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晚矣
当时韩长老虽然沉下了脸,但也斥责萧函,反而让她继续说。
萧函自认作为学生也不差了,只要老师不是太苛刻的要求,她也都认真应付,于是说到了在于地理位置,也在于人力。
南越国成立之初,便是抓住了地利之势,只要封关绝道,就能据此地称王,凭险自固,将外面的纷乱战局还是千军万马都挡在关外,无法寸进且境内河道稠密,土地肥沃,农业发达,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
但同样南上争霸逐鹿,扩大疆域,也受山水之险所阻,而且最重要的军备马匹,虽然有大量蓄养,但难以支撑三年以上的战局,人力也同样不如中原,经不起耗,还有南越的一部分势力俚苗各部没有这个心思,劳民伤财不说,打战还要死许多青壮劳动力。
当时韩长老听的心惊,神色阴沉,萧函话锋一转,却又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出路。下策是等待时机,等到中原亡国大乱之际,南越积蓄实力,未必没有入主中原的机会。
上策便是萧氏的海上贸易,海外有的不止黄金白银香料,还是大片广阔的土地。
萧函只是浅尝即止谈了几句,貌似老师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回头她自己也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而萧函不知道的事,她说的那些话给韩长老打开了新的大门,他正是因为接受不了南越永远偏安一方的处境,想想池塘之鱼哪怕再安享平乐,又如何能翻江倒海,奈何朝中官员上至国君都是不思进取,沉湎享乐之辈,令他的政见屡屡受挫。
但他从来没想到另求生路,有其他方式可以扩张疆域国土。
现在萧函听他提起旧事,也反应了过来,她这位老师是早有想法啊,这次内乱夺权上位,也可以说是铲除与他政见不同的异己。毕竟她这位老师非常坚持己见,很难能听得进旁人言语的。
“你当日所说的,虽是小儿之谈。”韩长老端坐着语气淡淡道,
萧函听了不免嘴角微抽,既然是小儿之谈,还记这么久做什么。
韩长老的神色又严肃认真了起来,“但未必不能实现,有利于我南越大业。”
萧函:“……”
老师说的是上策,还是下策。她不会一不小心把大夏给坑了吧,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韩长老没有明说,但显然他是坚持要让学生萧令月成为这个王储了。萧函更是怀疑,她要是私下跑了,南越可能还会发布文书全天下寻找她这位定下的王储人选。
以她对这位老师的了解,是绝对做的出来这种事的。
那种画面真是不忍想象。
……
萧函内心是纠结了一下,但她其实也看的清楚现在南越的局势,她当上王储,对萧夫人,韩长老他们都是最有利的。
而且韩长老来找她之前,基本上是已经定下此事,没有回旋余地了,甚至都不需要过问她的意见,她就是走了,也不过多出一个出逃的王储名头而已。
但在答应之前,萧函也没少给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储多争取些权利,
是的,有名无实,萧函下的定义,所谓的兴国大业,离年纪才十三岁的王储还远着呢,说不定到时候又变了呢。比如萧函就大胆而礼貌地问过韩长老为什么不自己当南越王。
韩长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师长的态度道了一句,“你年纪还太轻,很多事不懂。”
萧函猜想,韩长老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正所谓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位君王,他所知道的只是贤明英武的君王该是什么样子的,如何评价的。
自从萧函没有再反对这件事后,韩长老对她的态度越发和缓,所提的要求没有不应的,爽快的都不像他了。
萧夫人似是有些忧虑,但却对萧函笑着说,无论如何萧氏和高氏都会一直站在她背后,支持她的。
册封王储的大典举办的很盛大隆重,也很快就定下来了。
“从今日起,你便是南越未来的王了。”
高台上,居于百官之首的韩长老郑重俯下身,朝萧函行礼。
萧函也没有避开,坦然接受了所有人的跪拜。
第118章 替身明珠
夏, 乾明二十一年。
京城一片繁华盛景之象。
卫国侯赵堰虽早年上交兵权, 甚少过问政事, 但因深受陛下信任,又有昭华长公主在, 卫国侯府依旧为京城勋贵之首。如今太子之位空缺,皇帝膝下的数位皇子都已长成,若说没有盯着这个位子的心思, 那是假的。
也就卫国侯行事谨慎,常常是闭门谢客。
公主府,
庭前百花盛开, 水榭楼台,重檐叠瓦, 由檐檐至花窗, 缕工装饰一丝不苟, 此处便是昭华长公主的居所。
昭华长公主贵为太后亲女,陛下胞妹, 身份不同一般, 也成为许多皇子想要拉拢的对象。所以公主府门前自然也一向是门庭若市,光是每月收到的请帖就不下二三十封。
岁月并没有在这位花团锦簇富贵中娇养的长公主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她依旧是京中女子羡慕的对象, 夫君尊重爱护, 两个亲生儿子皆是俊才,比之皇子们也不差什么了。
平生唯一的遗憾便只有当年的那桩往事。
不过随着时间,也渐渐淡去了伤痛, 了过无痕,京中甚至都无人会再提起。
昭华长公主拿起一份精致的鎏金请帖,微露讶意,“灵嫣不是与宁安伯家的三小姐交好么,怎么他家宴客,灵嫣也不去?”
