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斛珠
“陛下方解决了兖州水患,又新得一良人,真可谓双喜临门。”
“贵人看着极有福禄相,不日定能为陛下诞下长子,那可真是我大梁的大喜之事了。”
“陈大人莫要胡言,皇后娘娘有孕,长子该是由娘娘所出。”
李凌风叹息,面色遗憾,“朕,还未来得及宣告,”他一手搂着赵贵人,一手伸着去轻抚皇后的手臂,“皇后本就胎相不稳,昨日,在慈宁宫那一闹,孩子没了。朕也十分遗憾,更怕皇后受不了这个打击。”
他双眼含泪,看着皇后波涛翻滚的眼,“韫儿,朕怕你难过,咱们还年轻,孩子,以后总还会有的,你别伤心。”
傅韫心中一直翻山倒海,把双手藏在案下,用银制叉子戳着手心,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注意力转移,死死压抑着当场发疯的冲动。
傅家的体面,皇后的荣光,全都在她身上。
一根紧绷的弦,在听到他厚颜无耻地说到孩子时,断了,她掀了桌子,想冲过去把他满口谎言的嘴打烂。
她还未靠近他,便被左右拦下,如犯人一般,摔到大殿中间。
“皇后,朕对你太失望了。”他看着她手中的叉子,竟然流下一行眼泪。
赵贵人也掩面哭道:“娘娘,孩子没了,陛下也伤心呀,陛下与你多年的夫妻情分,不知多盼着这个孩子。昨夜,陛下在寝宫中偷偷哭泣,娘娘可知道?”
“中宫失德,贬为庶人,”他闭目流泪,做出一幅心如死灰之态,“念多年情分,幽禁栖凤宫,永不得出。”
第73章
皇后跌坐在地,发髻散落,遮住泪流不止的双眼,先前桌案被掀翻,大红锦袍沾了红红黄黄的汤汁,左手一片伤痕,淋漓的鲜血流到手腕。
她的满腔愤恨化作声声呜咽,昂首直视座上皇帝的双眼,身体起伏喘息,如同被猎人捕获,垂死挣扎的野兽。
“韫儿,朕对你很失望。”李凌风走到她面前,蹲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朕只以为你娇气了些,没想到你这样不懂事,嫉恨庭欢,还妄想刺杀朕。我们一起走过五年,你的心里,有没有把朕视为夫君?”
皇后闭目,曾经执她的手,十里红妆迎她过门的夫君,正用泄愤般的力道捏着她的下巴,当着众人对她羞辱于她。
濡湿的睫毛下又溢出两行清泪,灼了皇帝的手,她清水灌过的双眼,纯净如夏夜澄空,只是星月都消散了,只剩一片白茫茫的寂寥,他心里升腾起些许心虚,放了手移开目光。
她想控诉他的罪行,撕开他道貌岸然的伪装,但那又如何呢?他筹备许久,只为今日,她若不暂时吞下这口气,说不定罪加一等,牵连傅家。
父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受不得刺激。
“陛下,皇后娘娘只是一时糊涂,求你饶恕她一回吧。”陆匀之跪在她附近,对着皇帝磕了几个响头。
皇帝身后响起赵贵人娇柔的声音:“陆公子,傅氏已经被贬为庶人,不是皇后了。”
她压抑嘴角的冷笑,也伏身跪在皇帝的脚边,抬头,面上只余一片纯粹的悲伤,哀婉道:“陛下,臣妾知罪,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不正其身,嫉恨侍妾,不敬夫君,是臣妾失仪,求陛下,饶恕臣妾这回,臣妾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她说得很慢,脑子晕成一团浆糊,耗尽全部心神,才不至于胡言乱语。
语毕,她抬眸,朦胧的泪眼嵌在消瘦得过分的脸上,呢喃着一句只有皇帝能听清的低语,“凌风哥哥,不要抛下韫儿。”
皇帝愣了一瞬,为了她这句话,也为了她反常的求饶之举,他算好了,她应该大吵大闹,呼天喊地才对,那样他便能让所有臣子知道她的不可理喻,顺理成章把她贬为庶人,顺便向宰相发难。
没想到,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求饶,这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的确让他忆起少年夫妻的柔情蜜意。
陆匀之道:“陛下,皇后娘娘已经知错了,失了孩子,娘娘也不是有意,她也是极伤心的,再责罚娘娘,反倒显得陛下小气了。”
李凌风缄默片刻,计较了一番,叹气,扶着傅韫站起,“匀之也起来吧。皇后既能认识到错误,朕亦不是不是狠心之人。只是你这性子,早该收敛一些,这次便小惩大戒,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六宫事宜,都交由母后处理吧。”
皇后微微颔首,“谢陛下隆恩。”
“报!宰相出宫途中,听闻皇后被废,当即咳嗽吐血,昏迷不醒。”
一个小黄门急匆匆跑进来,皇后听了这话,嘴角溢血,晕倒在皇帝怀里。
……
空荡的大殿,孙婵留下,李凌风斜倚桌案,拿着酒壶轻晃。
“陛下,你对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你让她喝了五食散吗?就像傅宁一样,你想让她当众发疯?然后,顺理成章废了她的皇后之位,顺便让宰相气急攻心?”
