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晚矣
连近卫军都能蒙骗调动,这大兴帝京只怕成了筛子。要告诉给这些蠢笨之人,只怕北殷暗探早就得了消息。带伤还不得不上朝觐见的燕殊在心中冷笑道。
靖安司在询问显王世子和司徒怀箬时,也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
疑似北殷暗探组织重要人物,韩菱。
“此女之前在帝京的身份是昌乐伯府四房嫡女韩菱,但臣等已经派人搜查韩府上下。”
靖安司官员垂首道。
不仅百官耸然,连皇帝也是背脊一寒,他自恃孝顺,常去给太后请安,也在太后的寿安宫,似乎见到过她的娘家人,近在咫尺之间,若是当时韩菱动了杀心,岂不是他都有生命之危。
他还是想多了,杀了他有什么用,是能夺回云朔呢,还是让大兴臣服北殷,只怕是会激起大兴朝野上下复仇之心,与北殷开战。而且韩菱就是成功刺杀皇帝,也不可能活着逃出皇宫。
北殷那边也不会下达这样的指令,殷太后只是让女儿统领北殷暗卫营,想筹谋十年大计收复云朔,而不是送女儿来死的。
不然也不会在事成之后,急令务必安全护送华翎公主回国。
不知道这些的皇帝一想到自己曾数次在生死之间走过,就心神难安,毫不犹豫道,“查,给朕狠狠的查,不用顾忌任何人。”
就是将昌乐伯府上下全部下狱,皇帝也不在乎,什么太后母族,一旦威胁到天子的性命,这些都不算什么。
但除了这个身份之外,靖安司居然就再也查不到什么别的了,调查此女的经历,却发现她在帝京多年的表现,没有一丝疑点,跟个普通贵女没什么区别。
相比起其他刺探军情传递机密被他们追查到身份的北殷暗探,韩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可以说,若非她主动暴露,靖安司的人可能都查不到她身上去,她依旧可以继续隐藏身份,潜伏在这大兴帝京之内,甚至利用太后母族的身份,混到皇帝身边。
靖安司的人越想越心惊,但也更加疑惑,从夺回云朔的战事,到不惜引起帝京动乱以脱身,步步缜密,谋划之深,一丝不差,甚至将旁人都利用到极点。
又为何会主动浪费掉一个大好的机会。
靖安司的人想不明白,那是因为他们下意识将韩菱认为了北殷暗探,一颗潜伏大兴帝京的棋子。他们却不知,韩菱不是棋子,而是殷太后派来的执棋人,棋局既然已经完成,执棋人就该脱身离去。
一个隐藏完美的身份算什么,怎比得上殷太后亲女,北殷公主的安危。
殷太后多年前将女儿送到大兴本就是不得已而为,又怎么会让女儿一直待在大兴忍辱负重,无法恢复真正的身份。
事情发生的太快,调查时间又短,靖安司的人还来不及细思。但皇帝已经觉得是他们无能,震怒道,“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将你们,朕的肱骨之臣耍的团团转。”
“可查清了韩菱的真正身份?”
靖安司的人看向司徒怀箬,显王世子受的伤不轻,没问几句就要抬下去让太医诊治了,皇帝虽然怒火上头,但也不好过多为难。韩菱的身份一时之间,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能请教与韩菱有过交手的司徒怀箬了。
司徒怀箬也是一夜未休息,容貌虽然憔悴,神情和气质却是从容沉静,不带半点相争之气的,眉下的双眸如秋水般温和澄澈,能涤荡人心。
便是被北殷暗探一事搅的心神不宁的皇帝,见到他怒火也浇息了许多。
皇帝看向司徒怀箬的方向道“司徒怀箬你说。”
司徒怀箬似是沉思了一会儿,“我与韩菱交手虽短,但她武功很高。”
他容色沉静,不急不徐道,“那些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怕就是为了护送韩菱离开,可想而知韩菱必定身份重要。”
他被誉为司徒家麒麟子,自然是极为聪慧的,哪怕短短片刻就看出了许多,靖安司的人还在疑惑韩菱在计划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则一针见血,点出北殷暗探在帝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似弄的人仰马翻,混乱不堪,但为的就是浑水摸鱼,全身而退,韩菱此举恐怕也并非有意暴露,而是她不得不离开,甚至北殷暗探的首要目的可能也是护送她。