两边立着的侍女与嬷嬷对视一笑,平日在长公主面前最得脸的吴嬷嬷率先开口道,“殿下莫非是忘了,下月便是殿下的生辰了,灵嫣小姐为给殿下庆贺生辰,准备绣一芙蓉锦鲤图,所以那些外面送来的请帖都推了,日日都待在屋子里绣着呢,听芙蕖院的人说,有时还点灯到夜里。”
芙蓉、锦鲤都是昭华长公主的喜爱之物,其用心可见一斑。
昭华长公主也颇为感动,笑叹道,“这孩子,本宫何须她为一件礼物如此费神,这府里多的是绣娘,好好的女儿家,可别累坏了身子,伤了眼睛。”
嬷嬷笑道,“这绣娘所作怎比得上亲手绣的一针一线,灵嫣小姐也是对殿下您的一片孝心,不愿意假手于人。”
众人口中所说的灵嫣小姐是公主府中的一位特别人物,说起来,她与公主府还是卫国侯府都没有血缘关系,本是一官宦人家的女儿,姓戚名灵嫣,可怜父母双亡,幸运被昭华长公主遇见了,那时已是乾明十年,昭华长公主失女已有三年之久,郁郁不乐,见她生的可爱,年岁又与亲女相同,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便收为义女,养在了公主府。
昭华长公主待她也很好,除了未改姓,没有皇室封号之外,其他的在公主府的待遇也不差什么了。这些年公主府的往来交际,也大半交给了戚灵嫣。京中勋贵人家也都知道长公主府的这位戚小姐,也无人敢冒着得罪公主府和卫国侯府的风险,怠慢这位戚小姐。
连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侍女,都知道灵嫣小姐深得殿下喜爱,又招人疼,为她多说说也是顺着长公主的心意。
昭华长公主点了点头,“灵嫣这孩子的确知冷知热,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以往她就是有个头疼头晕,或是睡不好,灵嫣都会上心,牵挂不已,让她感到熨帖舒心。
昭华长公主抿了一口香茶,笑道,“吴嬷嬷,你待会就去叮嘱芙蕖院的人一声,切不可让小姐夜里刺绣,若是有,绝饶不了他们。”
“还有等有空了,就让灵嫣在公主府里宴客,请那些与她熟悉玩的好的贵女小姐来,只管好好的布置,有什么需要的从我的内库取。”
吴嬷嬷笑着应下了,长公主这话显然是在疼着灵嫣小姐,也不枉她们多说那几句话,就是灵嫣小姐知道了也会记着她们的好。说起来,灵嫣小姐待她们这些下人都十分宽和,从不仗着长公主的宠爱而生出骄纵跋扈来,怎能不让人喜欢。
昭华长公主还曾动过心思,既然不曾改姓,不如让灵嫣做她的儿媳妇,留在她身边。
结果被卫国侯拒了,说义女的名分已经定下,怎么变成儿媳,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见怪,她既然喜欢戚灵嫣,大可为她寻一门好婚事,以长公主义女的身份出嫁,绝对不会差的。
长公主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歇了这念头,有些惋惜但也更加疼惜戚灵嫣,想着为她精心挑选夫婿,以及多添些嫁妆。
她的内库里除了出阁时宫中准备的嫁妆,还有卫国侯几代的积累,宫里太后陛下又年年赏赐珍玩,金银钱币、缓罗绸缎更是数之不尽,自卫国侯卸甲归田后,这逢年过节的赏赐只有加厚没有少的。长公主的内库可是连宫里的娘娘皇子都垂涎的。
外头一个管事候在庭前,“殿下,有泸州送来的信件,是宣武伯府的张三夫人。”
听侍女转述后,昭华长公主疑惑了些许,才想起这位张三夫人来。
去岁她举办花会时,这位张三夫人说话风趣,即便家世并不出众,也给昭华长公主留下了一两分印象。
“怎么是泸州?”
