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岚
一直到进了城门,马车才慢下来。
行到柳记点心的附近,她忍不住往外张望。
好像个孩子似的,秦玄穆道:“嘴馋不成?”
“没有。”
不是馋那是什么,秦玄穆看着那条街道,忽地道:“朕记得宁主事好似是住在春熙街。”
宁樱心头咚的一跳,暗道他记性怎么这么好?每个臣子家的住址都知吗?
“是不是?”他问。
宁樱不好否认:“是。”
原来真是在看她的家……
想到宁樱十三岁就喜欢上自己,后来为了他还入宫,秦玄穆不免有些爱怜:“是不是想家了?”
宁樱鼻子一酸。
看起来颇为伤心,秦玄穆将宁樱揽在怀里:“要见你家人也不难,只要朕一句话。”
宁樱霍得抬头:“皇上准许妾见家人?”
眸中的光亮得惊人,是太欢喜了吧,秦玄穆捏捏她挺而小巧的鼻子:“朕可以准许。”
宁樱马上道:“多谢皇上。”
他只是说可以,还没有说一定,这就急着道谢了?秦玄穆瞧出了宁樱的小心思,笑一笑没说话。
因为这件事,宁樱被迫回宫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不少,以至于红桑迎上来时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让她觉得烦人。
“皇上亲自去接主子,宫里都知道了,刚才各个局都使人来问,主子刚回可缺什么……”
“他们问归他们问,你不要收什么。”
红桑笑道:“奴婢当然不会,就算收也得要主子发话。”上来给宁樱通头发,“主子这趟累了吧?”
也就昨日累了点,但收获不小。
想到马上能看到家人,宁樱忍不住露出笑意。
宫女们不知她想什么,只当是因为皇上,心道这次皇上去了行宫,莫非打动了主子的心,又让主子变回了以前痴情的模样?
一个个倒是很高兴。
而远在云县的太后因为宁樱回了京都,也不知怎么兴趣变小了,没过几日就说要回去。
廖夫人笑道:“表姐是惦念皇上与宁昭容了吧?急着想看是否有喜事?”
“真要有就好了,我能享天伦之乐。”自己的亲生儿子夭折了,太后就把希望寄托在秦玄穆身上,希望他多子多孙,到时她身边围着一堆的小人儿,宫外的世界再多彩她都不会稀罕。
廖夫人道:“那表姐快回去吧。”
廖清妍听着有种心如刀割之感,仿佛疼她的人都被宁樱给抢走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太后奇怪道:“清妍,你这是怎么了?”
“姨母都不喜欢我了,才出来几日就急着回宫。”
太后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好似我回宫你就见不着我一样。”
“难得跟姨母一起游玩。”
“以后也有机会。”太后轻抚她发髻,“不是说好明年端午一起观龙舟的吗,哭什么?等你回京后,也还是能到宫里来。”
廖清妍想到秦玄穆冷淡的态度,哽咽道:“真的还能入宫吗,我怕哪一日都不给进去。”如果宁樱越来越得宠,指不定她会吹枕头风,说点自己的坏话谁又知道。
“胡说,谁敢拦着你不让进?”
