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生意越做越大,风险就越来越高。这种风险不只是经营上的还有方方面面的,暴力威吓是大周官商惯用的手法之一。小暖安抚娘亲道,“娘放心,女儿已经布置下了人手,不会再出这样的事儿。”
秦氏拉住女儿的柔柔软软的小手,她闺女明明还是个孩子呢,就要扛起几百上的生计,现在她的肩上又挑了个南山,让她骄傲又心疼。
“小暖,书上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咱们可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咱不能变成他们那样,对不?”
小暖笑弯了眼睛,“娘现在说话都能引经据典了,让女儿着实羡慕。”
秦氏谦虚地笑了笑,“娘比你清闲,所以多读了两本书,但跟小草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小暖……
三年前,是她教会了娘亲和妹妹写字;三年后,家里人按学问排序,她已经排正数第三、倒数第一了……
“小暖,娘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小暖立刻回神儿,“娘说,女儿去办。”
秦氏柔和笑了,“这事儿,你还真办不了,得娘自己办。娘看你让黄子厚和翠巧把田庄管事、厨子、采办等人的差事都一项项列在单子上,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干啥不该干啥,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今年棉花收下来后,棉籽应该会分到登州各地,相亲们拿到棉花籽不会种棉花咋办?咱们也没那么多人手一个个地去教他们。所以娘想着把怎么种棉花写下来,刊印成书发出去,各村里总有几个识字的人,只要他们拿到书给大伙儿念了,大伙儿就知道怎么种棉花,你觉得这法子行不?”
“很好啊,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娘带着函昊他们写,不求文笔多好,只要能让种田的人听明白就行。”小暖全力支持,“到时候娘的书,一定比爹的还受欢迎!”
秦氏摇头,“娘不是为了压他一头。”
“女儿明白,我爹现在在这儿,娘在这儿,咱没必要跟他比。”小暖的手高低一划,“但是女儿一想到娘的书都写得比他好,女儿就是高兴!”
秦氏嘀咕着,“娘哪能比比过你爹,他读了那么多年……”
“等书出来就知道了,女儿就是觉得娘比他强。”小暖信心十足,娘亲要出的是利农的书,自然比渣爹出的那种教人怎么应付考试的更有价值。不知道到时候渣爹的鼻子,会不会被气歪了?
小暖眼睛刚愉悦地眯起,黄子厚就进来了,“姑娘,吕直榴到济县了。”
小暖笑容一收,他来得倒真不慢!
第七一一章 罚银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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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直榴的儿子娶了前兵部尚书薛瑞柯堂弟的女儿,靠着与薛家的关系,吕家的生意越做越好,绸缎庄也开进了京城。当然,随着薛瑞柯获罪被贬,薛家没落,靠着薛家飞黄腾达的吕家,生意自然跟着受挫。
所以当绫罗霓裳牵头在登州把棉花生意做大做强时,吕家的家主吕直榴以一种近乎祈求的姿态挤到秦日爰面前,终于抢了一杯羹,得以派工匠进小暖的棉坊学习织棉布的工艺。
官商勾结各朝各代司空见惯,登州的大商户或多或少都与薛家有些牵连,所以小暖和赵书彦在选择合作商户时,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
各家有点小心眼,想将她的棉坊的技艺学个十成十这个不奇怪。只是小暖没想到,吕家竟大胆到敢掳走棉坊的工匠!
棉坊是她陈小暖不是秦日爰的!当今最年轻的阁老晟王柴严晟未过门的正妃、皇上新封的文昌宫主,这两个身份加成之下,吕家还想打小暖棉坊里的工匠的主意,吕直榴不是没脑子就是有大靠山。
小暖,更相信是后者。
她看着被衙门抓捕归案,先被秦三吓唬了一顿,又跪到自己面前的吕直榴,直接问道,“本郡主只问你一个问题:何人指使你这么干的?”
形容狼狈的吕直榴连连叩头,“无人指使小人,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的蠢事,请郡主饶命,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幼儿要养活,请郡主饶命。”
小暖冷笑,“我说过要你的‘命’了?”
吕直榴不敢动了,“是,请郡主给小人留口饭吃……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你不是本郡主的奴才,以前你的饭不是本郡主给的,以后也不是。你娘已经死了多年,如果你这么想孝顺她,我不妨送你一程?”
吕直榴不敢说话了,跪在地上眼珠乱转地想主意。
小暖见这厮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有劳各位差官将他押去衙门,交给楼大人发落。”
“郡主您不能啊!”吕直榴吓得跳起来,这么押去,楼萧迁不剥吕家两层皮才怪!
小暖冷喝道,“你派人杀了本郡主的护院、劫走本郡主的工匠,本郡主将你交给楼大人而不是直接杀了你,已经是客气了!”