殿门大开,灌进冷风,孙婵打了个寒颤,越发觉得这人可怕,竟连枕边人也能毫不留情陷害。
他的眼里水光潋滟,轻笑,就着酒壶灌下烈酒,模糊不清道:“朕……是天下之主,自当为所欲为,所有拦在朕跟前的人,都该死……”
孙婵侧目,不知该说什么,看了看大殿外无人的宫道,斟酌着开口:“陛下太狠心了,臣女,有些害怕。”
他拿着酒壶,走近她,在她的桌案对面坐下,晃了晃脑袋,迷蒙的双眼看清了她,笑道:“婵儿勿忧,做朕的皇后,朕会敬你爱你,绝不会拿这样的手段对付你。”
他一手撑着桌案,一手放了酒壶,带着一身迫人的酒气欺身上前,撩她额前半垂的发,“婵儿这么乖,我怎么舍得让婵儿伤心。”
“这话,陛下也对皇后娘娘说过吧?”她想躲避,掐着自己的手心,只眨了眨纤长的眼睫。
“没有,”他下意识反驳,又摇了摇头,似仔细回想一番,“说过,说过很多次。”
“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想对你再说一次。如今朕大权在握,想娶谁,便能娶谁,朕要娶你。”
“求陛下怜惜,臣女不过一布衣百姓,从未肖想皇后之位,”孙婵逡巡着他绯红的脸,泫然欲泣,“陛下今日能如此对皇后,明日,也会把臣女弃如敝履吧,臣女只想要爹娘平安,臣女一家,愿全力襄助陛下,不敢有二心,求陛下放过臣女。”
他靠得越发近了,滚烫的鼻息落在她脸上,她捏紧袖中的一只玉钗,想着李凌风会不会人性尚存,往他的脖子上扎下去,能不能让他倒地不起,若他死了,她能不能从这宫里全身而退,她和爹娘能不能连夜离京……
她的瞳孔不断收缩,她在害怕,李凌风捏起她窄窄的下巴,一层软肉称手,与皇后的全然不同,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他笑得温柔,“何必害怕,只要你听话,你便永远是皇后,你爹娘……”
他话说到一半,滚滚浓烟充斥殿中,呼呼风声裹着火舌攀上大殿的梁柱。
火势蔓延得极快,半边大殿被侵蚀。
他登时变了脸色,拉着她逃生,殿门外候着的她的几个暗卫迎上来。
孙婵松了一口气。
……
有人跃上宫墙,往乾清宫连射三支火箭,得手后隐在夜色中,飞身离去。
今日宫宴,时近子时,官员及亲眷陆续离开,换班的角楼守卫喝了小酒,正是守备最薄弱之时。
李凌风气急,出动所有御林军去追,又怕夜色深沉,宫中尚有伏兵,一言不发拂袖回寝殿。
孙婵被暗卫护送着走到宫门空旷的广场,悄然靠近荀安,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去看了皇后吗?他怎么样?”
