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晚矣
萧函微微笑了笑,“医者仁心,既然看出了夫人的病症所在,夫人又愿意信任我让我施针,我也没有不治的道理。而且……”她顿了顿,又道,“我对夫人也看着亲切,许是夫人有些面善吧。”
叶青琼听闻此言,心情立刻化成了激动欣喜,只是面上仍然维持着镇定,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从小就戴着一块半缺玉佩?你知道那是谁留给你的么?”
萧函愣了愣,继而点头道,“是有块玉佩,只是几个月前不慎丢失了。”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怅然,“应该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信物吧。虽然不知道夫人是从哪知道的,但爹娘并非我亲生父母一事,我是知情的。”
“你知道你的真正身世吗?”叶青琼的语气有些急切了起来,“你想见一见你的亲生父母吗?”
萧函没有就她的问题直接做出回答,而是微微笑了,神情轻松而温和坚定道,“只要他们安好,见不见都没什么关系。”
叶青琼心神一震,她没想到会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那你有想过他们是什么人吗?也许他们是恶人。”
萧函沉默了一下,最后道,“若我父母犯下杀孽,我愿以一生治病救人的功德为他们赎罪。”
嗯,这句话符合原身的人设想法,子代母偿,不外如是。
“一生治病救人?”叶青琼此时心中的震动复杂,难以言喻,连她自己也不能承认自己不曾残害过无辜之人,满手血腥杀戮。而她的女儿与她完全不同,阿沅心地善良,又身为医者,若是知道了亲生母亲是魔教教主的身份,恐怕就是这样的想法吧。但是叶青琼又怎么舍得让她犯下的杀戮罪孽由女儿来承担偿还。
叶青琼凝视着女儿道,“这是你想要做的事吗?”
萧函展颜一笑道,“我此生志向,便是治病救人,行走天下,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
……
在与女儿的一番谈话中,叶青琼改变了与女儿相认的想法,若是女儿想见她,或是她的存在会令女儿感到欢喜,那她会迫不及待地与她相认。但若是她的存在会影响女儿,给女儿带来负担,那么叶青琼宁愿阿沅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岁月静好,平平淡淡,做自己喜欢的事。
叶青琼不是寻常柔弱女子,没那么痴缠不休,拖泥带水。正如阿沅所说的,只要知道她安好,见不见,相认不相认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弥补叶青琼武功上的缺陷,萧函让侍卫回去传话,又在医馆多逗留了三五日。
等到金针疗程全部结束时,叶青琼的功力境界都上了一层。
叶青琼也珍惜着与女儿相处的时光,说说话,了解女儿的喜好生活。也知道了她即将去京城,还会在那定居的事。当然这也是萧函有意透露的,方便叶青琼有事来找她。
萧函还另外写了一张药方,长期服用对叶青琼会很有好处,不仅祛病强身、延年益寿,还能颐养身心,淬炼功力。上面一连串的药名,其中不少药都是这个世界的珍品,但萧函相信以魔教的势力,应该不难弄到这些药材。
叶青琼看也不看,便收下了药方,忽然道,“陆大夫,多谢你为我医治,只是我家小无财,付给你诊金的。”
萧函:“……”堂堂魔教教主说自己缺钱,何必呢,就冲着血脉相连的关系,她也不会收什么诊金的。
结果叶青琼下一句话便是,“只能用其他东西代替诊金了。”
叶青琼留下了三个箱子,她走后萧函才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的医书,各种类别都有,甚至还有一些少见的蛊术毒经,前朝名医孤本等等。才三五天的时间,便能备下了这么多医书,以魔教的势力要做到也不难。
萧函准备完成原身的心愿,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医者时,就有过打算,日后搜集天下医书。没想到叶青琼先帮了她一把,省了她许多工夫。说什么没有诊金,叶青琼不过是在用这个方式在帮助她实现志向。
若是原身还在的话,也能感受到叶青琼这份深切爱意的。
……
叶青琼回到圣教总坛,“教主。”
“这些时日,我不在教中,可有发生什么事?”叶青琼冷冷道,哪怕在陆沅芷面前表现得温柔可亲,却不代表她会对旁人心慈手软,怜惜他们的性命。
