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晚矣
萧函在加减些药的份量后,重新开了一副药方,过了几日那位员外夫人身子便好了许多,连诊金也厚了三倍。另外还给萧函介绍了不少客人,都是城中的士绅豪富的夫人。
萧函医术好,又谨言慎行,体贴细致,也让她们放心。而在与她们的接触中,萧函也了解到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所处的朝代名为大楚,国姓为周,朝廷并不势弱,只是对于江湖人士不怎么过问,那些江湖恩怨仇杀也不敢犯到朝廷命官达官显贵头上去。
看来还是陆家身份低微,太过无足轻重,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江湖侠客才敢杀上门来。
一日,萧函在医馆的时候,有人上门求见,亮明身份之下竟是知府家的仆从,说是他家夫人身体有恙,还请陆姑娘过府诊治一番。
因天色已晚,便约至明日上门。
晚上用饭的时候,萧函与陆父陆母提起此事,陆父眉头微蹙,“给贵人诊治,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陆父会迁居到蜀州来,其中还有一番内情。
陆父在给一富贵人家的小姐看病时,诊出了怀有身孕,那位小姐还云英未嫁,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又得知了人家的丑事。最后那户人家与衙门里的人有关系,稍稍一施压,便给陆父找了不少的麻烦,叫苦不送。
陆父纵然医术不错,但也对这种世情也奈何不得,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他怕出事,便带着妻女迁居到了蜀州。他宁愿多给平民百姓看病,也不怎么想与达官显贵打交道,再者他也一心在钻研医术,传承陆家衣钵上,无意攀附权贵。
萧函安慰道,“我听王员外的夫人,还有沈举人的娘子说过,知府夫人性情宽和,而且去了府上,我也会谨慎小心的。”
陆父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毕竟知府夫人都上门请了总不好回绝。
等到了第二日,萧函带上药箱随知府夫人的仆从来到了府上,入院后,一路可见假山与碧水环绕的亭台楼阁,先前去过的人家都不能相比。萧函在想,她应该也算是在蜀州的贵夫人圈中打出了些许名声。不然放在之前,堂堂知府的夫人可不会叫一个小小医馆年纪又轻的女大夫来给她瞧病。
在原身的印象中,这知府大人还算是位好官,没有出现过草菅人命祸害百姓的事,这些年也是风调雨顺。
被侍女引着来到知府夫人的住所,屋内隔着帘幔,萧函先是给知府夫人把了一下脉,望闻问切总是都要来一遍。因着萧函是女子,倒也没了许多的顾忌,看完后,萧函心中大约有了数,她又道,“恕我冒昧,敢问夫人一句,在生育孩子后受了寒气,没有好好调养。”
知府夫人眸光微亮,点了点头,“我听王夫人说你医术很好,果真不假,我生育后不久便随夫君来到蜀州,在这里水土不服,还吃了好几个月的药。现在虽是适应了,但每每来红的时候总是身子不舒服。”
古代的女子生孩子如同鬼门关前走一趟,之后的坐月子调养身体更是要小心,不然很容易留下后患。
萧函浅浅一笑,“我为夫人开个方子,都是些温补调养的药,夫人先用几日,还有一些辅佐调养夫人身体的按摩穴位的手段,我教给夫人身边的侍女便好。”
知府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那就有劳了。”
随后萧函在屋内写下了药方子,许多药材应该府上就有,她又交待了知府夫人安排的侍女关于医嘱还有按摩调理身体穴位的方法。
