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晚矣
心情一好,乾明帝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许多,还神情慈和地问道,“你在宫中可住的习惯?若是嫌闷,也可以出宫走走,我还可以让人陪你。”
其实赐的那道手令便可以让萧函随意出入宫廷。现在乾明帝觉得许多忧虑解决了,也更加不禁止南越王储在京城里到处逛,只要没捅破天,一切都没事。
前提还有让许多护卫跟着,要是南越王储在京城出事了,别说南越那边不罢休,就是他的那些期许也都成空了。
萧函微微笑了笑,“多谢陛下好意,我在宫里住的挺好的。”
出宫做什么,只怕她一出了宫,就有不知道哪个皇子王爷的人找上来了。她是无所谓,到时候被乾明帝盯上的也会是那些皇子王爷,但终归是挺麻烦的。
不比在宫中,吃的好住的好,乾明帝对宫廷的掌控力相当高,关于她南越王储萧令月的身份,目前封锁的也很严密,都没人能来打扰她,更没有什么后宫争斗会扯上她。怕出事只会是乾明帝,又不是她。抱着这样心态的萧函自然轻松。
乾明帝又似是不经意地提起,要不要见一见卫国侯和长公主。
萧函目光沉静,嘴角依旧带笑,只是这笑意却是淡淡的,“我已经见过了,再见不见也没有关系了。”
……
乾明帝有没有想过利用萧函对卫国侯一家的亲情呢,答案是意外的否认。
她能入京一趟,与卫国侯长公主相认说明并不是没有一丝亲情,又能在隐瞒身份在乾明帝的眼皮子底下公主府住了这么一段时日之后,才以南越王储萧令月的身份参见他。
换成别人,或许会怀疑卫国侯长公主可能会是她的软肋。但偏偏是乾明帝,推己及人,是做未来的南越国君,还是孝顺的女儿,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该选择前者,就像他当初一样。
在皇权面前,其他的份量无疑都太轻了。
何况萧函年幼就流落南越,在那里长大成人,甚至深受那边的教育培养。对卫国侯一家的血脉亲情究竟有多重,没人知道。
若非昭华是乾明帝亲妹妹,卫国侯又是大夏重臣,无论影响力还是在他心中的地位都不一般,换个普通勋贵人家,乾明帝都为了与未来南越国君交好,打包送过去。
同样,乾明帝也不会伤害昭华和卫国侯,因为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人,绝不可能为了什么人妥协,牺牲自己的皇权,但一旦卫国侯和长公主出了什么事,想必他这位外甥女也定会记着这笔帐,予以报复。
别看乾明帝面上笑容晏晏,心里算计利弊的相当清楚。
萧函又何尝不是,其实她料想到南越身份早晚会泄露,若单纯以赵盈欢的身份,萧函可以尽孝认亲,但换上南越王储的身份,就不行了。她既然处在这个位子上,一言一行都负有责任。
萧函虽不在意见不见家人,甚至在宫里也住的清净安分,但乾明帝还是在京中单独为她辟出了一处府邸,若是她不愿意住在宫里了,还容易被南越的人怀疑他故意软禁在宫中,误会就不好了。
而堂堂南越王储,住在公主府和侯府后宅也不像话吧,要是以后让南越或其他国家知道了,还以为他这大夏皇帝小气呢,连个宅子都不愿意给。
他也过问了萧函的意见,萧函无所谓,面带礼貌微笑道,“陛下安排就好。”
乾明帝有时候还是很好面子的,尤其是在这礼数上,反正也就吩咐一声的事。
然而他忘了,他那些大臣和儿子们都还不怎么知道,因为他这一举动都在各种揣测,议论纷纷。
乾明帝跟萧函提起要不要见见家人,也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昭华长公主进宫了两三回,还是太后那边挡了回去,安慰她说,“你难道还担心盈欢在宫里住的不好?”