底下的人立刻回禀了近来半月江湖上的一些传言,还与教主有关。
云天淇也不是不在意薛小七,回到拜剑山庄后他就极为愤慨地向父亲和其他武林前辈说出魔教的暴行,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要抓回去。别说派去执行此任务的魔教二使不明所以,这些武林正道人士也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小姑娘,凭什么值得魔教大动干戈,还是叶青琼亲自下令,难道这个叫薛小七的小姑娘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江湖上也不缺聪明人,而且还是有阅历知道很多陈年旧事的聪明人,叶青琼当年生有一女,却从未出现于人前,也有人想过那个女儿怕是夭折了,才会令叶青琼性情大变,凉薄冷血至此。论年龄,与那位薛小七姑娘倒也对得上。
于是江湖上渐渐就传出流言,魔教点名抓回去的那个叫薛小七的姑娘,可能就是叶青琼的女儿。相信此事的人还不少,包括魔教内部的一些人。
谁让叶青琼在与薛小七有关的事上极为神秘,除非是她的绝对心腹亲信,其他人根本沾不上边,这么久了连薛小七的面都没见上一回,除了那日奉教主命抓人的左右二使。
如果是教主的亲生女儿,那就是圣教的继承人,少教主了。这个联想可是令教中不少人心思浮动起来。辛辛苦苦在圣教里奋斗一二十年,还比不上人家投胎投的好,是教主的唯一血脉独生女,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要是当上了少教主,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众长老护法教众都要听她号令。可惜再不甘心,一旦教主下了令,他们也不敢违逆教主。
叶青琼没想到短短这些时日,让人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但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叶青琼艳丽凛然的眸中闪过一丝幽冷的暗光。
挥退手下后,叶青琼独自来到暗牢,为了防止别人知道她女儿的消息,除她之外,无人接触到薛小七。
薛小七哪怕得到了噬心蛊的解药,也没好到哪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魔教里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光是薛小七前世欺骗她这一样,叶青琼就不会让她轻松死了解脱。
原本叶青琼想着找回女儿后,薛小七也就没什么用了,将她剐了扔到万毒窟去便是。
不过叶青琼现在想法又不一样了。
薛小七见到她又惊又惧,胆子已经在这些时日的酷刑下吓破了,却又忍不住求饶,“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没有一句假话不敢骗你了,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你叫我干什么都行。”
叶青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什么都愿意做吗?”
薛小七拼命地磕头,到了这个地步,别说为叶青琼做事了,只要能活下去她什么都愿意干。
叶青琼唇角微勾起一抹冷漠讥讽的笑意,
薛小七不是想当她的女儿吗?那好,她要薛小七代她的女儿去死。
第159章 魔教妖女
魔教传出消息, 那位薛小七姑娘被证实是教主叶青琼的亲生女, 这道风声立刻席卷了全江湖, 传得人尽皆知。
身在拜剑山庄听闻此消息的云天淇心情十分复杂,想起与薛小七相处的那段时日, 她所表现出的机敏活泼,不拘一格,处处显露出与旁人的不同来, 但他怎么没想到她竟会是大魔头的女儿。
“魔教势力日渐高涨,叶青琼素来又是乖戾如罗刹,杀人成性, 纵容教众作恶多端,长此以往下去, 只怕武林危矣。”云天淇的父亲云庄主话语间无不透着对武林未来的担忧。
云天淇闻言也心中一沉, 他自幼受名门正派教育, 对邪魔妖道也从不留情面。
云庄主叹了口气,自儿子回来后, 言语间也多有对那位薛小七姑娘的牵挂担忧。若只是个孤女弱女子倒没什么, 但现在却公开宣布是叶青琼的女儿,作为拜剑山庄庄主, 又是正道魁首的云父不得不敲打训诫一番。
“天淇, 我知你心地善良, 但正邪不两立,以后莫要再提起那魔教妖女,让人误会你与那魔教妖女有什么牵扯。若是再遇到, 必须以除恶务尽为先,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