司徒怀箬目光微凝,“而且我见到她时,那些暗探听她号令,称她为少主。”
虽没有点出确切身份,但北殷暗卫营也是重要势力,能够被称为少主,想来这个韩菱在北殷的地位也低不到哪去。
靖安司有了追查的方向,但暂时也没往北殷皇室想去,想着身份贵重,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殷太后的亲女,华翎公主。
第67章 谍者公主
云朔失守, 还只是让皇帝觉得大失颜面, 愧对先帝功绩, 那么北殷暗探,则是让皇帝连卧榻之侧都觉得满是杀机了, 要是不查清楚,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帝京被他国暗探安插的都快成了筛子,皇帝看谁都有些不信任, 下令彻查暗探之事。凡是与北殷南梁暗探有牵连之人,宁愿杀错,也不能放过一个。
可想而知, 帝京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会是风声鹤唳。
靖安司虽被皇帝重用,但也深感压力颇大, 出了殿外后, 主管靖安司的官员向司徒怀箬拱了拱手, “暗探一事,还请司徒公子多多襄助。”
司徒怀箬微微点头, 缓声道, “攸关大兴安危,怀箬责无旁贷。”
靖安司主事又是蹙眉道, “如司徒公子所说, 北殷暗探都听她号令, 这个韩菱看来很不简单啊。”
“不过她年纪轻轻,且为女子之身就在北殷暗卫营中坐到高位,号令诸多暗探, 定然也是出身北殷名门,这般年纪,若是让大兴在北殷的暗线调查一番,或许会有结果。”
司徒怀箬微微笑道,“大人睿智。”
靖安司主事叹了口气,“就是查到了身份,只怕此女已经逃回了北殷,假以时日,必定为我大兴心腹之患。”
司徒怀箬似是一怔,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
殿外的日光正好,司徒怀箬的神情飘忽,让人捉摸不透。
司徒怀箬去了一趟靖安司,又随他们查探了北殷暗探的数条线索,回到司徒家时,已经是临近黄昏了。
经过一天一夜,帝京上下又是这般大的动静,众多的勋贵世族都早已清楚是北殷暗探搞事情了。
司徒家知道的更多些,比如太后母族韩家牵涉其中,北殷暗探疑似受韩菱指挥的事,就是一向淡然,从容不怕的司徒家,也被此事闹得心惊肉跳。太后母族出了北殷暗探不说,还差点进了他们家。幸好及早解除了婚约,否则要是拖到现在,他们就要被坑的有理也说不出了。
司徒怀箬却是知道韩菱应该是与韩家没什么关系的,靖安司的人搜查韩府时,韩老太君等人早就被打晕了,这是韩菱的仁慈么,想到皇帝无处可发的怒火,韩家的下场怕是好不到哪去,顶多太后求情保住性命。
司徒怀箬对韩菱的身份也存有疑虑,但不止是北殷暗探,还有其他的。
短短十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太过纷杂,甚至在殿上,司徒怀箬都来不及思考,但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又有点疑惑。
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年多前,他还是大音寺的僧人悟缘的时候,在山崖下濒死之际,沉重的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山间的风,还是自己的呼吸心跳声,对司徒怀箬来说,那不是一段很好的记忆,那是他感到自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可为什么交手间他抓住韩菱的手腕时,恍惚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公子。”青衣小帽打扮的小厮声音在房外响起,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公子喜欢清静,不喜有人打扰,身边也一向很少让人伺候,所以仆从都是外院的。
司徒怀箬垂眸,书房里清茶已经凉却了,他坐了这么久么。
小厮又问了一句,“公子,要用晚膳么?”
司徒怀箬看着茶碗飘浮着的茶叶,平静而和缓道,“遣人去宣阳侯府问问,秦姑娘醒来了吗?”
