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我晚矣
萧函微微挑眉,“母后相信这话吗?”
殷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当然不信,这是他的承诺,未必是下一任南梁皇帝的承诺。”
“但这却可以为我们拖延时间,先削弱大兴。”她语气有些沉重,她知道变法不可能一日就令北殷强盛,北殷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联姻能为北殷缓冲出更多发展机会。
只要再拖上一二十年,暂时不轻易举兵,爱护百姓,按农时耕种,积蓄人才。二十年后人口滋生,兵源巨大,粮草充足,就可以顺利战胜大兴和北殷,一统天下。
以最小的代价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便是殷太后最初的打算。
但现在殷太后有些犹豫了,这还是因为华翎归来后,不仅在朝堂上大大成为她的助力,一举铲除所有障碍,而而且还促进了变法,她原以为需要二十年的变法改制,发展国力,以眼前所能看到的进程趋势,或许用不了二十年,十五年甚至可以更短。
大兴与南梁联盟夹攻之下,北殷未必不能撑上十年。
殷太后微微沉默,叹了口气,“许是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哀家身为北殷太后,又岂能因为一己私情,废国误业。”
萧函笑道,“母后说的严重了,此事的确需要多多思虑。既然还没有决断,母后又何必拿来刺激皇兄。”
殷太后听她提及穆颐,冷哼了一声,“我只是给他下几剂重药,让他明白,处在天子这个位置上,无论是一时心软,还是别的喜怒哀乐,也许就要付出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
她又看向萧函,神色有些欣慰,“还好你回到北殷,不然我若是有个万一,只怕他这般处事,也难以护得住北殷。”
萧函淡淡道,“联姻一事,未必没有更好的方法。”
她对殷太后笑道,“如果有更好的方法呢,不需要与南梁联姻,就能达成目的。”
殷太后先是微微惊讶,后是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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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帝都,显王府。
“父王希望我能随使节一同前往北殷?”燕殊在书房里拿着信件,对前来的家臣问道。
家臣面露恭谨之色,“王爷确实是这么说的。”
皇帝前脚有意与南梁达成联盟,后脚南梁使节就跑去北殷准备求娶公主了,气得当今几天都是阴沉着脸,但也不能坐以待毙,立刻安排了使节也赶赴北殷。意思很明显,就是破坏北殷和南梁联姻。
当今能力再平庸也知道,要是北殷和南梁达成了合盟,大兴就立刻落入了尴尬危险的境地。
“显王府近来受到陛下忌惮,若是世子能在此行中建功立业,对王府则有利无害。”
燕殊却蹙眉道,“单单只是如此,也不需要让我亲自远赴北殷吧。”
朝廷安排使节,到时候主导之人未必是他,哪怕成功破坏联盟,他也分不到多少功劳,换个显王府的人也不是不行,燕殊看出他父王大概还有别的意思。
家臣态度变得更慎重了,“世子聪慧,王爷与身边的幕僚商议过,认为若是世子能求娶到北殷公主,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燕殊震惊了,“让我娶北殷公主?”
他惊讶的声音太大,正好被门外的人听见了,“秦姑娘。”守门的侍从对她行礼道。
燕殊也没想到秦葭这个时候来书房。
家臣皱了皱眉,方才他与世子谈的话属于隐秘,但这位女子既然能随意出入书房重地,可能是世子信任的红粉知己,想了想他还是不开口为好。
秦葭神色有些复杂,“既然你有要事,我待会再找你。”
燕殊似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待秦葭转身离开后,燕殊也才想起对家臣道一句,“不用担心,她是我府里的人,我们说的话,她不会透露出去的。”
要说燕殊为何这么相信秦葭,还是因为她拿出的那些胜过万金的想法知识,随便一个点子都足以石破天惊,而秦葭仿佛一无所知般全部交给他还不求任何回报,燕殊怎么会不信她。
家臣虽不知道这些内情,但世子与这位秦姑娘有什么关系,还轮不到他关心,他只需将王爷的意思传达给世子。
“此时三国关系微妙,北殷这位联姻的永思公主就是重中之重。”
