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所以她把自己写的招财进宝的招牌,挂进了每个铺子和书房,连这屋里也有一幅。三爷高兴了,低头问道,“近来你的生意如何,可要蹭蹭财神?”
被三爷搂着,小暖觉得就已经蹭到财神了。不过她还是顺应三爷的意思,抬起小脑袋,把唇印上了他的。
师傅还说过,三爷命局中姻缘浅薄,债不多情不深,实非良配,说自己嫁他,可能是笔赔本的买卖。
通过这件事,小暖知道自己与三爷将来或许在很多事上观点并不一样,但他们能坐在一起商量,她坚持时,他还肯为了她妥协。为了这个,便是这笔买卖是赔本的,小暖也心甘情愿。
第九六九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阳春三月,今科殿试张榜之日,京城百花齐放,美不胜收。贡院外的举子人头攒动,翘首以盼。
小暖家的马车在停在稍远的地方,母子三个挤在车窗边,看热闹。
等候放榜的举子们行为各异,有的紧张得来回走,有的靠树假寐,有的成群高谈阔论,有的默诵圣贤书
虽然做过状元妻,但陈祖谟考秀才、举人、贡生、状元四次张榜,秦氏都没得见。这次她总算知道放榜是什么样了,小声道,“咋还不贴榜啊,真让人揪心。”
“就是啊。”小暖也嘟囔着。不只娘亲和妹妹过瘾,小暖也是。现在高考成绩公布时,学生和家长们都是通过网上或电话查分,哪有这场面。
现在外边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是由大周高级知识分子举人,组成的。这些人中,有不少将成为国家的栋梁才,想到这个,小暖也觉得热情高涨。
今科,会取多少人呢
小草则完全在想另外一件事,“姐姐,你说小草张大后,朝廷会不会开始取女状元呢不取文状元,武状元也行。”
听她妹妹这口气,是想把文武状元全包圆呢。
小暖鼓励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小草好好读书练武,万一将来真取女状元,非你莫属”
秦氏则道,“武状元就算了,咱们不去打仗,考个文状元就好。”
“来了,来了”
远处一阵骚动,母女三个离开隔着车帘的缝隙往外看马车边的黄子厚一溜烟地挤进人群。
一队人骑马慢悠悠地赶来,小暖从中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巡城衙差和太监。到了贡院外,衙差吆喝着清出一片空地,太监将长长的皇榜贴在墙上。
众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从开始看。
“今科状元,卢林平”
外边的众人听了,左顾右看寻找状元郎。赶车的田归农、马车内的秦氏都跟着激动不已,“太好了”
“榜眼,苏茂盛”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左右寻找。
卢林平和苏茂盛是春闱会试的前两名,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也可以说是最紧张的两个人,他们都没到场,也在情理当中。
“探花,曹仲皎”里边又有人喊道。
这次有了
人群外围一个发了傻的白面书生被同乡团团围住道贺。秦氏看着曹仲皎由发木到狂喜、再到喜极而泣、跪下磕头,也跟着感慨不已。
这个举子小暖多看了几眼,此人小暖也没听说过,算得上是一匹黑马。
黄子厚终于又挤了出来,跑到马车前道,“二甲共有两百一十三人,三甲六十九人。”
加上一甲,这一科共取两百八十五人,这个数目和上次基本持平。全国读书人三年才取这几个,可见竞争之激烈。
小暖问道,“传胪是谁”
啊黄子厚愣乎乎的不知道传胪是指什么。
田归农提醒道,“就是二甲第一名。”
哦黄子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人再进去看看。”
世人只记得状元、榜眼、探花,再后边是谁就无关紧要了。小暖阻止道,“不必了,是谁咱也不认识。走,去永宁街。”
张榜后,就要状元游街了。永宁街是状元游街的主要路段,小暖她们要早点赶到棉坊,否则待会儿人流拥挤,便不能坐车了。
便是现在,人已不少了。马车缓慢前行,路过京中权贵聚集的观景楼,到了自家的铺子。
从铺子二楼雅间,推开窗往下看,更觉震撼。
街道两边密密麻麻,比逛灯会的时候还多每个人都面带笑意,不住向东边张望。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才听到东边传来锣声。
来了
