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此事急不得,娘可以先派人去问问。”小暖也站起来,“女儿去织布行看看。”
织布行内,从登州过来的江家和齐家的织布娘或工匠,正跟自己织布行里的工匠一起钻研织棉布的事儿,干劲儿十足。小暖转了一圈后回到管事房,问织布行的管事贺冬柏,“这两天可有郑笃初的人与你接触过?”
贺冬柏没瞒着,“说是给三倍的工钱,让小人去郑家的织布行做事,年底还有大红封,小人回绝了,倒是没听说他们接触咱们的工匠。”
贺东柏是小暖从登州薛家买下织布行时,一并带过来的管事。这一年看下来,此人能耐够用,人也本分,让小暖比较放心,“工钱咱不论,等到棉布开始卖了,你和工匠们在咱们这里拿到的分红,一定比郑家许诺的多。”
“姑娘放心,有契约和行规管着呢,他们不会动这个心思。”贺冬柏笑道。行有行规,织布行的规矩在这儿摆着,再有就是原先秦东家让他们这些人都签了合约,他们拿着比旁的织布匠人高许多的工钱,就要服东家管束,一旦被主,陪银子损名声,以后怕是没活路的。
再说了,秦东家和陈姑娘可是跟他们签了约的,只要棉布又结实又好,他们就能从织出的棉布里提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事儿!郑家能这么大方?骗鬼呢!
小暖也不担心工匠会跟郑笃初走,除了钱,还有故土难离的因由在。如果郑笃初在济县开织布作坊从她这里挖人,那还有可能走几个,但让人奔波几百里抛家去夔州,搁谁身上都得琢磨琢磨,“让大伙儿最近出入结伴而行,除了家和作坊里哪也不要去,注意安全。”
贺冬柏瞪大眼睛,“姑娘是说……”
小暖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不是小暖过分担忧,郑笃初来时带的十几个手下已经开始暗暗关注织布行的工匠了,保不准他们事败了后,会直接扛几个工匠回去,玄迩给小暖的材料上,郑笃初就干过不少这种事儿,这是个十足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若是他们敢动手,自己的暗卫可不是吃干饭的,抬抬手指头就能把人撂倒了!有底牌的感觉就是好,小暖翘起嘴角,到绫罗坊刚跟秦三换了身份,张三有就红着眼睛到了,“东家,小人的序言写成了,您看可否?”
小暖道了声辛苦,接过这三页写满字的纸看过后,连连点头,“不错,就这么办了!”
张三有还是底气不足,“小人的文笔实在比不得陈祖谟的,东家不找人修削一番?”
小暖摇头,“这本书是给天下的举子看的,要的就是序言中这份真诚和青涩,好跟后边的内容形成对比。张大哥回家歇歇,明日再过来做事。”
张三有张着熬夜干裂地嘴巴,恍惚难以回神。他的序言真能跟着书一起印成书了?激动惊喜之余,张三有有仗着胆子道,“小人还给这本书起了个名字,不知合适不合适。”
小暖笑着点头,“讲。”
“《偿情录》,东家觉得如何?”张三有目光贼亮。
这家伙也蔫坏蔫坏的……小暖忍笑道,“意思很到位,但是不够吸引人。咱们卖书是为了赚钱,这个偿情的意思你在序言里写得很明白了,咱得叫个让人看见就不能放手的名字。”
秦三立刻道,“《黄金屋》咋样?”
小暖点头,“意思对,就往这个方面想。”
张三有立刻道,“他现在不是状元了,所以不能叫状元文摘,那就不如叫……《金榜寻章》?”
有悟性,这个擦边球打得非常好,意思简单粗暴明了,张三有是个人才!小暖拍板,“就这么定了!”
待到她拿着张三有的序言到陈府时,陈祖谟带着一脸深奥的笑,“没想到秦东家还有此等闲工夫?”
他这是觉得自己对上郑笃初就死定了?真是门缝中看人呢。
小暖含笑道,“帮先生出书惠天下人,怎么能算闲事呢,秦某再忙也得腾出时间来不是?序言写好了,先生过目。”
就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奸商,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陈祖谟拿过书稿一看,却没话说了:
人有过,能改则善莫大焉。先生之目偶蒙尘,归乡于亡父坟前守孝尽载……为报圣恩,还知遇之情,集毕生所学,泣血成书……先生超脱俗物,不喜金银,只喜读书、躬耕。唯书田之乐……
陈祖谟还未看完就神色放松自得,这不是他,分明是世外博学的陶潜!不过,他喜欢!
“想不到日爰手下还有此能人。”
小暖接过序言笑道,“是敝铺一个伙计读过先生的书后写的,都是他的真心话,先生觉得可以,便这么定了?”