其实在乾明帝和萧函见面聊了几回,态度也大致摸清了之后,很多忧虑的事情都解决了,乾明帝也没想做恶人,拦着昭华和卫国侯不让见女儿,见萧函的态度也是随意后,乾明帝便召见了卫国侯。
时到今日,即便乾明帝还没说,卫国侯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连他都想象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原来他这个女儿不是优秀,而是太优秀了,优秀到哪怕孤苦无依流落异国他乡,也能登上一国王储之位。卫国侯不知道该惊叹还是该难过。
十三岁的稚龄便登上王储之位,所经历的南越内乱又会是何等的惊心动魄,身边围绕的权势压力,她不仅走了过来,还留下了如斯赞誉。
南越王储萧令月,胸有丘壑,文才武略兼备,拥有逸群之才。
她在公主府的这段时日,已是收敛忍耐了许多,如她所说的心怀愧疚,所以认亲尽孝。
那份印有代表南越王储身份私章的笔墨,就相当于一道护身符。即便她不在大夏,以她未来南越王的身份,也足以庇佑卫国侯一家,日后哪怕陷入夺嫡争斗,还是新帝登基,卫国侯与长公主都不会有事,荣宠不倒。
从乾明帝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就该明白了。
……
萧函算着南越的人大概还要几日到京城,随意在御花园逛了逛,不想碰上了一个小胖墩,还是见过面的小胖墩。
“表姐好。”九皇子额头上满是大汗,但见到萧函还是乖巧地喊了一声,他也认得这是在公主府见过的郡主表姐。
萧函微挑了挑眉,这四五天来,她还第一次碰到皇子妃嫔之类的。萧函笑眯眯地问了一声,“九皇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啊?”
九皇子摸了摸自己的头,他还有些疑惑呢。“我身边的小太监阿冬不见了,刚才还在这边的。”
萧函笑了笑,没说什么,只道,“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份见面礼。”
九皇子抿了抿嘴,似是不高兴,“我母妃说了,不能向别人要东西。”
那天回去路上他就被其他兄弟嘲笑了,母妃也批评了他。还说不要在外面随便说话。
萧函虽不知道九皇子母妃是哪位,但看他身上衣服和玉带虽然精致,但算不上最好的,应该不是高位妃嫔。
她只笑道,“我这人,说话从来是算数的,不会毁诺。”
九皇子听着想起了尚书房那些师傅说过的君子一诺千金。
萧函唤来一个宫人,让她送九皇子回他母妃宫去。
九皇子被宫人带回自己住的宫殿后,不知那位宫人对他的母妃许婉仪说了什么,他母妃脸色立刻变了,令九皇子心里也有些忐忑。等那位宫人离开后,许婉仪将九皇子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暗恨那个吃里扒外的小太监。
陛下将卫国侯家的郡主接进宫来,还一团迷雾神神秘秘的呢,谁也不敢随意打探,瞧着水深,居然就有人把她儿子推出去做了探路的石子,以图知道陛下对郡主这么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一个不慎,招致陛下不喜的就是她的儿子了。
幸好那位郡主是个性子宽仁的,也不知是不是看出来,让宫人送了回来。
九皇子小心翼翼地提起表姐说的话。
这次许婉仪就没有像上回那样批评儿子了,而是道,“郡主无论送给你什么,你收着便是了。”
后来乾明帝知道后,也没责怪九皇子,反而赏赐了不少。
赵言蹊没想到父亲会让他去见盈欢,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王储殿下了。
他也有了解一些南越的风俗历史,在那边女子与男子一样有继承权。
早在萧函被认回来的时候,他对她的话就有过质疑,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萧函说的被人收养继承家业会是那个样子,南越萧氏大族的继承人,再到王储之位。
他忽然想到,大慈寺衍净方丈的批命看相也真是名不虚传,命格贵重,未来的南越国君,这个命格怎么可能不贵重。
连赵言蹊见到她,也不知此时此刻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了。
在南越王储的身份光环下,哪怕是至亲骨肉,也不可能真正的随意亲近了。
“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萧函温和浅笑了一下,
赵言蹊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复杂,“母亲很思念你。”
萧函唇角微弯,“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来京城一趟不是么。”
这听起来有些冷淡倨傲,但赵言蹊却知道这理所当然,她完全可以毫不关心,在南越做她的王储,来日登上王位,成为南越之主。
他也明白即便母亲再思念,以萧函现在的身份,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而不是能随便行事。
萧函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知晓他还想要说什么,“说吧,你想听什么。”