一家三口向东望去,见鸣锣开道的衙差后,十几个人高举着牌子走在前边,其后是捧着钦点状元圣旨的礼部、吏部官员。
路两旁看热闹的,不管是民还是官,见了圣旨纷纷下跪山呼万岁,朝贺新科状元卢林平。
捧旨官员之后,身穿红袍、帽插宫花的卢林平骑在高头大马上,他身后是榜眼和探花。三人望着这一幕,三张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
状元所到之处,欢呼雷动,路边持花等候的姑娘们,恨不得用手里的花将这三人给埋了。
观景楼上也有人扔下一大捧鲜花,落在状元马侧。紧接着,楼上的鲜花若雨般洒向今天最耀眼的三人,引得掌声如雷。
状元游街,是朝廷昌文风的手段。通过这样荣耀无比的仪式,激起读书人的进取心,希望他们能好好读书,参加科举,学成报国。
能上这座楼的,都是京中一等一的权贵家的女眷。她们来此,不只是看热闹,更是为了迎合圣意。出身贫寒,寒窗十载高中后得金枝玉叶倾慕,这是很多贫寒学子勤奋读书的动力吧。
状元夸官三日,若是观景楼同一雅间内的女眷连抛三日花,并赢得状元抬头一笑,就会轰动京城,成就一段佳话。
陈祖谟和柴玉媛就是去年的佳话,不过后来变成了笑话。
唐代孟郊曾留诗形容他进士及第时的欢快心情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得了状元的陈祖谟,夸官游街接受万民恭贺时,心情只会比孟郊欢快数十倍。
小暖靠在窗边,看着在西边又引起一阵阵山呼海啸的状元郎,想着三年前陈祖谟游街时的情景。
若只论容貌,陈祖谟比稚嫩的卢临平有看头多了,想必引起的轰动也更大。
这样的沸腾之后,陈祖谟应是认为他已脱胎换骨成龙了。他成了龙,他的心已经向那整整三层楼的如花美眷飘去,在第三日,陈祖谟抬头望着柴玉媛笑,是公然背弃了他的发妻秦氏。
那时,在秦家村内一无所知,得了陈祖谟中状元的喜讯,还欢欢喜喜地随着公婆进京与他团聚的秦氏,想着就让人心疼。
娘亲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差吧。小暖回眸,果然见娘亲直直地望着对面楼发呆。
她刚要宽慰娘亲几句,娘亲却先开口了,“小暖你看见没对面楼上抛花的不光是姑娘,还有男人和老妇呢”
小暖笑了,“嗯,看到了。他们也是来凑热闹的。”
把手里的花都扔了出去的小草排排手,意犹未尽地道,“娘,姐姐,咱们明天还来,行不行”
小暖笑了起来,“好,咱们现在去采花,明日接着来”
第九七零章 投机取巧之辈
在两个闺女面前,秦氏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情绪,但夜里却睡不着了。她躺在炕上翻了几个身后,小暖就轻声道,“娘心里不舒服,就跟女儿说说,别闷着。”
秦氏侧身面对两个闺女,屋内的灯熄了,但能看到隔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草,小暖面朝自己侧躺着。秦氏小声道,“娘吵到你了?”
“没有,女儿在想事情,一直没睡。”白天见娘亲一直绷着,小暖就知道她晚上怕是要睡不好,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娘亲聊一聊的。娘亲这两年是坚强了不少,但遇到今日的情境,心里难受是难免的。
秦氏停了一会儿,才道,“今儿好热闹。”
“嗯。”小暖应了一声,静静听着。
“经过那样的大场面,怨不得你爹会动心攀求富贵。”秦氏声音越发低沉了,“三年前,全京城都知道了,就娘还蒙在鼓里,欢欢喜喜地带着你们进京……她们在背地里,不定怎么笑话娘呢。”
“在这件事上,娘没有错。所以因为我爹抛妻弃女而笑话娘的,没一个是好人,娘不用在意他们。”小暖安慰着娘亲,“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三年,还说道这些的人并不多。因为大多数人都忙着生计,哪有时间注意别人怎样。不信您想想,远的不说就咱们村里那么多户人家,天天发生多少事儿,咱们又能关注到几家?”
“这还真是!没进京时,娘见你大年婶子抱着个三个多月的小女娃出来溜达,就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闺女,让她们笑话半天。一个村住着,娘都不知道她又怀孕生了一个!”怀孕和生孩子,对一家人来说是大事儿,但旁人听了也就一耳朵过去了。
自己跟陈祖谟那点事儿,自己还当回事儿难受着,但在别人哪儿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说着都没意思了吧?
