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小暖也觉得这篇文章写得甚是好听,就顺嘴问道,“河东先生是谁?”
“柳子厚。”
有点耳熟呢,小暖正在脑袋里翻找姓柳的名人时,秦氏先想起来了,“就是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柳柳州!”
哦!柳宗元!她当然知道!他为毛又叫柳柳州了?是因为他在柳州当过官吧……
小暖无力地躺在炕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大周是华夏五千年文明中不存在的朝代,但是它的前朝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唐王朝,只是不知道为啥,大周建国后没有出现赵匡胤这个很牛的侍卫将军,所以也就没有陈桥兵变和之后的大宋王朝,柴氏统治的大周得以延续至今。
小暖不是学历史的,对历史为什么拐了个弯,去向她不了解的未来不感兴趣,也不操上下五千年的闲心,只关心眼前事,关心她们一家子该怎么把日子过得更乐呵。
这里让她不乐呵的主因之一,就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称谓。你说一个人有名字,你就直接叫他名字不就得了,结果他们偏不!柳宗元字子厚她上学时学过,但为毛又叫河东先生和柳柳州她就不明白了。
这些出名的人也就算了,还有那些不出名的也是姓名、字号、自称、官职、居住地等一大堆称呼,真是不嫌麻烦!
不对,是除了她,大伙都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就应该记住,而且他们也以多取几个名为乐。读书人在一起时,为了显示自己有学问,提起一个人总是会用他不常见的称谓,众人也以猜测这是何人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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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云清先生,他姓丁名中和字履善号云清,搬来秦家村后还给自己起了个别号叫“田乐”。除了这些名字,来找他的人有称他为丁祭酒的,因为他当过国子监祭酒;有称呼他为丁学士的,因为他也当过翰林学士,总之,这十个八个的名字都是指的丁中和。
人们觉得一个人称呼越多,这个人越厉害!连她妹妹小草都在琢磨着起个字、号再弄个别称啥的,你说让人崩溃不崩溃!
“姐姐,姐姐!”小草爬过来,摇晃小暖的胳膊,每次她说读书的事儿姐姐就发呆,真是叫她操心。
“嗯,姐在呢。”小暖抬胳膊把妹妹搂在怀里,“我家小草读得真好听。”
小草立刻笑成了一个小傻子,提起姐姐感兴趣的事,“姐姐,小草回来的时候,左相伯伯又带着人去镇清寺了,我看他像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小暖果然来了精神,坐起来唤道,“玄舞。”
玄舞从帘子外走进来,答道,“左相在茶宿吃了馄饨后,又与里边的住客闲聊了一会儿,没打听高仓颉的事,然后就去了镇清寺,现在还没出来。”
小暖的小脑瓜马上开始高速运转。左相与智真相识很正常,但今天后晌他刚去拜访过智真,要入夜时又去了,就显得非同寻常了。
除了三爷觉得镇清寺那几个和尚有问题外,左相也这么觉得,看来这几个和尚真有问题了。这几个和尚,还算是她请来的,你说叫人难受不难受。
“玄舞。”
“属下在。”
“你说咱们南山坳要不要弄个宵禁什么的,好让大伙能早点歇了。”
玄舞,“……”
镇清寺内,圆通正捧着碗喝稀粥,智真给他夹了清口的小菜送到嘴边,圆通张嘴啊呜吃下去,接着喝粥,待圆通喝完了,智真又给他擦嘴角。大小两个光头凑在一起,显得屋里格外亮堂。
左相看着他们,就想起厚生生病时的场景,那会儿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左相也是这样小心地照看着儿子,希望他早点好起来。厚生好了之后,对他比之前更亲近了。
这两师徒,感情也很深呢。
待圆通出去后,智真大师给左相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静静陪着。
“清王善交,在世时与三教九流皆有往来,他与大师也算故交吧?”左相似是闲聊地问道。因清王的封号是先皇封的,所以建隆帝虽治了清王的罪,却没有夺去他的封号,以示对先皇的尊敬。