云庄主一口一个妖女,云天淇也没有任何反驳,毕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俊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便坚定了下来,抿紧了唇,“孩儿知道了,定会谨记父亲的教诲。”
为了武林正道太平,也为了拜剑山庄的名誉。
魔教内部也不大太平,哪怕薛小七没有被封为少教主,但光凭是教主的唯一血脉这点,地位就压在了所有人头上。自然有不少人心里不服,欲蠢蠢欲动了起来。
甚至有高层长老就忍不住嘀咕了,“教主那么宝贝她的女儿,藏着掖着都不让我们多见见。”
除了宣告此事时,教主叶青琼带薛小七在总坛教众前出现了一回,还只是露了个面,连句话也没说,只是让圣教所有门人都记住薛小七的相貌和身份,之后就很难有人能接触到这位教主的独生女。
旁人听了嗤之以鼻,“人家可是少教主,性命可比我们珍贵多了,听说还手无缚鸡之力,一点武功都不会,娇贵着呢,我们教主还不小心护着,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在提及‘意外’二字时还带了些不明意味。
“我堂堂圣教的少教主,居然不会武功,传出去岂不是滑江湖之大稽。”
“黄毛丫头也就算了,一点武功都不会,还大字不识,听说多年来一直流浪街头坑蒙拐骗呢,怕是坐不稳少教主这个位子吧。”
“听说教主近日好像旧伤发作,前几日还动用了不少内库的顶级药材,还叫了几个大夫过去。”
……
类似的流言不断在教中扩散,叶青琼却置若罔闻,好似所有心神都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这些也是叶青琼想让他们看到的。事实上,薛小七已经被她灌了哑药,在她心腹亲信的看守下好好当着这个挡箭牌傀儡少主,不与外人产生任何接触。
叶青琼就等着薛小七这个挡箭牌吸引到了够多的火力和注目,无论是教中内部,还是外面的江湖,
不久后,她便宣称自己旧伤发作,需要闭关一段时日,任何人不得打扰。闭关期间的教中事务都交由护法长老左右二使等人处理。众人都恭恭敬敬听从教主命令,静候教主出关。
这个消息本该是只有圣教高层才知道的,却不知怎么回事,不到三天的时间,叶青琼闭关疗伤一事就传遍了整个江湖,圣教高层人人心中惊疑不定,猜测是出了内奸。
正道的人亡魔教之心从未灭国,果然想利用这个机会,迅速纠集各大门派的精锐势力,准备一举覆灭魔教。
打着除魔卫道旗号的正道人士一举攻入魔教总坛,展开大战。而就在魔教弟子难以抵御之际,教主叶青琼出关,而且武功境界更上一层,越发出神入化,斩杀了正道三大宗师顶梁柱,一举扭转了战局,最后正道的残兵败逃而去。
正道死伤惨重,魔教也没能好到哪去,更糟糕的是,教主的唯一血脉薛小七便在此战中为正道人士所杀,那人还是拜剑山庄少庄主云天淇,哪怕随后教主也杀了他为爱女报仇雪恨,但人人都为教主痛失爱女的悲痛怒火而感到胆战心惊,包括拜剑山庄。
叶青琼闭关疗伤,中间破关而出,武功还更上一层楼,只怕江湖中再也无人敢掠其锋芒,待稍收拾过后,拜剑山庄只怕就是魔教第一个开刀的对象,谁让叶青琼的女儿就死在他们少庄主剑下呢。
正魔大战刚结束,武林正道的各大门派败退回去,清点弟子死伤损失,另外对拜剑山庄也避之不及,连原本在庄中的门人弟子听闻消息后,也纷纷收拾包袱而去,少有愿意留下来面对魔教报复与山庄共存亡的。当初的正道翘楚名门大派,短短几日间树倒猢狲散,连往日与拜剑山庄交好的门派武林世家也不愿伸出援救之手,沾上这天大的麻烦,人情凉薄至此。
而魔教这边,连左右二使护法长老这样的高层也不得不等待着受罚,一是教主闭关之事泄密,还让正道纠集势力攻入了圣教总坛,另一件事便是薛小七之死。
作为教主的唯一血脉,又不会武功,教主哪怕闭关疗伤,也是将她安排在总坛内部最深处最隐秘安全的院子,还挑了一等一的高手守卫保护她的安全。但就是这样,竟然有正道的人一开始就趁着混乱闯了进去,杀死了薛小七。显然是有内应帮忙,或者说有人存心想要薛小七的性命。
“小姐的尸骨已经收敛好好葬下了。”教中弟子回话时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触及了此时教主的眉头,动辄之间就丢了性命。
叶青琼声音冰冷,也听不出什么喜怒来,“退下吧。”
那弟子如蒙大赦,恭恭敬敬不敢久留殿中哪怕一刻。
此时被所有人认为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伤愤怒中的叶青琼,心情很平静,毕竟薛小七压根不是她的女儿。那么薛小七的生死,又怎么可能牵动得了她的半分情绪。