“据我们在北殷的探子回报,这位永思公主在北殷极受宠爱,不仅殷太后和北殷天子,就是现在掌权的那位监国公主也十分疼爱这个幼妹。无论哪方娶了她都等同于是与北殷结盟,北殷公主天姿芳华,身份尊贵,与世子更是相配。”
“若世子能娶到北殷公主,亦有助于王爷的大业。”说到最后一句时,家臣也是压低了声音。
显王一脉先祖本是大兴开国皇帝的亲兄弟,也为他下了大半打江山,但最后坐皇位的却是太.祖皇帝,而先祖被封了第一代显王,哪怕荣宠至极也不得不屈膝臣服皇室,所以一直有夺皇位的心思。
燕殊听的也有些心动了,不止是对他父王的,还有对他的地位,他被韩菱那个北殷暗探所伤,养病养了一年之久,在帝都什么都干不了,也没能做出半点成绩。他虽是王府世子,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兄弟,在为父王的大业努力的同时,他也该为自己积蓄资本势力。
比如秦葭告诉他的那些东西,他也没有全部交给王府,而是用于培植自己的势力。
秦葭已经让他欣喜不已,而北殷公主则能成为他争夺皇位的大势助力了。
想想他若能成功求娶北殷公主,在大兴的地位也会迅速涨高,当今皇帝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随便动他,他更加可以借助这段婚事与北殷结盟。燕殊对自己未来的世子妃必定是一位高门贵女,早有心理准备,而什么家族联姻带来的势力能比得上一国世子呢。
至于会不会失败,燕殊还没想过,论身份地位,他比起大兴皇子也差不到哪去,更不用说其他方面。
想好后燕殊便开始谋划如何进入北殷使团了,而另一边,秦葭的心情就糟糕许多了。她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却是被燕殊要娶北殷公主的消息给震惊了一把。
秦葭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早该知道的。
穿越到这个世界几年了,足以让她明白身份阶级的差距。而她傻傻的,先是对司徒怀箬有好感,后因为燕殊的一次次相助,长久的相处之下,对他动了心。等回过神来时,这份喜欢已经深入骨髓了。
秦葭是一年前来到王府的,那时宣阳侯府里对她看不顺眼的嫡母和嫡姐,一心想使坏把她嫁出去,她本受不了那些气想带姨娘走,就是回山上庵堂打猎也好过面对这些恶毒虚伪的人,但姨娘却不肯,反而跑去求了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结果宣阳侯也只把她当成联姻的工具。
最后还是燕殊帮了她,那时司徒怀箬正好不在帝都。秦葭无处可去,回到侯府也是被当作上位的工具送给别人为妾,干脆进了燕殊的王府。
不过秦葭也没有白住,她把她所知道的现代训练军队的方法给了燕殊,甚至还亲自教导他的侍卫手下。
后来司徒怀箬回到了京中,他似乎是查清楚了什么事,但还是来王府见了秦葭一面,提及她的处境又说可以为她另觅一处居所,置办新的户籍。
秦葭觉得在王府待的也挺自在的,别人说什么她也不在乎,加上那时她已经有些喜欢燕殊了,不大愿意离开王府,于是秦葭拒绝了他的好意。
司徒怀箬也没有强求,叹了口气就走了。
王府里也有燕殊的姬妾,她们有时候也会没事找事过来刁难,但都不被秦葭放在眼里,而且燕殊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秦葭武力值又高,时而久之,也没人敢找她麻烦了,顶多是在背后说些酸话罢了。
……
秦葭再见到与家臣商谈结束后的燕殊,已经是傍晚了。他并没有同秦葭解释什么,只是询问了今日训练的一些情况,并表示非常满意。
假以时日,秦葭为他训练的这支队伍,必定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尖刀。
面对燕殊的微笑,秦葭心中有些刺痛,更多的是失落。
燕殊的确没打算同秦葭解释什么,他是喜欢秦葭没错,无论是秦葭与众不同的性格,还是寻常女子身上少见的智慧能力。甚至自从她来王府后,他就很少有碰过他过去的那些姬妾了。
但即便是这样,燕殊也没有考虑过秦葭能成为他的正妃。没有北殷公主,也会有别的高门贵女,秦葭的身份还是太低了。
他想的是,等回到封地便告知父王母妃一声,纳秦葭为侧室,不管是喜欢她,还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能力,燕殊都会好好待她,也不算辜负了她。
第77章 谍者公主
燕殊原以为想进入使团要使些计策, 不想折子递上去才两天, 皇帝就答应了。这般爽快倒是让燕殊准备用于应对的腹稿和计谋手段都白做了工夫。
而某些重臣心里则是嘀咕开了, 他们是少数知道北殷监国公主身份的,当日帝都动乱, 显王世子还身受重伤,连性命差点都丢了,好在宫内和显王府不缺人参灵芝雪莲这些药中珍品, 保住了世子的命,休养了近一年才康复。这要是到了北殷,见到那位监国公主, 岂不是会想起旧怨来。
