作者：贡梨很美
“小温同志。原本我是想低调地深入群众调查，但是你看看沿途的情况，我这低调是彻底低调不起来了哦。”董大长老叹了一口气，转而道，“我会调派第一、第三班的警卫员护送你的安全，就拜托你替我去看看了。”
温筱暖一愣，忙道“董大长老这怎么行呢你统共就带了两班警卫员过来，都调走了谁去保护你”
董大长老又哈哈笑起来，用近乎蔑视的眼神看了眼窗外“我们有广大群众的拥护，有四万万群众在，我倒要看看谁敢。”
温筱暖一噎。
董大长老一锤定音，哪怕警卫长再对，这事也差不多这么定了。
火车抵达h。
因为董大长老先离开，所以等温筱暖下车时没看到那些乌压压举着标语的群众，取而代之的是数位表情严肃的警卫员。
温筱暖问了一下路，便领着一群人来到h最有名的粮食高产县之一临水县。
她本以为赶到这里，会看到满目疮痍和萧条，没想到却正好看见村干部在激情四色地开动员大会。
“乡亲们我们一定要再接再厉，为了欢迎上级各位领导莅临临水县考察，为了人民为了党，我们一定要努力生产出产量更加厉害的粮食。”
温筱暖看着现场几十上百的临水县人，每一个脸上都是自豪骄傲的神情，没有一个心虚忐忑的，他们是真的认为自己做了天大的贡献。
这种自信在那么一瞬间，让温筱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看错了a记载的历史。
思及此，温筱暖忍不住拉住旁边的一个农民问起了收成。
“嘿。女娃子你也是过来取经的吧。俺和你说，书记说今年夏秋两季计划生产12亿斤粮食，平均亩产2000斤。”老乡一脸自信满满，“你看看，这都是咱们的目标。”
说完，他手指旁边的一面墙。
黄土砖刷着白漆，上面写满了“更快更早地向共产迈进”、“一棵玉米冲九霄，彩云拴住玉米腰，吓得月亮直弯腰”、“稻粒赶黄豆，黄豆赛地瓜；芝麻赛玉米，玉米比人大；花生像山芋，山芋超冬瓜”等等诗词与标语。
温筱暖看向一脸老实巴交的农民，说实话，如果对方不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她还真有可能相信。
温筱暖委婉道“那个，我记得之前你们上报的是每亩最多200斤左右吧。怎么现在就有2000斤了这有没有什么原理和经验，能让我学习下吗”
老农自信满满，看得出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当然。我们都是花兔国人，这些个秘方肯定会告诉你们的。其实也是大队上带着我们弄得，是经过相当严谨的科学论证才得到的结果。”
“哦”温筱暖表情狐疑。
这还有科学论证难不成杂交水稻之父诞生在这
“是的。我们公社大学里有人发明了给小麦打“葡萄糖”妙招儿。就是用木棍在小麦地里整整齐齐地打很多洞眼，然后往里灌人粪尿搅拌好的稀粪汤，庄稼肯定能会长得快。同时，我们全县100多万亩土地也都深翻了一遍，喏，只要把表层熟土起开堆放一边，再把一尺五深的生土挖出来，打碎，参上肥料回填，最后用熟土覆盖，这样种植出来的粮食产量也能翻一番。”
温筱暖“”
这可能是“科学”两个字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温筱暖恨不得直接摇醒对方。同志你醒醒，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粮食，你们怎么可能如此消瘦，早应该胖出富贵病了好么
忍了忍，温筱暖还是忍不住委婉地提醒“那个，如果真有那么多粮食。我记得你们全县也没超过30万人口吧。多余的粮食你们怎么处理的”
然后，温筱暖近乎以瞠目结舌的反应看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幕。
老农微微一愣，然后拉着旁边几个人重复了一遍温筱暖的问题。然后这些人竟没有一个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质疑神色。
恰恰相反，他们还在认真思考温筱暖提出的“粮食太多怎么处理”的问题，并且对粮食过于丰富而表示忧心忡忡。
“说得对啊粮食多了也烧手，要么，我们可以拿去换点肉”
“全国粮食都多，你要换肉，人家未必还乐意啊要我说不如换手扶拖拉机之类的，干活给力。”
“切。手扶拖拉机多贵啊。粮食哪里换得到。我倒是觉得可以用来酿酒，卖给外国人。”
“对可以酿酒啊。我们不喝也可以卖给外国人赚外汇。”
“那我们得想办法寻找优势了，毕竟全国那么多粮仓都满粮食，都酿酒的话我们也不一定卖得出去。”
“是啊。干脆让农民一天吃五六顿好嘞总不能浪费吧。然后少种植一点，让农民空出多余的时间去读农民大学。”
温筱暖看他们讨论得激情澎湃，热火朝天，眼角和嘴皮子拼命在抽。这到底是何等强大的自我洗脑能力。
温筱暖忍不住走向一开始努力搞宣传的村干部，问道“我就想问一下，你们这么高产量的粮食放在哪里了这么多田地应该放不下吧。”
村干部笑眯眯地说“俺们还只是试种成功，因为王村说了要加紧研究更高产的种子，所以还没有大面积普及捏。”
“没有普及您老就敢这么宣传”
“不怕的。俺们一直紧跟着大部队不会错。”
“啥紧跟什么”
“日报说啦。卫星公社的粮食产量足有1000斤呢，俺村长也说了，要是实在研究不出来就厚着脸皮去sx公社要种子，不让咱们的地空着。让我们放心大胆地宣传，努力干。”
温筱暖“”
得。这因果关系她算是懂了。
大家都以为别的村在源源不断地出产高产量的粮食，所以在攀比风刮过来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村民认为有其他村兜底，所以继续大肆宣传，最后变成恶性循环。
温筱暖落后两步，忍不住询问仇立菓“怎么会这样这算是盲目自信吗”
仇立菓沉默地看了一会，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片刻后还是说道“把这件事如实地与董大长老说吧。”
“哎”温筱暖看向仇立菓。