“定了!”陈祖谟异常痛快,他要的可不就是这样的名声嘛。秦日爰这么干,一定是见到郑笃初气势逼人,所以不得不向他低头、让他帮着求情了。果然是商人,因势利导,懂得该怎么做人做事,陈祖谟带着长辈的架势,开口道,“郑公子哪里……”
小暖才不想跟他谈这个,“郑公子那边秦某自会与他好生商量,这本书名为《金榜寻章》,先生觉得如何?”
比他想的名字一点也不差,陈祖谟翘起嘴角,“这么叫,不大好吧?”
“先生本就是连中三元的金榜魁首,有何不可?那就这么定了。”小暖不想陈祖谟再仔细看后边的序言,否则就出事儿了……
她回到绫罗坊后,直接找了木船过来。
五大三粗的木船是带着秦记笔墨行的管事过来的,接了书稿后异常痛快,“兄弟放心,不出五日此书必出现在登州大小书肆,半月内九州开花,兄弟等着称银子就是。”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那小弟就等着木大哥的好消息了。”
小暖回到绫罗坊时,展柜立刻来报,“衙门的人闹哄哄地来了说要查咱们的账册,但进了后院账房后只喝了几杯茶就走了,啥事也没干,东家,楼大人怂了!”
话音刚落,石熙成跑过来道,“东家!刚得到消息,咱们有三船货物过夔州的水路时被官家拦住了!”
展柜大惊,小暖皱起眉头,原来郑笃初早就动手了!
第六四三章 灭了丫的
织布行的工匠研究精品棉布进入了瓶颈阶段,从蚕丝织绢帛的工艺上,已经借鉴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经验和技巧了。所以小暖才听从了贺冬柏的建议,派人远去夔州治下的巴渝找灵感。
派去的人前一段日子送信回来,说是大有收货。他们采买了一批苎麻布,特别是一种名为“锡纻布”的质量上乘地细麻布,这种布在夔州很受欢迎,其织法对小暖的织布行研究棉布工艺很有价值。
派去的人不止买了布,连同织布机和手艺精良工匠一同买入,信发出时说是已经准备装船回来了。
但是现在这批货,连同工匠和织布机,都被夔州路郑家给扣下了。这如何让小暖不气。
这郑笃初真是恶意满满,他是卡着点来济县的,就是让自己知道得罪了他,寸步难行。
石熙成接着请示道,“小人去把九号镖局的奕镖头请过来?”
小暖点头。
这批货小暖还是用老合作商家九号镖局运的,虽说九号镖局是三爷的产业,但是小暖现在也不白用。除了小打小闹的近镖讨个免费外,这种远镖小暖都是照规矩付银子的。九号镖局的镖出了问题,小暖当然该与奕萩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置为好。
石熙成刚出去,玄迩就进来了,递给小暖一个油布包。
小暖打开见到里边是印泥封着的一封厚厚的信,上边只两个字:亲启。
这是三爷的字,小暖将信打开细看过,然后将信装回信封,递给玄迩,“立刻烧了。”
玄迩出去后,秦三看着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的姑娘,竟连大气也不敢出,姑娘这样子与三爷每逢大事前的模样真像,这是要出杀招了!
秦三握紧拳头等着姑娘下令,他马上开抢,一定要抢在暗卫众兄弟前头!
跟了姑娘后,他的刀除了逮兔子就没见过血,用郑笃初的脑袋喂刀正合适!
待奕萩走进绫罗坊时,小暖已然恢复平静沉着了。
以保护镖局的声誉为头等要务的奕萩,此时惭愧万分。
“秦少爷稍安勿躁,镖是奕某的人丢的,就由奕某寻回来。这趟镖不止免了秦少爷的镖银,若是东西追不会来,奕某照价双倍赔偿秦少爷的损失,下个月再给秦少爷增一支免费镖!”
九号镖局像小暖这样持有烫金牌的客户,每月有两支镖是免费的。小暖因为帮三爷做了大事,三爷特准了她一月四次免费镖,奕萩下月再赠一次便是五支了,奕萩这么做怕是要亏本的。
小暖含笑摇头,道,“这次船被扣怪不到镖局头上,那些人是冲着秦某来的。九号镖局的地盘在北部几州,深入巴蜀本就危机四伏,奕镖头肯派人护送秦某的人过去,又帮着押回来,秦某已是感激不尽,镖头无须自责,该付的银子,秦某照付,这次也有秦某派人过去……”
不等对面这大言不惭的小白脸说价,奕萩就面赛关公了,“镖师是干什么的?要不是路中有险,哪个会花银子雇镖师!我九号镖局接了这趟镖,就得负责到底,不把东西安全交到货主手中就不算完!这是镖局的规矩,秦少爷不用客气,奕某马上带着人亲自跑一趟,尽快连人带货给秦少爷拿回来!”