给知府夫人看病,也不怎么麻烦,就是陆大夫和原身来也能做好,萧函开的那几服药便可祛除知府夫人体内的寒气,再辅以那些按摩手法,不出几日便有效果。
萧函想这一遭后,她应该在蜀州城内小有名气了,也算是走出原身志向的第一步了。
也能为陆家医馆在蜀州城得到一两分官面上的庇护了。
第151章 魔教妖女
夜里, 萧函翻着一沓厚厚的书册, 其中不乏有《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这些医学著作, 但她最后找出的却是原身自幼学习早已烂熟于心的陆氏医书。
所谓衣钵不仅是这间医馆,陆父的一身医术, 还有这本陆氏医书。
对陆父来说,除了妻女之外,最重要的可能莫过于这本医书了。若是哪天医馆着火了, 他也会跑进去把这本书救出来,即便所有内容父女二人都记在心中,但人有旦夕祸福, 这些书册至少还可能不至于让陆家的独门医术失传。
陆父所习虽处于民间,但也不是无门无派的, 这个门派并非江湖武林的门派之别, 而是医家一道。比如陆父秉持的医德便是不论贵贱贫富, 皆一视同仁。
这本陆家医书自陆父祖父那一辈开始编纂,尽管不能与孙药王, 张医圣那样的人物相比, 但书中也记录了陆家三代积累的医疗经验,其中最擅长的便是外伤和针灸术两样。
萧函有意的目标便是后者, 为此在特地去城中铁匠铺打造了一套专用于针灸的针。
陆父很快也注意到女儿最近在练习针灸的手法, 常翻阅的也是《明堂针灸图》《针灸甲乙经》这些医术, 一相询问下才得知,女儿在研究头疾。
陆氏医书中有一种专门应对的头疾的针灸术。但有些东西不是你知道就能学得会的,医术这方面就极为考验天赋。这门针灸术, 陆父也需勉力才能施为,每次选择也是慎之有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因为是在头部施针,一着不慎,便会害人性命。
他也教过女儿这门针灸术,但此非一日之功,也没有严苛要求,毕竟他也是三十岁之后才敢真正对病人用这套针法。
陆父有些不解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萧函笑了笑,“正是因为难,才要努力学会,不然岂不是辜负了爹的期望。”
陆父听闻此话,大感欣慰,捋了捋胡须,心中不禁叹道,也不知他和夫人是积了怎样的福报,才能得到阿沅这样一个懂事孝顺又上进的女儿。
其实萧函是想起了原身记忆中发生的一件事,在见过知府夫人后,心里差不多已经勾勒出计划来了。若是顺利的话,至少可保得陆父陆母平安,不会哪一日就被上门的江湖人士给杀了。
……
原本陆父还担心她贪多嚼不烂,但无论是在诊治病人方面,还是被他考较医书内容学习进度,都令他非常满意,也就不多说了。女儿医术越好,他越该感到自豪才是。若能掌握这门针灸术,那就算将医馆交给阿沅都不用他担心了。
但陆父还是一再提醒她,没有万全的准备,不可随意下针。
萧函理解他的顾虑,这套针法对施针人的要求极高,每一针所要刺的尺寸、手法和力度几乎都不一,复杂且难度颇高。整个过程下来,哪怕是陆父这样的成年男子,也要耗费极其大心血精力,稍有分神,便会功亏一溃,也会导致病人丧命。
但对萧函来说,等她修炼出足够的内力真气,再配合精神力,完成施针不成问题。
不过萧函毕竟没什么经验,也不能打百分百的保证,所以才会打造专用的金针反复多次练习,以确保掌握这门针灸术。
这段日子每隔两日,萧函都会去为知府夫人看病,终于在第五次去的时候,知府夫人没有再靠在床榻上见她,而是在府内花园的石桌凳边接受把脉的。
知府夫人也对她展颜一笑道,“这药我喝了些天,身子爽利许多了,尤其是你教我侍女那按摩的手法,我夜里都睡的好些了。”
萧函也笑道,“我已为夫人把过脉,再服三五日便可以停药了。”
“只是,我在为夫人诊治期间,发现夫人还有一处病症。”
知府夫人闻言,顿时有些紧张,捏了捏帕子,“是什么?”
萧函看着知府夫人道,“夫人是不是患有头疾?”