仇立菓扯出一抹微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道“从古至今花兔国遇到的灾难还少吗但我们一样又一样地挺过去了，更何况这次你来了不是么。我相信一切都会顺利度过的。”
“别我可担当不起。”温筱暖摇头，“主要还是你们自己给力。”
仇立菓轻笑一声。
相处这么久，仇立菓早已看出温筱暖的性格，谦虚、敏感，然后内敛到有些自卑，这样性格的人在很多岗位上是不合适的。
若是旁人，仇立菓可能早就会对她指正。
不过是温筱暖的话就没关系。
不管她是什么性格，只要她整个人是站在花兔国一边的，大家都会主动反向去适应和包容她。
若是她敏感，大家便用更多的爱心呵护她的敏感，若是她自卑，那么大家也会想方设法捧着她哄着她。
温筱暖被仇立菓的眼神瞅得浑身不自在，她主动避开对方的视线。
一天的调查结束，临近傍晚，县里调一辆敞篷的小卡车。
刚坐上车的温筱暖还有点新奇感，毕竟从未搭乘过是全敞篷的托运车。
她单手抚摸着栏杆，遥遥看着一片片的田地与湖泊，心生舒爽。
但是坐着坐着，温筱暖的脸渐渐地变绿。
颠，特别的颠簸。
小卡车的防震系统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又是在泥泞的小路上行走，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体验。温筱暖感觉自己坐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就没一个休息的时间。
一个猛地颤动袭来，稳不住身体的温筱暖差点被甩下车，惊慌失措间，她只觉得肩膀处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拽回去。
“谢，谢谢”
“小心。”是仇立菓的声音。
温筱暖捂住胸口抬眉，就看见对方迅速靠近，躬身倒了一杯热水，又从包里利索地拿出来一枚药片，温筱暖甚至从他包里看到了卫生棉。
他道“这个对晕车有点效果。”
“啊。谢，谢谢。”温筱暖下意识接过来吞进去。不知道是药效快，还是心理安慰，那股差不多要将心脏呕吐出来的感觉消失不少。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带着那个。”
“啊哦，这个啊。”仇立菓微愣，马上从温筱暖尴尬的表情反应过来，理所当然地开口道，“这是为您的身体着想，我还带了红糖，以防万一。”
温筱暖几乎是露出便秘的表情，良久，她憋不住话地开口，“你对我照顾得好的有些夸张了吧。”
仇立菓闻言扭头，没有正面回答，只若有若无地轻笑一声才说“你觉得我不应该对你照顾吗”
“呃不是。那个，我该怎么说呢”温筱暖一时语塞。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仇立菓的身份应该不太一般，不像是会拘泥职务对别人如此悉心很照顾的人。
温筱暖这么想，也就直白地问出声。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仇立菓轻声，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嘴上一本正经，“温筱暖同志，你这可不对啊，你这算得上阶级歧视了。”
“哎我没有。”
“更何况对你好的人那么多，董大长老，莱长老，荣帅等，和他们比，我这点地位又算什么呢。”
温筱暖“”她艰难地点点头，“你，你说得有道理”
她觉得自己问了个很尴尬的问题，偏开视线不再多说。
仇立菓垂眉瞧了她一眼，手指轻轻敲着栏杆。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小卡车终于停下来。
面色苍白的温筱暖撑着仇立菓的手跳下车，抬眉就看见董大长老一脸关心地看着她，问道“小温同志，你现在还好吗”
“很好。我很好大长老放心”温筱暖立马道。
“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马上说，早点安排你去休息，不要硬撑知道吗”董大长老认真叮嘱。
温筱暖瞟见四周暗含讶异与震惊的眼神，略尴尬地摸了摸脸颊“我知道啦。请您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董大长老不放心地又与仇立菓强调了一遍温筱暖的安全后，才跟着县领导他们继续去视察。
温筱暖与仇立菓吃过饭后，从警卫长那得知董大长老回来后的心情很不好，他把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里抽闷烟不肯出来吃饭。
现在所有的警卫员、医护人员都很着急。
温筱暖看着警卫长满含期待的目光，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我。那我试着想想办法。”
“好那就麻烦您了。”
温筱暖目送一脸感激的警卫长离开，想了想，她借了个电话打给b市的刘胜男。
等听完有关小麦面包作物1号的成长情况后，温筱暖捏了捏拳，径直走向董大长老的住所走去。
此时是晚上九点半，董大长老闷在办公室抽烟，云雾缭绕，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当警卫员敲门进来时，董大长老还发了好大一个脾气“不是说不要吵我嘛”
“大长老。是温同志强烈要求一见。”
董大长老拿烟的手一顿，示意对方将屋里的窗户都打开，捻掉烟后站起来，他慢慢踱步到温筱暖身前，语言带丝疲惫“小温同志，不如陪我散散步吧。”
温筱暖看着对方红通通的眼眶，沙哑的嗓音，内心深处的纠结已经减少到最低。
她鼓起勇气轻声说“大长老。如果真的有办法让粮食增产10倍您说，能不能既不打压民众的积极性，又能加快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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