货毕竟是衙门扣的,九号镖局跟登州衙门交好,但百里千里外的夔州衙门他们可没熟人熟路,得花银子找人从中斡旋。想到这些,奕萩又气又肝疼。等这事儿办好了,他得回趟总部,让大掌柜和东家把他们的底牌亮出来,吓死这帮没眼力的孙子!
见到奕萩如此,小暖也笑了,“秦某能结识奕镖头,真是两生有幸。”这么有职业精神的生意人,她喜欢!在现世喜欢,在这里更喜欢!
为毛是两生不是三生?奕萩眼角哆嗦几下,转身走了。
他的人每月给这小子免费押四趟镖,他的一等镖师还有一个天天在第一庄遛狗,都是拜这小子所赐。虽说九号镖局在这小子身上没少赚钱,但第一印象刻在那儿,奕萩连一句“某也是”,都说不出来。
老子是镖师,就是这么直!
看着奕萩愿意担起责任,展柜稍稍安心,立刻问,“东家,咱怎么办?”
小暖缓缓笑了,“好办,废了郑笃初,砸了郑家的锅!”
他表现得机会终于来了!一身匪气的秦三立刻跳到中央,“东家,让俺老三去,保证干得干干净净的,让他们连坟头都找不着!”
不把这兔崽子埋个地下八十丈,就对不起他秦老三的老本行!
黄子厚和掌柜都瞪大眼睛,这家伙是吃了丈二的大炮仗了,咋还扯到坟头了?
小暖瞪了秦三一眼,“咱是正经生意人,不能这么干!今天有人过来跟你争,杀了;明天再有人跟你争呢?你难道要立个血招牌卖布?咱得用脑子!走,跟爷去第一庄,爷有办法收拾了他!”
三爷那些资料,可不是白送的,收拾不了郑笃初,她都没脸回家见娘亲和妹妹还有大黄!
听到姑娘自称“爷”,秦三和玄迩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自心向外的激动。这气魄,他们喜欢,三爷一定也喜欢……吧?
不管了,干丫的!
秦三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姑娘出城,可还没走到第一庄就碰上了郑笃初。这厮刚在第一庄吃了闭门羹,撩开轿帘露出一张黑中带着阴险的笑,“秦东家店里的生意不忙了?还是来去第一庄报信了,陈姑娘身体不适,郑某去了都不见,更何况是你!”
小暖这才反应过来郑笃初来干嘛。
绫罗霓裳是秦日爰的,织布行和田庄是小暖的,现在织布行的货被扣了,郑笃初来找小暖炫耀胁迫,正对路。
小暖缓缓翘起嘴角,“秦某没有一日不忙,倒是郑公子你,想忙也忙不起来吧?”
郑笃初脸更黑了,“你……”
“汪,汪,汪——”郑笃初还没说完,大黄就一路嚎叫着跑过来,带着一路狗毛和尘土挡在郑笃初和小暖中间,向着敌人露出锋利闪光的獠牙,再加上它身后跟过来的两个保镖,这出场实在强大,立刻把小暖与郑笃初的对峙搅乱了。
小暖下马安抚道,“狗兄没去山里捉兔子?”
大黄不理小暖,只万分戒备地瞪着郑笃初,把小暖往回推,不许她靠近。
郑笃初冷笑一声,“这畜生要干什么?莫不是以为圣上赏了它个项圈,它就能在郑某面前放肆吧?百兽园的白虎见了郑某都不敢呲牙,它算什么东西!”
小暖没理会郑笃初,她的目光在表现异常的大黄身上转了几圈,又看回郑笃初脸上。
“怎么,除了陈小暖,你还想靠着一只狗给你撑腰?”郑笃初冷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小暖的目光落在瓷瓶上,“郑公子这么好的脸色,是吃哪种神丹妙药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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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四章 背着炸药包的郑笃初
郑笃初不理会面前这个小白脸,又对着瓶口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得长叹一声,若是在京城,他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将长生丹药拿出来,也就在这穷乡僻壤的乡巴佬们面前,他才敢如此随意。
郑笃初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瘾君子,小暖发现郑笃初打开瓶盖后,大黄更暴躁了。
“这不是你这下等人能摸得到的好东西,跟你说了也没用。回头告诉主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说是她,便是晟王亲自来了也得由着小爷高兴!”郑笃初说完,小厮立刻放下轿帘,四个轿夫抬起轿子,顶着大太阳颤悠悠地走了。
大黄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汪汪叫了一阵儿才恢复常态,小暖拍了拍他的脑袋,“走,狗兄,咱回第一庄!”
进了第一庄,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后,小暖拉过大黄,蹲下很认真问道,“大黄,方才那个人哪不对劲儿?”
“是不是跟皇宫里那个养老虎的很像,就是三爷的爹?”
大黄歪着脑袋一动不动,这是不明白小暖在说什么。小暖换了种问法,“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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