但对这个局面,她却是比较满意的。
从蜀州回来后,叶青琼便下定了决心,既然她的女儿阿沅心愿是想做一个好大夫,那么她就不会将阿沅牵扯进江湖纷争中来,而且她还会为她的女儿解除任何后顾之忧,打造一个让阿沅放心做她想做的事的安全屏障,不必受到她带来的任何负面影响和危险。
叶青琼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阿沅的真正身世。这天下间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要掩盖一个真相最好的方法便是制造出一个让所有人相信的真相。
叶青琼会让所有人相信薛小七就是她的女儿,然后再适时地让她作为阿沅的挡箭牌,代阿沅去死,消失在这世上,那么就不会有人再去探寻阿沅的踪迹,即便真的有人发现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闭关疗伤也是假的,她的阿沅有那么好的医术,连开的药方熬出的汤药都对她有功力大补之效,所谓的闭关之说不过是制造一个机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唯一的女儿死在了大战中。同时也为她清理圣教内部提供了一把刀。
圣教内部良莠不齐,叶青琼一直都是知道,只因她多年来从不在意收的是什么人,只要有用便收了,她凭借着强大的武力稳居教主之位,而魔教变成什么样子,她是没怎么上心。
但现在不同了,既然知道她真正的女儿在世,还好好的活着,叶青琼也要掌握好手中的魔教势力,更加强大自身,以保护她的女儿。
魔教教主叶青琼登顶宗师圆满境界,为视为江湖第一高手,同年,因爱女殒命,叶青琼下令一夜之间覆灭拜剑山庄,后正道残余的宗师高手明德大师,云松道长三人做出妥协,与魔教约定二十年互不侵犯。
……
叶青琼走后,萧函就带着陆父陆母一同随太妃进京了。
陆父陆母接触过的品级最高的官可能就是蜀州知府了,像太妃小郡王这样的皇亲勋贵,大抵做梦也未曾想过,不免拘谨了些。哪知道太妃和小郡王待他们态度极好,不像是带个大夫,倒像是座上宾。
叶青琼送的那些医书,萧函也没有独享,拿了一些给陆父看,陆父见之先是震惊不已,还问萧函这是从哪得来的,生怕女儿是做了什么坏事。毕竟这些医术孤本的价值难以估量,千金不换,一看便知道乃是心血之作,哪是随随便便就能买来的。
萧函没有将叶青琼告诉陆父,知道多了反而会让他们不安,她只道是有位病者送的,以此代付诊金。陆父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虽然摇头叹道这些东西太过贵重了,阿沅不该收的,但现在寻不到那位病者,也只好作罢。
对于这些医术孤本,陆父如萧函料想的态度一样如获珍宝,爱不释手,连太妃对他们一家的态度都不去想了,路上整日整夜都沉迷于那些医术知识中,认真研读。
相比之下,陆母就经常被太妃和宣阳夫人请去说说话,见她身上衣服简朴,还命人为她量了一身尺寸做了几套新衣,陆父那里也没有落下。宣阳夫人还送了一个妆匣给陆夫人。
陆母打开一看,匣子里面装满了嵌着各色宝石珠翠的簪子珠钗等首饰,顿时受宠若惊,还有些紧张不敢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后来萧函知道了,说这是宣阳夫人的一片心意,劝她安心收下,不用在意其他的。
行进了半个月终于到了京城,定安郡王府在京城也有府邸住所,还很宽敞华丽,太妃有意让陆父陆母也住到郡王府上,被萧函推辞了。光是路上的各种礼遇就够陆父陆母拘谨不安了,何况是住到郡王府上去,萧函也不愿意让父母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一到京城便开始寻找合适的住处。
结果还是小郡王推荐了一处宅院,大小刚好合适,连前面盘下的店铺也方便开医馆,而且比在蜀州的医馆更大。
以人家的地位势力,一句话的事,手下的人就会办好,还是各方面合心意的那种。
萧函正准备要掏钱来买时,小郡王的人已经将地契医馆买下了。成青濯言道,“祖母说了,陆大夫对郡王府的恩情,无以为谢,这份地契只是郡王府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陆大夫不要推辞,日后还要继续仰仗陆大夫继续医治了。”
在陆大夫的金针之术下,太妃的头疾早已好的七七八八了,这还是萧函顾忌太妃的体质有意放缓了疗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