“您的护院真不是小人杀的,小人冤枉啊!”吕直榴连连喊冤。
“是与不是,楼大人自有公断。”小暖挥手,衙役将吕直榴拖了出去,直接押回县衙。
吕直榴被押到第一庄外时,对着跟他一起来的登州布商们嚷嚷道,“看在咱们相交多年的份上,大伙儿帮我求个情。”
这些人都是拿了吕家好处的,不过见陈小暖气势这样盛,他们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纷纷转头看齐之毅。
“齐少爷,您看……”
齐之毅也带上了一脸愁容,“听秦东家说陈姑娘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咱们没做错事,她就不会难为咱们。这件事毕竟是吕家有错在先,具体的得进去看过才知分晓。”
江玺程也道,“正是,只要陈姑娘不牵连无辜,咱们就不用怕。”至于她怎么处置吕家,跟他有什么关系,依吕直榴这次的做法,免不了罚银子打棍子丢脸子,小暖要树威风,他是傻子才站出来拦着。
见两个牵头人都是这个态度,众人也非常默契地把吕家放在一边,进去之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小暖面前。
待看清小暖的模样时,众人不免呆愣愣地回不了神。这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就是秦日爰的靠山?就是她断了吕家与绫罗霓裳的合作?
众人行礼时,齐之毅抬起头冲着小暖眨眨眼,小暖也翘起了嘴角,“诸位请起。”
待众人起身,齐之毅已经恢复了恭敬的神色,率先开口了,“吕直榴的小人行径辜负了郡主的一番好意,该罚!但小人等并不知他所为,更没有与他同流合污,还请郡主息怒,不要将诸家的工匠都赶车棉坊。”
江玺程也道,“江家敢以祖宗牌位发誓,绝未与吕家相通。”
剩下的几个商号东家也是指天对地地一顿保证。小暖含笑听着,这些人都说没与吕直榴狼狈为奸,可没说他们没打棉坊的主意,“诸位莫慌,因噎废食之事本郡主是不会做的。”
一句话安了众人的心,小暖又接着道,“吕家违反了合约,除了朝廷的惩罚外,当初咱们合约怎么签的,现在就怎么罚。”
众人听了脸上的笑容又没了。在登州时,诸葛卿代陈小暖与他们签了合约,他们派工匠来陈小暖的棉坊学习织布工艺,若是做出有损于棉坊的事情,工匠没收外还要罚银千两,给棉坊造成的损失也需双倍赔偿。当初列出来的那一长串不能做的事儿,足有六张纸之多。
众人暗自庆幸,犯事儿的不是他们。
小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咱们将丑化说在前头,若是诸位东家跟吕家一样违反了合约,莫怪本郡主不讲情面。吕家这次杀了我棉坊两个护院并伤了一个工匠,除违约用的千两银子外,还需赔我棉坊白银千两!”
众人吞了口水,江玺程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这是不是……多了?”
小暖慢悠悠地道,“至于这两个护院,绿蝶,你说。”
“是!”小暖身后的绿蝶开口了,“这两人是姑娘从江湖门派选的年轻高手,可以一当十。雇了他们来后,我家姑娘在他们身上花了大把的银子,还请了晟王府的高手教他们本事。两个护院被杀后,姑娘还给了他们每家一百两的抚恤银子。”
“嘶……”众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一当十的江湖高手,还是受了晟王府特训的,这样的人是怎么被吕直榴的人杀掉的?他们畏惧吕家的手段,另一方面也因陈小暖的有这样的护院而感到心惊。
“至于工匠,贺冬柏,你讲。”
贺冬柏抬起头,“张春生是棉坊里最好的工匠之一,他伤了腿不能做事这几天,导致他牵头的几个织布改进工艺不能推进,给棉坊带来的损失就难以估量,这笔银子当然要吕家补上。还有,张春生这次被掳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吕家当然要补一笔银子给他压压惊。”
第七一二章 不是他
还有这说法?众人……
黄子厚开口道,“这么算下来,我家郡主只让吕家赔一千两银子,已是宽宏大量了。”
这么算起来,三个人一千两还真是不算多……原来陈小暖是这么计算损失的,如果他们违了合约……众人打了个机灵,这陈小暖可得罪不得。
小暖见他们听明白了,又开口道,“吕家退出合作,原本打算分给他的棉花斤数就没主了。本郡主也不让大伙白走这一遭,这些棉花就均分给你们几家了。”
吕家遭了秧他们得了利,众人赶忙行礼谢恩,高高兴兴地走了。
小暖让黄子厚将这些人送走后,秦氏从里屋走了出来,担忧道,“这帮人一个个的看着都是老奸巨猾的,咱们可得小心点儿。”
小暖笑道,“他们有他们的算盘,咱们有咱们的打算,跟他们合作是为了把生意做大,等到生意做大后,吃大头的还是咱们。”
独木难成林,只有尽快促成栽种棉花、纺织、印染、制衣、运输等这整条链条尽快做大做强,登州才能成为棉花之乡,她的绫罗霓裳和棉坊才大有可为。
秦氏担心着,“等生意做大了,咱们还能占大头吗?”