“他很好。”
故作低沉的声音,孙婵忽然觉得不对劲,这人没有荀安高,身材也比荀安瘦削一些,却戴着荀安今日的面具,穿着暗卫的衣裳。
“你是谁?”她躲到一个暗卫身后,质问。
其余暗卫受惊,纷纷拔剑把他围住。
“荀安”翻了个白眼,一把扯下面具,露出一张稚气的脸,“是我啊,陆匀之。”
“荀安在哪?”孙婵点头示意暗卫收剑。
“他在栖凤宫,你是猪脑子吗?不装成我,他怎么进去呀?”
孙婵无力反驳,继续向宫门走,低低抱怨一声:“谁让你不告诉我?我还没怪你把我吓了一跳呢。”
“那火,是你放的?”她低声问。
他骄傲回道:“出门在外,总要留个后手,正好派上用场。”
为抄近路,他们走的是靠近后宫的长乐门,宫门处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守卫。
还差几步便到宫门,身后一个声音把他们唤住。
“陆公子。”
他们回头,乌邪鸣举着火把,站在空旷的广场中。
火光明灭,映照他棱角分明的脸,也让他看清了扯下面具的陆匀之。
“方才我在乾清宫旁,看见你与一暗卫换了衣物,放了只鸽子,正纳闷你想做什么。”他走进他们一行人,嗤笑一声,“原来,是为了伙同刺客,放火暗杀你们的皇帝陛下。”
“你想做什么?”孙婵上前一步问。
“国公府的小姐?”他一双鹰隼的眼上下打量着她,不怀好意笑道:“我此番前来,与小姐也有些干系。没想到,小姐也想刺杀皇帝陛下,更有意思了。”
“有这番好戏,当然不能让你们走。”
他高举火把,宫墙上跳下几人,把他们包围其中。
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高眉深目,应该都是匈奴人。
“把孙小姐和陆公子生擒,待我献给皇帝陛下领功。”乌邪鸣后退一步,吩咐道。
暗卫上前迎战,他们都是孙文远亲手训练的死士,以一敌十不成问题,只是匈奴人尚武好勇,一时陷入胶着缠斗。
乌邪鸣看了一会,孙婵的暗卫占了上风,忍不住拔剑上阵。
那边兵刃交接,孙婵默默退到宫门旁,蹲在墙角,身边蹲着陆匀之,她睨他一眼,“你不觉得很没面子吗?”
他拔了根枯草捏成一段一段,“不觉得,你有面子,我就有面子。”
一个黑衣人被斩杀,匈奴王子气急,索性直接朝墙角的二人奔袭而来。
长乐门的两个守卫没听见他们的争吵,只见韶嘉郡主走得好好的,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把他们围起来,便误认为他们是今晚朝乾清宫放火箭的刺客,拔剑与匈奴王子对阵。
两个武艺不精的守卫很快倒下,乌邪鸣杀红了眼,拖着猩红的剑,一步步走向二人。
离二人只有几步,他举剑,剑上的血擦过孙婵的膝盖滴落在她面前的草地。
霎那间,他神情扭曲,一把剑穿透他的胸口,他应声倒地。
荀安穿着今夜陆匀之的衣袍,站在几步之外,绕过乌邪鸣,过来搀扶孙婵的双臂,轻柔询问:“婵儿,你没事吧?”
孙婵撑着他手臂颤巍巍站起一截,靠着墙滑下去,欲哭无泪,“我腿……软。”
他就着她伸出的双臂,把她搂紧在怀,安抚一阵。
待她能站稳了,才缓缓放开。
荀安拔起乌邪鸣身上的剑,收回剑鞘,那边暗卫已经解决了所有匈奴人,陆匀之还蹲在墙角,埋头双臂间。
“还不起来?”他用剑柄戳了戳他手臂。
他抬头,把孙婵和荀安看来看去,撅嘴抱怨道:“我……我也腿软。”
作者:皇帝:小孩子才做选择,江山美人朕都要!
婵儿:你在想p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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