侍女回道,“宣武伯三老爷半年前调任泸州知府,张三夫人也随着一起赴任了。”
以昭华长公主德身份,不需要特意去记住哪些人,或者姻亲关系官位调动什么的,但她身边的人是必须要做到的。
昭华长公主微微颔首,不解只有一两面之缘的张三夫人为何千里迢迢给她送封信,但还是打开了。
当看完整封信时,昭华长公主肩头微微颤抖,似是震惊,又似是不敢相信。
“快、快寻侯爷回来。”
……
卫国侯虽上交了兵权,但皇帝依旧十分倚重他,担任的职务清贵并兼有实权,经年沉淀下的阅历更显雍容成熟的气度。听闻公主府传来急讯,似是出了大事,他立刻赶了回去。
回到公主府,就见到府中的大夫还从公主居所出来,卫国侯心中一紧,连忙快步匆匆走了进去,侍女立马挑起珠帘,卫国侯一抬眸,就见到长公主倚在榻上,秀眉微蹙,手里拿着类似信纸的东西。
“夫人,这是怎么了?”卫国侯温声道上前,就见长公主抬头眼中含泪,又带着些惊喜的语气,“夫君,有明珠的消息了。”
卫国侯听到这句话,也是大惊,同样看了这封从泸州寄来的书信。
原来张三夫人在泸州春游时意外见到一位姑娘,容颜竟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一再探知下,年龄也是十九岁,似乎还是被人收养,多年来未见过亲生父母。
张三夫人便怀疑这位姑娘便是卫国侯与长公主被歹人掳去,遗落在外的女儿,陛下亲封的明珠公主。
卫国侯虽有些激动,但还是被多年养成的沉稳理智压了下来,这短短几句言语并不能说明什么,没见到人之前,一切都有待商榷。昭华长公主就是因为一时情绪过激,有些气短胸闷,头晕目眩,所以召来了大夫诊治。
卫国侯心中叹气,这些年来他一直有寻找女儿盈欢,陛下不知是愧疚还是补偿也遣了大夏密探助他寻访,但奈何找遍了天下,人海茫茫,也没有什么所得,逆贼那里也早已断了线索。
也曾有疑似的小姑娘出现,后来一查,要么是弄错了,要么就是坑蒙拐骗的。
他们也是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外人多是以为卫国侯幼女早已遇难,就连他也默认了长公主收养义女,以解思女之疾。
卫国侯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这位张三夫人的夫婿,曾经是他军营中手下的一名副将,敢贸贸然撒谎蒙骗不大可能,至少这信中的几条线索应该是真的。
尽管再期待,但卫国侯还是不愿意结果不如人意,反让长公主难过失望,便劝慰了几句,待将人接到京中了再确认一番。
泸州,
到任才半年的张知州自夫人送那份书信到京城后,就有些惴惴不安,他与夫人私下说道,“只是容貌相似,若并非明珠郡主,令我们承担卫国侯和长公主的怒火怎么办。”
张三夫人却是胸有成竹,反倒劝慰夫君道,“便是真的错了,卫国侯和长公主都是性情宽和之人,不会同我们计较的。可若是真的,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张三老爷在宣武伯府里并不受重视,上有两位嫡出兄长,他能力又很平庸,不擅钻营,年近三十也不过才五品官,幸好他娶了一位贤内助,在京中与其他达官显贵的夫人官眷交际中长袖善舞,让他得以谋了个泸州知府的缺。
张三夫人记性极好,对京中勋贵关系诸事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也是她的运气,在一次出游踏青中,见到位立于船头的锦衣少女,眉眼容貌竟与当朝昭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她当即便想起了那位当年集万千宠爱荣华于一身的明珠郡主。
不仅当时留了心,回府后与夫君商量了一下,当机立断选择给京城长公主府送去书信,这可是难得能与长公主府这样的顶级贵胄扯上关系的机会。
张三夫人也愿意赌这个可能。
说来这位疑似明珠郡主的少女也有些特别,
初见时,她乘船游江,没有戴任何幕离帷帽,就这样抛头露面不说,似乎还未缠足。
在大夏的确有没缠足的,但多是贫苦人家的姑娘,凡是富贵人家就没有不给家中女儿缠足的,甚至许多平民盼着女儿高嫁特地想法设法缠足。
张三夫人为助夫君做出政绩,也是了解过一些民间疾苦的,缠足的姑娘都是极其娇贵的,走不了什么路,也没法下地干活,自然就是做夫人少奶奶的富贵命。
这样来说,这位郡主当年遭难后可能流落到贫苦人家去了,也是可以解释的。
偏偏这位姑娘没缠足,却通身气派,衣着质地上等,腰间的玉佩都非凡品,在张三夫人被她肖似长公主的容貌所惊时,派人想去打探,却得闻那一整艘船都以被那位姑娘包下来了,供她这几日游玩。
……
那位姑娘听说是姓萧,住在一家客栈,不久前才来到泸州。
张夫人亲自登门求见,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客栈老板哪里敢得罪知府夫人,还心惊于自己客栈住了哪位贵人,竟然连知府夫人都来了。
亲眼一见后,张夫人心中原先的三四成相信立即变成了七八成,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年龄相同,容貌又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