顺利被小暖拐歪了的秦氏心里踏实多了,“也不知道翠巧这几天咋样,要生了没有。”
“华郎中不说是三月底么,这还有几天呢。”小暖回道。翠巧临盆在即,所以她把华郎中留在家中照看着,并未让他跟着进京。
“这可说不好,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急,提前半个月出来的都有。一般早生的都是儿子,懒闺女都是晚生。”秦氏过了心里的坎儿,就来了困意,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是会传染的,小暖也跟着打了一个,听着中间的妹妹猫儿一样打着小呼噜,小暖也觉得困了,“咱早点睡吧,明早还得摘花呢。”
妹妹对扔花这件事,兴头儿可大着呢。
状元游街的第二日,依旧是人山人海,小暖一家也早早到棉坊二楼等着。待鸣锣响过,三位万众瞩目的少年郎骑马而来,窗边踩着小凳子,提着花篮的小草立刻将摘了一早上的花一把把地扔下去,若是有花落在他们头上,她就咯咯地笑。
心境跟昨日不同的秦氏也来了兴致,抓了一把扔了下去。扔得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扔出去了,她就觉得很有意思,脸上也漾起了欢笑。
小暖见娘亲和妹妹开心,小暖看着在花雨中行进的三位少年郎,也笑得欢快。
斜对面的观景楼里,三爷、左相、建王和卢正岐四位人也忙里偷闲来看凑热闹。左相三人都是送家里女眷来的,至于晟王为何会来,大家心照不宣。
见对面楼上的小暖没凑热闹抛花,三爷很满意;左相见秦氏笑得那般没心没肺,便挑了挑眉,暗道这妇人的心性比他想的要坚韧些许。
卢正岐正跟建王评说今科的探花,“曹仲皎的文章写得觉得非常好,只可惜他在用律用典上稍差,才落在卢、苏之后。”
与卢正岐一样,左相也更欣赏曹仲皎的文章,他回头笑道,“探花一定是没读过自去年便大火的《金榜寻章》。”
《金榜寻章》是陈祖谟写的那本教读书人如何在科考中取得好名次的书。其中有一篇提到,为了让自己的文章亮人眼球,在做不要求格律的文章时,也要讲究用律,好让自己的文章读起来朗朗上口,才能博得考官青睐云云。
建王笑道,“听这意思,李大人是拜读过了,给厚生买的?”
左相的小儿子李厚生将要参加三年后的科举,这样大火的书,左相便是再忙,也会寻来为儿子分辨其内容是否可取。左相颔首道,“奚然读了,且颇有进益。”
“哦?”建王提起了兴趣,“大人说说看?若是真有用,本王也给我那不成器的东西买一本,让他默熟,也去贡院试一试。”
柴方乃是亲王之子,长大成人后便会承袭亲王爵位,去参加科考不过是句玩笑话。左相含笑,“王爷问奚然,不如问正岐。”
建王从善如流地转头问卢正岐,“正岐觉得如何?”
卢正岐以科举入仕,陈祖谟出的书,他当然读了。通过此书,卢正岐得出陈祖谟文采斐然、头脑清晰,但他的头脑都用在揣摩出题人的心思,然后如何投其所好上,而不是教导举子们通读四书五经后再如何融会贯通,高屋建瓴地破题立意上。
这样挖空心思投机取巧的人,若是为官,走的定不是正途。好在圣上高瞻远瞩,断了他入仕的路,再有文昌郡主压着,陈祖谟想出头,难于上青天。
不过再怎么差劲,陈祖谟也是晟王的岳父,卢正岐不会傻到在晟王面前评说他的是非,“正岐惭愧,此书虽得了一本,但还未细品,不敢班门弄斧。”
建王会心一笑,转头看自己的侄子柴严晟,却见他的目光还望向窗外。建王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们柴氏一族喜欢钱财的有,喜欢权势的有,喜欢美色的也有,但情深如斯的,只柴严晟一个。若他是做戏给圣上看,这戏也做得太真了。若是真的,这就更稀奇了,倒回三年去,若是有人跟他说冷心冷血的柴严晟会如此倾慕一个貌不惊人才不出众的农家女,他定会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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