还有显王世子,好端端的怎么想要掺和出使北殷的事了。
几位重臣私下议论道, “陛下此举, 莫非是容不下显王府了。”
好似巴不得显王世子死在北殷了。
“陛下是太.祖一脉, 自然对显王府忌惮些,只怕还要胜过北殷。”
“也许是我们想差了, 陛下无心而已, 虽有些旧怨,但也出不了什么事, 世子就算随使团到了北殷, 也应该会顾全大局, 不会闹出什么事的。”人在屋檐下,只要世子不傻,就会安安分分的。
他们其实高估了皇帝的胸怀, 他那么防备显王府,巴不得显王一脉人丁凋零,断子绝孙,所以燕殊请求为国出力,一同出使北殷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反正一个上表一个准奏,世子燕殊担任副使之职,出使北殷的事就已经定下了。
燕殊正筹谋北殷之行时,司徒怀箬找上了门,
“我不知你有何心思想法,但我劝你此次北殷之行,莫要参与为好。”
燕殊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自从他的人手在那一次追捕北殷暗探损失惨重后,他又身受重伤在府中养伤,无力在帝都发展势力,因而许多重要消息都探知不到,可以说有些举步难行。北殷之行就算不能达成那个目的,至少也要一扬名声。
司徒怀箬身后有庞大雄厚的司徒家族,也许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司徒怀箬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顾虑。”
这一年来他是有查些东西,但动用的不是司徒家的势力,毕竟他要查的和北殷有关,也许一不小心会连累司徒家。他自己想寻求答案是一回事,但若是为此害司徒家与北殷扯上关系,他当愧疚不已。
燕殊见他不说,以为是不愿意告诉他。
司徒怀箬沉默了许久,忽然道,“你还记得韩菱么?”
“怎么会忘?”燕殊咬牙切齿道,虽说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但他有生以来受过的最大的耻辱就是来自于韩菱,几乎是刻骨铭心,“若让我再见到她,一定要杀了她。”
司徒怀箬淡淡道。“也许死的人会是你。”
燕殊完全不相信,冷笑道,“怎么可能?”
他对韩菱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伪装成普通贵女狡诈有心计的北殷暗探上。
司徒怀箬没有再说话。
再说下去,燕殊也不会信,他早就提过韩菱既然能号令暗探,让他们奉她为少主,为护她安全出生入死,韩菱在北殷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也许还是一位北殷贵族,靖安司被封口的态度也印证了这点。
燕殊性子桀骜,还视韩菱为仇敌,但等到了北殷谁吃亏还不一定。
司徒怀箬只是顾念一丝相交情谊,再者显王世子若是在北殷出了事,只怕当今会越发削弱显王府,显王府虽对皇位有所觊觎,但却也是大兴的国家支柱之一,否则先帝在位时也不会多番厚待显王府。而且显王府与当今对上,后果最有可能是两败俱伤,削弱大兴实力。尚有北殷强国在邻,若内部再出了嫌隙危机,只怕更加危险了。
司徒怀箬自认也是大兴子民,司徒家族也是扎根于大兴,所以也会提醒燕殊一句。
只是他听不听,就不在司徒怀箬左右范围内了。直到离开王府,司徒怀箬也没提过秦葭一句,她虽对自己没有救命之情,但也有相助之恩,只是她执意要留在王府,不在意旁人言语。
司徒怀箬也看的出来,她对燕殊有情意,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又何必干涉。
……
北殷皇宫,
穆颐倒是出手阻止了有关联姻的流言在宫内外传播,只道是有他国使节来拜见,宫人们也不敢多议论。
但永思还是知道了。
穆颐有些愧疚,他本有意在这两年,挑选一下国内的青年才俊,找个让永思自己中意的良缘,没想到被联姻这档子事给阻住了。
萧函更没想到永思会来找她,她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双手和自己的彩色衣带争斗了半天,似乎是踟蹰不前,“皇姐,是我打扰你了么?”
萧函略略怔了怔,继而合上折子搁到一边,笑道,“怎么会呢,进来吧。”
萧函带永思坐到另一边的榻上,眨眼间宫人们就奉上了清茶和点心,而且都是合乎萧函的口味,萧函看着永思道,“你来寻我是因为联姻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