知府夫人眸光微动,有些惊讶但也很快平静下来,“这已是陈年旧疾了。”
来蜀州之前,知府夫人无论娘家还是婆家都是一团乱糟糟,大大小小的事,难免费心了些,结果落下了一个毛病,每每到天冷时,头就一阵阵刺痛起来,在京城的时候就看过不少大夫神医了,药也吃了不少,但都说这毛病只能养着。陆沅芷虽调养好了她宫寒体虚的病症,又看出了她患有头疾,也只能说她医术不错,年纪放在那里,知府夫人还是不能将她和那些六七十岁德高望重的大夫相提并论。
知府夫人是这么想的,但在萧函介绍陆家那门针灸术时还是仔细听了的。
最后知府夫人也没说用不用那门针法治疗,萧函也不急,离开了府邸。
又过了两日,知府大人府上的管家亲自来送诊金,另外还问起了萧函治疗头疾的法子,想来知府夫人还将此事告诉了知府。
管家在的时候,陆父不好问,待人走了,他立刻拉着女儿进后院,询问是怎么回事,知府怎么都突然派人找上门来了,还问起了陆家的针灸术。
萧函认真平静道,“我为知府夫人诊治过几次,确定她患有头疾。”
陆父眉头深锁,叹了口气,“你有几成把握。”
萧函语气坚定道,“若以药物辅助,我有十成的把握。”
他是阿沅的父亲,他的女儿在医术上天赋才能到达什么样的程度,最近又有怎样惊人的进步,每日考较观察的陆父是最清楚不过的人了,所以在医者和父亲这两重兼并的身份角度上,他都选择相信女儿给出的判断。
……
正值天气转凉时节,知府夫人的头疾又复发了,也许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她还是将萧函请到了府上为她施针。在此之前陆父也为知府夫人诊断过,全然是出于医者的公心,他只有五六成的把握,不如他的女儿。
知府夫人的头疾并不是很严重,萧函甚至无需用上整套针法,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这个过程。
知府夫人的头疾治好了,还是被陆家医馆的陆姑娘给治好的,这消息在蜀州城内都传遍了,因为知府还特地赏了一张妙手回春的匾额给陆家医馆,陆父眉毛胡子上都是带着笑意的。那日施针的时候他全程都看在眼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他陆家的衣钵不再是后继有人了,而是真正可以交托到阿沅手上了。
这一事令萧函在蜀州名声大涨,连出门都会被被人叫一声小陆大夫。
她依旧是白天坐堂看诊制药,夜里看医书和修炼真气内力,陆父也没有被这波盛名弄得轻飘,顶多在遇到同行时炫耀一下自己的女儿。
来陆家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多,尤其是患有头疾的病者,以往一年也难碰到三四个,这会几乎平均两日就有一个。连陆父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也担忧为患有头疾病者施针的女儿,怕她是被人有意针对上了。
萧函笑了笑,安慰陆父道,“没关系,我应付得来的。”
她说的是实话,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和真气内力,就算一整日施展这套针法下来,都不算什么,还正好给萧函增长经验多练手的机会,至于幕后之人大概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以及考验她的医术水平吧。
若真是她想的那位贵人就最好不过了。
……
在一连接待了十来日患有头疾的病人之后,萧函便跟陆父提出,她要去山里走一趟采药。
治疗头疾不仅要施针,还要有药物辅助,陆氏医书中就记载了独有的药方,其中几味药比较少见,还只生长在深山里,采摘保存的手法也很特别,就算是让猎户农户采了送过来,也容易失了药性。
陆母本来还担心女儿的安全,但见她准备防身的众多药物,还都是拿活鸡活鸭试过。陆父从来不喜害人的药,但出于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压过了一切。他也没阻止女儿去山里采药,作为一个大夫这些本来就是要学会的,就是女儿不说,过几年他也会教她的。
除了陆父陆母二人,没人知道这事,一清早萧函就准备好了干粮和随行包袱出城了。
但她却没有直接进山采药,而是中途易容换装成了一名男子,来到随州一家名为云来的客栈,定下两日的房间,她要在这里等薛小七,云天淇一行人。