智真大师面色平和,“贫僧与清王只见过几面。”
“在收度通为徒之前,能与大师见几面的人为数不多。”左相的声音不高,却让智真无法辩驳。
智真喜静,多数时间都是在藏经阁内读经书参悟佛法,确实很少与人见面。收了度通为徒后,度通办了个讲佛会,央着他为善男信女们讲经,智真才被渐渐被人所熟知。
第九一四章 上门小女婿
“大师平日连寺门都少出,现在却带着圆通到了这坐马车都要走三天的南山坳。”左相又缓缓道,“大师莫以圆通烧了伙房为借口,那把火是谁放的还未可知。这点小事儿,还不到将您这位将来的永福寺主持逼走的地步。”
永福寺主持惠清的首弟子智真,平日甚少露面但每逢关键场合,无论是与僧家辩论佛法,还是与道家分辨佛道起源,总能悦服大众,所以在佛门中威望并不比他师傅慧清低,因为他师傅辩法,曾数次败在无尘观主手下。这样的高僧却忽然带着两个弟子离开永福寺,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小庙,个中缘由引人深思。智藏的刁难,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智真握着杯中茶轻轻饮了一口,如暮鼓晨钟的声音将左相营造出来的肃杀气氛消于无痕,“这是其一,圆通想来,贫僧便带着他来了。”
“是圆通想来,还是有人想让他来?”左相问道。
“确实是文昌郡主相邀在先。”智真平和应对。
左相缓缓笑了,“真是如此?”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智真双掌合十。
“即是如此,那大师告诉本相,圆通是谁家子?”左相追问道。
智真依旧沉静,“贫僧不知。”
“十一年前,世人都以为清王妃带着即将临盆的孩儿入了棺材,本相原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却不是了。同样是十一年前,不问世事的大师忽然收了个襁褓婴儿为徒,并亲手将其抚养长大,现在又带着他来了清王葬身之处,连清王陪葬品出土大师都要带着他去看。甚至大师给圆通喝的药水,也与那些清王余孽的相同,这两日圆通肚子痛,怕也与此事有关吧?”左相转着手中的茶杯,继续推测道,“圆通是清王的遗腹子吧,大师可知你收留他是何罪过?”
智真双掌合十,“圆通是贫僧在永福寺侧门抱回的弃婴,他的父母是谁贫僧并不知晓。若是大人深信圆通是清王遗孤,那贫僧陪他去地狱走一遭又有何妨。”
左相缓缓笑了,“大师既已超脱生死,那本相便将圆通送到圣上面前,请圣上辨一辨这孩子的身世吧。”
智真垂眸,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左相的身体微微前倾,形成压迫之势,“圆通那双眼睛,若仔细看还真是让本相觉得眼熟呢。”
智真依旧不为所动,“大人不弑杀。”
“本相是不弑杀,但本相怕麻烦,喜欢一了百了。”左相收回身形,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莫干顶级黄芽,看来大师与莫干山的王鹿鸣也颇为投机。”
“这茶是文昌郡主送与贫僧的。”
“文昌郡主一家待大师师徒真是不错。”左相饮尽杯中茶,“大师若是心怀隐瞒以怨报德,实非佛理。”
“贫僧随缘随心,从不强求。”智真将杯盖盖上,意为送客。
左相含笑站起来,“大师是觉得若是这里不妥,随时可将圆通送走吧?您当晟王派来的两百余人是摆设么,连本相都能看出来的事,晟王会不知?大师若是想安生,就不要打郡主母女的主意,否则晟王的刀,绝对落得比大师以为的快。”
智真双手合十,“贫僧原也不知,相爷与郡主一家也有交情。”
左相答得颇为玄妙,“谁让她们一家,合了家母的眼缘呢。”
待左相走后,智真去见小徒弟,见他睡得安稳,又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才稍稍放心。度通低声道,“师父,师弟睡前也没拉稀,明日应就好了。”
智真吩咐道,“明早你去秦安人家讨些青菜,给圆通熬青菜粥补肚子。”
度通笑了,“秦安人已经让人送了来,还问了圆通的情形。师父,您抽空为秦安人开坛讲一次经吧?”
他到了南山坳后,还未曾开坛讲经。智真点头,“只限第一庄和秦家村人,南山坳近来不太平,莫惹出事端。”
“徒儿明白!”度通立刻眯起眼露出大白牙,师父肯**,他们庙里的香火就要旺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度通拎着一大篮热腾腾的馒头到了第一庄,与秦氏讲二月初八是佛祖出家日,他师父要开坛讲经,问秦氏想听什么经。
秦氏听了欢喜又蒙圈,问道,“春天适合将啥经?”