“是。”小厮恭谨的听从,心中想道,公子对那位秦姑娘还真是好啊。回来后问的第一件事就是秦姑娘如何。看来秦姑娘是他家公子心尖上的人。
不敢耽误公子吩咐的事,小厮很快就回来禀告了,“秦姑娘还躺着休息,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过两日就可以下床休息了。”
小厮还以为公子还会再多问几句秦姑娘的事,却不想公子只是摆了摆手,就让他先下去了。
司徒怀箬本来有些事打算问一下秦葭,等她好了再问也不迟。
对秦葭还碍于男女有别,而燕殊的伤情,司徒怀箬就走了一趟。
帝京的显王府也是装潢的十分华丽,只是此时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昨日伏击那战,世子险些丧命,跟随他的侍卫部曲只顾将他团团护住,哪还顾得上捉拿什么北殷暗探。
燕殊满身鲜血地被侍卫护送回来时,差点没将王府上下吓坏,世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显王和王妃都会要他们陪葬。
韩菱那一刀,尽管没有刺中要害,却伤到了肺部,显王府的大夫和宫里的御医都看过,至少要在床上修养个一年半载,才能下床,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败在一女子手中,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对燕殊无疑是奇耻大辱。
司徒怀箬此来,既是为了看望他的伤情,也是顺便告诉他关于北殷暗探的事,
床榻上,燕殊眼神中掠过一丝戾气,“要是让本世子抓到韩菱,必定活剐了她。”
一旁的大夫连忙道,“世子千万不要动怒,容易引动气血,牵扯到伤口,恐会让伤情加重。”
燕殊不仅是口上说说而已,还派了王府侍卫和家将,同靖安司一起追捕逃出帝京的北殷暗探,抱着一丝能将韩菱拦截于关内的希望。
司徒怀箬却不是很看好。
韩菱没有杀得了显王世子,虽有他相阻之故,但也是她以离开帝京为先,不愿与重重保护燕殊的王府侍卫再纠缠下去,要是重来一次,就是司徒怀箬也未必能救得了燕殊。
韩菱,连名字都是假的,越细思似乎越觉得她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在大兴待了这么久,仿佛始终掩饰住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看不清虚实,惊人显现的武功。
燕殊重重捶了一下床榻边沿,压抑着怒气道,“北殷暗探,实在可恨。”
司徒怀箬想起他欲要问秦葭的那件事。
也许他想探究的结果会令他为难,让他不知该怎么做,司徒怀箬有点茫然,微微皱着眉,但最终静默良久,无论如何,他都想知道一个答案。
……
为安全起见,萧函与护送她的暗卫一路没有走官道,哪怕遇上些劫匪,在这些精悍整肃不下于将士的暗卫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宁愿宿在荒郊野外也不借宿村庄或城镇。
撤离的路线早已安排好,顺利逃脱了追兵,甚至萧函他们到达某些州府时,通缉令还未下达。
阿蝉拿巾帕用热水浸湿了,慢慢绞干,略有些心疼道,“让少主受苦了。”
就算在帝京,给韩菱安排的身份也是贵族小姐,锦衣玉食,如今却要一路风尘仆仆,十天来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直到在一家旅店稍稍休整,这家旅店的老板并非北殷暗线,但却是暗探对外发展的一枚白子,就是说他不知道为谁效命,平时也不需要做什么事,但却保证有一定的忠心。
至少在这里歇一晚是安全的。
萧函却没要阿蝉伺候,而是自己接过热巾帕擦了擦脸,淡淡一笑道,“这倒不至于,你家少主我还没那么娇气呢。”
就算对原身来说,若能归国吃些苦又算什么呢。
这里离云朔已经不算远了,只有两三百里远,但萧函的计划却不打算走云朔。
云朔十三走虽已归北殷,但人多口杂,在此处走漏了身份不是件好事。
第二日起来,萧函等人就换上了在旅店里早已备好的异族服饰,萧函还乔装易容成了个大胡子商人,
大兴与北殷一直有通商互市,丝绸、瓷器,药品,粮食,还有奇珍异宝这些都少不了。而萧函扮的既不是北殷商人,也不是大兴商人,而是打着异族部落商旅的名号。
三国强势,但也有一些异族小部落在夹缝中求生,比如萧函所扮的有柔商旅,部落小,实力弱不都被看上眼,于是干脆当了商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没有不会做生意的,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游走在外,又被称之为行走的部落。
“军爷,这是我们的通关路证。”
萧函没有待在马车里,而是坐在外面车边上,时不时还赶着马,看着手下给守城的士兵递上路证。
那暗卫乔装扮成的是高鼻深目的异族人,想到自己身后护送的乃是公主殿下,至关重要之人,更加小心谨慎了些,唯恐被人识破。
也许是帝京的传令,又或者是受镇北军撤出云朔的影响,过关的搜查严密了许多,但路证没问题,商队运送的也不过是常见的布匹,守城士兵打量了一圈,没发现问题,也没什么意外的冲突或觊觎之类的,就给与放行了,后面还有不少要过关的商旅行人呢。
过关后,又行了一两日,便出了大兴边界,终于到了与北殷约定的地点。
遥遥便可望见,代表北殷皇室亲卫的金盔金甲在阳光下笔直肃立的凛然生辉。
前来再次接应的为首之人是严鸮,目光凝望着扮作商旅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