“我看皇上就有可能。”
秦玄穆确实是没有搭理廖清妍,太后心想幸好当初没提立后一事,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早跟你说过,你同他分开太多年了,不知道他的脾气。不过他再如何也不会阻止你入宫的,有姨母在,别怕。”
廖清妍心里还是没底,但现在太后很喜欢宁樱,她如果没有宁樱不好的证据,说了只会给自己带来坏处。
只能忍一忍了。
太后这就让黄门备车回京都。
到得宫里,她使人把廖夫人准备的一筐蜜桃送去缀霞宫。
宫女们都很欣喜,唯有惠妃知道,太后一半是出于对自己的欣赏,另一半是因为宁樱。
宁樱答应过她带蜜桃的,但后来被皇上提前接回,太后就把这事儿给补上了。
而此时的宁樱却很焦躁。
一连几日过去,连太后都回了京都,秦玄穆却一直没有让她家人入宫,偏偏又不好让太后帮忙,宁樱愁地晚上都睡不好——万一秦玄穆忘记了怎么办?这样岂不是又落空了,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看她心神不宁,红桑只当是因为皇上没有召见。
“要不要奴婢去探探消息?”宫里谁都知主子受宠,应会卖几分面子,看看皇上最近是不是很忙。
宁樱道:“算了。”
“奴婢也是看主子寝食难安。”
宁樱扶额。
“其实历来妃嫔也不是没有自荐枕席的。”
“……”
这个主意还是荒唐了点,红桑自觉得闭上嘴。
又过了两日,眼看就要到月底,宁樱终于忍不住。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她就很想念家人,甚至为此涉险推了杨昭仪,就想得到放刑回去一家团聚,然而失败了。但秦玄穆的那句话点亮了希望,“看到家人”这个念头在心里疯长,压都压不住。
她没有办法了。
这日宁樱亲自对镜梳妆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去澄瑞亭附近散步。
宫女们都有些傻眼。
要知道宁樱就算以前痴情的时候都不曾做过这种事,虽然她们也撺掇过,宁樱从来不听。
宫女们看着行为诡异的宁樱,有点莫名的不安。
月桂问:“主子在行宫跟皇上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皇上让主子侍寝了一回,”除了时间久些并无不同,竹苓道,“主子应该是开窍了吧。”
开窍是这样的吗?她们总觉得何处不对。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柏青耳中,毕竟宫里盯着宁樱的人太多,有个风吹草动都知。
柏青犹豫再三,眼看秦玄穆批完最后的奏疏,终于上前道:“皇上,有人看到宁昭容在澄瑞亭。”皇上不喜欢听别的妃嫔的事,但宁昭容一定不一样。
“……”她在那里做什么?
“听说徘徊许久了。”
上次在行宫秦玄穆很是饕足,这几日就没有让宁樱侍寝,她这是……秦玄穆嘴角一勾,当然要去看看。
他起身走向澄瑞亭。
看到前方的玄色龙袍,宁樱想迎上去又犹豫,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很是生疏,思忖片刻,没有再假装不曾看到秦玄穆。
“妾见过皇上。”
她穿着海棠红的绣兰花宽袖襦衣,束腰小裙,外罩月白色轻纱,那纱衣上有银线镶得小朵玉珠,别有新意。
这是第一次为他而打扮?
秦玄穆扶起她:“为何没有来文德殿?”
“怕打搅皇上。”
他携着她的手走入亭内。
柏青将石椅擦干净。
秦玄穆坐下去之后,看了一眼宁樱,还未说话,宁樱自觉得往他腿上一坐。
“……”
很好。
他搂住她细腰:“前些日澄州闹水灾,后来有匪徒趁机劫掠,朕刚派了巡抚过去。”
在向她解释没有召见的原因,宁樱怔了下,她其实并不介意秦玄穆要不要她侍寝,她是想提醒他上回承诺自己的事,不过怎么也得回应下:“这些匪徒想必多数都是灾民,只要皇上安抚得当,定会很快平息。”
确实如此,秦玄穆嘴角翘了翘:“宁主事平日归家可会提起衙门的事?”
还记得她父亲吗,那怎么……
宁樱道:“父亲甚少提起。”
印象中,宁步青分内之事办得不错,但从未上过奏疏,倒是他的妻侄江绪经常会有合理的建议,说起来,《万国全图》似乎快要画好了。
不知他在想什么,宁樱鼓起勇气道:“皇上此前曾说过,让妾见家人的。”
秦玄穆眉梢一扬。
难道她是因此过来的?他原是想等中秋,那不是一个团圆的佳节吗,宁樱倒是等不及了。他轻声一笑,低下头:“你是来收买朕?”
鼻尖差点碰到她,宁樱的脸微微发红,也不知这算不算收买,她希望秦玄穆能早些让家人与她一见:“妾知此举冒昧,还望皇上恕罪。”
“朕是答应过你,但仍需安排一下,”他问,“你希望是何时?”
当然是明日,就是不知他可答应?
一双眸子会说话似的,还未开口,心里的想法已向他倾泻,但秦玄穆假装没看出来:“要不等到重阳。”
九月?
还有三个多月,宁樱瞧着秦玄穆,见他似笑非笑,不知怎么就觉得他是故意的……既然提到收买,她思忖片刻,忽然仰起头往他唇上一触。
明明是极轻的,极快的,却叫他的心重重一跳。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哑声道:“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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