那被薛小七偷走的半缺玉佩终究是个隐患,不仅可能会蒙骗陆沅芷的生母叶青琼,还容易将陆家一家三口置于危险之中,哪怕叶青琼没有死,到处是争斗的江湖也终会影响到陆家,让他们过不了安生的日子。
对于萧函来说,当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魔教妖女也好,还是当悬壶济世的大夫也好,她都无所谓。
但陆父陆母是普通人,他们也只想过平淡幸福的日子,他们对陆沅芷有恩情,也不该被卷入到这些事情中去。
第152章 魔教妖女
随州此地, 经常有往来的商旅和江湖侠客经过此地, 当地知府甚至与武林门派交好, 官府管辖宽松,也令在此的江湖人士更加肆意, 鱼龙混杂。客栈酒肆常常能见到带着各式兵刃的江湖人士谈天说地,聊着一些见闻还有江湖上的种种逸事。
薛小七和云天淇一行人来到随州后,就直接入住了最大的云来客栈。
客栈掌柜的见他们几人衣着质地都是上等, 又几乎个个佩戴长剑,猜想着也是哪家名门大派出来江湖历练的弟子,不敢得罪, 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
云天淇是拜剑山庄庄主的独子,出身不凡, 出手阔绰, 一口气就要了五间上房, 他们一行人正好五人。
“云大哥。”薛小七眼珠子转了转,拉住云天淇的衣袖, 故作可怜兮兮道, “我就住你隔壁那间吧,我又不会武功, 离你近点更有安全感。你武功那么厉害, 肯定能保护我的。”
云天淇白皙俊朗的面容浮现薄红, 其他三人中男子还好,两位同行的女子听着都恨不得拔剑了。
从云大侠到云大哥用了才一两个月。饶是豪爽不拘小节的江湖侠女也很少见薛小七这种厚脸皮的。云天淇相貌出众,家世在武林中也是一等一的, 未来的拜剑山庄庄主,天资根骨又好,武功也是江湖年青一代中的翘楚,说没有一两分爱慕的心思是假的。但就算她们以后成不了拜剑山庄的庄主夫人,也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能想的啊。
“你知不知羞啊,一路上总缠着云公子。”其中一个黄衣女子怒气冲冲直接道,
还不等云天淇开口,薛小七就抢先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我不会武功,云大哥就是你们中武功最厉害的人啊。”
薛小七在市井底层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论看眼色识人,她绝对比这么养尊处优的武林世家大小姐公子哥厉害多了。就像当初第一次遇见他们的时候发生危险,薛小七一眼就看出云天淇是他们中最有话语权的人,武功也最好,她就抢先躲在了云天淇身边,有事也拉住云天淇带她走。
黄衣女子被她话怼的脸色涨红,“你、你……”她总不能否认云天淇武功比他们高吧。
“好了,就这样办吧。小七不会武功,又是女孩子,是该更注意安全一些。”云天淇眼中笑意盎然,但显然更偏向薛小七。
看着他们上楼去后,黄衣女子跺了跺脚,和另外一位同行的蓝衣女子愤愤不平道,“云公子怎么这么护着她,不就是一个被我们救了的小丫头吗?”
蓝衣女子脸色也不大好看,“云公子向来行侠仗义,怜贫惜弱,偶然也会被一些小人利用了他的善心。”
她们对薛小七的态度自然不怎么样,光是身份就令她们自恃高人一等,他们可是要名扬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薛小七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而已,和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哪怕薛小七有些旁门左道的小聪明,也帮了他们些忙,但那又怎样,她一个普通百姓,能为她们诛魔除恶的大业帮忙已经是她的福分了,难道还想攀上拜剑山庄不成?
从初见开始,她们就没想过要与薛小七交好,冷淡维持姿态的礼貌下也是没怎么掩饰的倨傲,薛小七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们眼中的轻蔑瞧不起。其实要不是还有一个云天淇当靠山可以狐假虎威一下,薛小七也不敢惹这些会武功的江湖女侠。
对着云天淇,她就先开始可怜巴巴起来了,“我就知道你们嫌弃我不会武功,一路上都是你们的累赘。”
云天淇自幼受的教育就是秉持君子侠义之道,听了这话自然心生不忍,“怎么会呢,小七姑娘你活泼可爱,又聪慧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