度通露着两颗兔子牙,笑得极为开心,“安人一语点醒了小僧,春天当讲春天的经!那就选释迦牟尼成佛后讲的第一部 经:《大方广佛华严经》吧。”
秦氏晕晕乎乎地送走了度通,然后问她俩闺女,“《华严经》跟春天有啥关系吗?”
小暖当然不知道,小草歪着小脑袋说,“圆通说佛祖成佛时,犹如太阳刚冒出头,光芒普照群山,这或许是春天的意思吧?”
“太阳不是每天都升起来吗,这根春天有啥关系?”秦氏问道。
小草不知道了,看她姐;小暖当然不知道,看教她们吐纳练体的贺风露。贺风露很是为难,“小师姑,风露是道士。”
“对,咱是道士!”小暖深以为然地点头,“娘也别多想了,度通一定是见娘亲没点,就挑了一部他师父讲着最轻松的。”
“不会吧?”秦氏觉得度通方才笑得可真诚了。
还是小草比较靠谱,“小草见了圆通仔细问问他,再回来告诉娘亲。”
“这个成。”秦氏笑道。
镇清寺内,圆通捧着菜粥喝得正香。
吃了三大碗粥的度通接着讲,“秦安人识字时间不长,秦家村里的妇人大多不识字,师父挑《华严经》中最浅显易懂的普贤菩萨净行品讲讲,有半个多时辰就成。”
智真点头应下,圆通放下碗叹了口气,“可惜大黄不在家,它还没听过师父讲经呢。”
度通……
智真含笑摸了摸徒弟的小光头,“圆通,讲经结束后,为师正式收你为出家弟子可好?”
圆通是智真收养的孤儿,至今还没给他受戒,是想等他长大后让他自己择人生路,若是他想出家便继续跟随师父修行,若是他想归尘世,便转成为佛门俗家弟子。度通端着粥碗看着师父,不晓得师父为何改了主意,让圆通现在就受戒。
圆通为难地抬起挠了挠小光头,“师父,小草说要徒儿长大了给她当上门女婿。”
“噗!”度通受惊,喷粥。
第九一五章 小草的嘴
因左相硬拖着木刑去了济县大牢,审问被三爷送进去的清王余党,所以南山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伙该干啥干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在外边风餐露宿了这些年也不觉得有啥的高仓颉等人,因住惯了山长茶宿舒服的小院子,在山里呆了两天就受不住春冻,又跑了回来。他们刚到村口,就听说丰园的一匹大宛马下崽了,爱马的高仓颉立刻跑去看。
马场边地栅栏外站了满满一圈人,还“当当”地响着,高仓颉寻声望去,见他的属下华池正带着一帮人修整丰园的围栏,华池轮锤打桩的动作,那叫一个标准,看得高仓颉一脸黑线,这厮真是越来越不务正业了。
韩二胖回头见高仓颉来了,扬起蒲扇大手喊道,“高大哥,来来,咱在这儿给你留了个位子。”
刚高仓颉默默走到村霸身边,被他搂着膀子亲切招呼着,“大哥这两天去哪儿了,出来进去也瞅不见你。”
高仓颉见华池也望过来,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去外边跑了趟买卖。”
高仓颉假称是跑皮子生意的行商,也一本正经地在村里收了几张好皮子。韩二胖不再多问,笑嘻嘻地指着跟在马管事身边的大儿子道,“大哥瞧,我家大小子是不是越来越有样了?”
这个的确是,高仓颉真诚地点了头,左右巴望着找了一圈,“马崽子呢?”
“还在马肚子里呢,说是快了。”韩二胖乐呵呵的望着,也不知是看儿子还是看马。
村里人到底是有多闲,才会围了这么多人来看马,高仓颉低声道,“那我先回了,出去几天回来得回去睡个觉解解乏。”
往回走了没几步,高仓颉就见秦家村的小村霸陈小草拿着跟小棍子坐在石头上,她对面站着比她高了半脑袋的小和尚圆通。
这里有情报,而且大黄不在,机会!高仓颉马上放慢脚步,一点点往前挪。
哪知他刚挪了几步,那该死的小秃驴就抬起小手一指,“小草,有人来了。”
小草转脑袋见是高仓颉,弯起大眼睛甜甜地道,“高大伯再不走快点儿,茶宿内就没空屋子了,刚有一帮子外地来的书生进了茶宿。”
那可不成!高仓颉顾不得打探消息,快步奔向茶宿去保他睡觉的窝。
见他走了,小暖又转回来看着圆通,一脸认真地继续问,“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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