赵言蹊想知道的自然是更多有关萧函的事,尽管那日她已经说了一些,但许多关键事情依旧未提,她流落到南越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王储,这些都令他们疑惑重重。
关于为何成为南越王储一事,萧函叙述依旧那么简略,淡淡道,“我老师是南越长老韩岭,我养母是萧氏家主,南越内乱之后,我便被选为王储。”
这说的毫无任何跌宕起伏,但赵言蹊知道过程定然没这么简单,单是想想也定然是步步惊心杀机,凶险万分,让他们难以想象的。
第137章 替身明珠
萧函对见不见此世的亲人卫国侯长公主他们这件事, 都持以无所谓的态度, 非是她凉薄。而是早已预料到另一身份揭露后, 再见面就不可能再有简单纯粹的亲情了。
就像是赵言蹊此时在这方宫殿里似有若无的拘谨,就连问一句, “你,要不要回公主府看看母亲。”
这都是谨慎小心商量的口吻,不敢有所逾越。
也许他心里清楚知道面对的不是血脉相连的嫡亲妹妹, 而是未来坐拥一国的天子。
君父之道,如同天理,刻入大夏每个人的骨子里。换成其他女子, 不认父母皆是违背人伦大不逆的不孝,但萧函是南越的储君, 她无需尊大夏的皇帝, 也不受皇权孝道的压制。
便是此时她要与卫国侯长公主断绝关系, 最多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非议,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更别说放在远方的南越。
这也是为何来见萧函的人是二哥赵言蹊, 而非卫国侯和赵怀庭。前者是萧函血脉上的亲父,后者长兄如父, 在大夏这个男尊女卑, 未嫁人的女子要仰仗父兄而活的地方, 于情理上天生便有种压制。
萧函的亲生父母是卫国侯与长公主,和她已是南越王储这两件事早晚会公之于众。
若是传扬出去,可能还回会让人生出误会, 以为大夏故意借以亲情父权压制这位年轻的南越储君,影响可大可小,还会产生后患。从各个方面来说,卫国侯这种祖上为开国元勋,数代屹立不倒的权贵出身,自然心思敏锐,深谙其中门道,处事熟稔,懂得顾忌影响,也能为亲女减少麻烦。
萧函看破了卫国侯的意思,但不得不说,这些人真的想多了。弯弯绕绕的老实说还没有韩长老当年夺权上位来的干脆利落。
其实她一开始的目的真的只是单纯想见昭华公主等人一面而已,她不觉得有什么复杂的,真正复杂的不是人心么。
自她回到公主府以后也没感受到多少简单纯粹的亲情,反而更多是格格不入。
生于王侯之家,要在意的东西太多太多,能有多少纯粹感情。
萧函叹了一口气,“算了,不必了,你替我问声好吧。”
赵言蹊眸色黯淡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还没有劝说或者指责的资格。
……
南越来接她的人到京城了,比萧函想象得要快,但她也没想到带队来的人会是韩钰,阵仗貌似大了些。
见状萧函不由得轻笑道,“你这个未来南越大将军,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这未免大材小用了些,她记得韩长老已经陆续交托重任给韩钰了,怎么还有空万里迢迢的来接应她。
韩钰干净利落地对萧函行了礼,然后闷闷道了一声,“王储都跑到这来了,我怎么不能来,王储难道忘了,我是你的侍卫长,负责的便是你的安全,你在哪,我就该在哪。”
他大概是南越命最坎坷的侍卫长了,一般来说,在南越侍卫长负责护卫王储安全,也是王储的政治班底,待王储继位后再立下功绩积累资历便能接任大将军了。韩长老便曾经是上一任南越王的侍卫长。
奈何萧函这位王储颇与众不同些,既做的让人心服口服,又有时候淡泊权力可以将朝政事务都交给韩长老他们,出去到处浪了,也不需要韩钰保护,让他毫无用武之地。好在萧函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会定期与他们联系,以防南越有什么紧急要事找不到她的人。
不然韩长老真的会发布文书公告天下大肆寻找的。
韩钰就想起这次临行前韩长老冷着脸说的,若接不回王储,他以后也别想日后接替老师的大将军之位了。
韩钰听了萧函在大夏国都的认亲经历之后,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跑到京城来,这次还真不是为了玩。萧函的身世令他略呆滞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了平常冷静。韩钰自幼经过韩长老培养,论心理素质还是挺好的。
他不关心萧函在大夏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道萧函是南越的储君,他未来侍奉效忠的南越王。
这是老师三令五申叮嘱他,让他铭记于心的。
韩钰郑重跪下道,“奉韩长老之命,急召王储回南越。”
……
韩钰带来的人说是护卫,但也是一支悍勇精锐了。正好乾明帝不是给她在京中安排了一处府邸么,萧函就将人暂且安置在了那里。
先前几日乾明帝对郡主这么荣宠,就已经引得无数人侧目,心里犯嘀咕着,陛下怎么这么喜欢郡主啊。但无异于也引得更多人关注这位郡主,想要打探与她有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