“娘觉得,这些人的脑袋有您女儿的好使吗?”小暖笑眯眯地问。
秦氏立刻摇头,“那不可能!”
小暖笑了,“所以,咱没啥可担心的。”
秦氏的心立刻安了,又把心思转到怎么让棉花少落桃上,急匆匆地走了。
小暖吩咐绿蝶派人看紧这些布商,又让黄子厚去衙门打听案子审问的情形,而她则与赵书彦跟紧南山封地的建城速度。
三日后,楼萧迁审结了吕家杀人掳工匠的案子,将卷宗呈到了州衙门,州衙门又呈送刑部,刑部作准批了刑,文书一层层地送下到楼萧迁手里。
看到文书上的量刑,楼萧迁倒吸了一口凉气,吕直榴、派来捉人的管事、与吕家串通的展鹤四人都是死罪,剩下的涉案人员,也都被重罚。
“大人,这……”师爷也惊了,两个管事和展鹤是可以杀,但吕直榴按说该流放的,怎么也是死刑?本朝律法虽严,但对死刑的核准向来慎之又慎,这一案不过死了两个护院,就要杀四人?
“吕家掳工匠之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栽种棉花,让大周百姓有衣可御寒,乃是圣上的旨意,知府大人将此事也看得极重,再加上他们上边……还有晟王……”楼萧迁合上文书,“师爷,陈小暖以后惹不得,千万惹不得。”
这次州衙门和刑部一反往日的拖拉,这么快就将文书送下来,说不得就是晟王督办的。有杀伐果断的晟王当后盾,陈小暖这丫头谁还敢惹?晟王,够狠!
当刑部文书张贴于县衙门口后,济县百姓见了半晌说不出话。陈小暖的作坊死了两个护院便要杀四人偿命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济县角角落落。
白氏裹紧她的被子窝在炕上瑟瑟发抖,皮氏吓得关在院里不敢出门,陈祖谟则脸色铁青地捧着书半日也看不进一页去,旁边哄女儿玩的柴玉媛冷哼道,“有了权势,这丫头的獠牙终于露出来了。还说咱们很,她比咱们狠多了!”
在南山封地中视察建屋进度的小暖听了后,愣了愣才问道,“何时行刑?”
“三日后,城西菜市口。”黄子厚低声道。
嘉和三年,厢军指挥使闫冰一家三十二口被被杀,就是在那个菜市口,当时柴玉媛带着姑娘去看砍头,姑娘回来后吓得半夜发烧。自此之后,秦氏吩咐家里的马车进城也要绕着那个菜市口走的。绿蝶立刻道,“姑娘,到时让木黛去吧。”
小暖缓缓摇头,“就跟我娘这么说,不过我要自己去。”
绿蝶点头。
待到行刑这日,小暖以要去绫罗坊做事为由,瞒着娘亲亲自到了刑场。站在清香雅楼面向刑场的雅间里,上次她就是在这里看着闫冰一家被杀的。现在她又站在这里,看着四个人头落地。
刑场边的吕家人和展鹤的家人哭声一片,看完热闹的众人散开时,忽然有人指着清香雅楼道,“快看,文昌郡主!”
众人抬头,见到三楼雅间内陈小暖那张白净严肃的小脸儿,忍不住阵阵发寒。
雅间内,赵书彦见小暖这样面容冷肃,却知她心里也不好受,便劝道,“吕直榴他们做错事在先,不是你的错,你莫难受。”
小暖勉强挂起一丝笑,“大哥放心,我无事,这……也算好事。”
若是杀两个管事和展鹤,的确算是好事,但现在连吕直榴一块杀了,就是过犹不及了,赵书彦不想让小暖更有压力,含笑表示赞同,“此事之后,再有人想从中作梗,都得掂量掂量他的斤两了。”
小暖无力多说,“大哥先去忙,我在这里歇一歇再走。”
赵书彦也不好再留,只得叮嘱绿蝶几句,带着人先走了。
脑袋小暖关窗坐在桌边,被楼下的哭声扰得无法静下来,木然地、一口口地喝着安神茶。她果然高估了自己,这样的场面她还是受不了,她现在满眼满心都是血,和那没了头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四截身子。
怕是又要做噩梦了,小暖苦笑一声,得提前吃点药,她可不能生病。
待她终于平复了些刚要去绫罗坊忙活时,三爷居然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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