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托三嫂的福,你派去的华池得力,漠北军田里棉花长势喜人,丰收在望。”乌羽说起今天的来的正事,“羽想请三嫂再派几个弹棉花和织布的工匠过去,这样漠北产的棉花就能直接织布制衣,免得将棉花来回押送浪费精力。工匠不用多好的,织的布能穿就成。”
原来是这事儿,小暖盘算了一番,言道,“现在距棉花采摘还有两月,两月内,我在漠北开家棉坊,摘下来的棉花在棉坊内织布、做棉衣。”
“这如何使得!漠北荒凉,三嫂莫兴师动众,还是派几个人去军中忙活一阵儿,待年底之前他们就能回来了。”乌羽连忙道。
小暖笑道,“我在漠北开分号,原因有三:其一,漠北虽然荒凉,但是羊毛、牛羊狼皮等都很便宜,分号一边织布卖布,一边收当地的特产运回来贩卖,绝不会赔;其二,我三师兄去踏访昆仑,会在那边开道观定居,想必我师傅也会过去转转,我在那边开家店,也能方便他们穿衣、送信;其三,我的棉坊开过去做的是漠北军的生意,当地那个地头蛇敢招惹?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乌桓赞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郡主真乃经商鬼才。”
姬道长的丹药,可不是一二般的好用,乌羽追问道,“姬景清道长何时去了昆仑?他要在何处开道观,我带着兄弟们帮他凿石头去!”
小暖笑道,“师兄还没送信回来,想必还在四处转着采药吧。若是有了消息,我再给你送信。”
乌桓言道,“棉坊的工匠和纺车等物运往漠北时,可跟着押粮运草的队伍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小暖也没跟乌桓客气,“乌将军今晚过来,可有要事?”
乌桓抱拳,“铁卫发现这几日登州有一帮人暗中监视金吾卫军营的动向,这些人功夫好速度快,看着不似外番的探子或草莽。不知三爷是否知晓这些人的来历?”
战王郭南源的右骁卫自析津撤回右骁卫的大本营后,建龙帝命济县驻守的右金吾卫分兵三万,分别镇守析津和登州渡头,防外敌入侵。暗中窥探军营,乃是死罪,论理乌桓将他们直接拿下军法从事便是。但他怕这些人是建隆帝派来的,杀了会弄巧成拙。
暗中监视乌家的人太多,乌桓不好直接给三爷送信,便跟着大哥一块过来问问看郡主是否有办法。
军中事小暖并不知情,不过她身边有人知道,她唤进玄舞,问道,“登州金吾卫大营外打探军营消息的人,是何来路?”
玄舞摇头,“属下没有得到消息,但一定不是咱们的人。”
“你给三爷送个急信,明天早上也去问问高仓颉,看他那里是否有消息。”小暖吩咐道。
“属下遵命。”
玄舞领命出去后,乌羽啧啧道,“若是圣上知道他安插在三嫂身边的人,已经开始替三嫂办事了,不知要摔坏多少只御窑骨瓷。”
小暖笑得狡猾,“我只是向他打探个消息,并不妨碍高大人向圣上尽忠。谁活在世上都不容易,能相互帮持的时候,何必相互为难呢?”
乌羽挑起大拇指,“三嫂英明。”
待乌桓跟着乌羽从第一庄告辞后,他还在想着小暖说的“能相互扶持,何必相互为难”的话,便小声向大哥讨主意,“卢奇渊的夫人想将她的女儿卢子嘉嫁给铁山,大哥觉得如何?”
“阎铁山?”乌羽确认道。
乌桓点头,“就是他。”
第一零七三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乌羽拉着他蹲在树林的一株老树下,推开凑过来的大黄的脑袋,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乌桓自小就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教导他的祖父又严厉寡言,他从没有过这样跟人说事的经历,心里新奇又激动。如今乌家就剩下他们两兄弟,乌桓对大哥有愧疚,更想与他肝胆相照,所以在他面前,乌桓从不隐瞒什么,如实道,“按理说此乃阎卢两家的私事,我本不该干涉。但卢林平此人,本事不大心不小,他把妹妹加入金吾卫中,应是有所图谋。所以我想,还是跟铁山说一声为好。大哥觉得,这样妥当吗?”
可方才郡主说“能相互帮忙的时候,不要相互为难。”乌桓在想,他是不是也该多想想。毕竟乌家人就吃亏在不通人情世故上,乌桓吸取教训,想在这方面有所改善。
乌羽看着看着一脸凝重的二弟,知道他为何这样。在人情世故方面,在慈宁宫内看人脸色长大的乌羽当然比整日舞蹈弄剑看兵书的乌桓更擅长,“卢家跟阎家议亲,会打着弟妹的幌子,阎家会想的也先是这层关系。所以这件事跟你与弟妹也有关。卢子嘉品行如何我不知道,但卢林平绝非善类,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对阎家绝没好处。”
乌桓也是这样想的,“大哥,我该怎么说才不会让阎叔觉得,我是在干涉铁山的终身大事?”
“这事儿,不用你去说,因为你怎么说都不合适。”乌羽言道,“卢家人是找的弟妹说这件事吧?你让弟妹不必理会,他们若是不死心就会找别的路子去打探阎家的意思。阎家想的就是你和弟妹的态度,到时你只要让他们知道你与卢家不熟,就够了。若是阎家明白了你的意思,还想跟卢家结亲,自是有他们的打算,你也无须再管。”
乌桓连连点头,“我记下了。”
乌羽继续开导乌桓,“人情世故这方面,你可以跟我三哥学,多看、多听、少说,少说就会少错;多看多听就能明白更多。三嫂说过弟妹是个明白人,你拿不准时可以跟她商量,切不可夫妻离心。”
当年乌羽的母亲,宁平长公主下嫁乌家,与乌羽的父亲便是貌合神离,所以才会被人钻了空子,诱长公主入圈套,害得乌家兄弟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害得老爷子无子送终,害的乌羽与乌桓无父无母。
乌家,再不可吃这个亏。
乌羽明白这一点,乌桓也明白。他去南边书香门第选妻,就是希望妻子不涉权势又知书达理,能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让他带兵打仗时,能够安心。将绍德音娶进府中后,他对她非常满意,告诉自己要抽出时间与她好生相处,心意相通。
所以当乌桓回到府中,见躺在帐子里的妻子睫毛微微颤动,就知她还醒着,想了想就俯身轻声问道,“我把你吵醒了?”
绍德音连忙睁开眼,“不是,妾身口渴,才醒过来的。”
乌桓取了温水看她喝下,才吹灭桐油灯,准备安歇。乌桓将手轻轻放在妻子的小腹上,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孩子还要多久才会动呢?孩子生下来时,大哥能帅兵归来么?
绍德音从他身上闻到了青草的气息,低声问道,“将军又去军中了?”
要不,怎得这么晚才回来睡觉呢。
“没去军营,有事去了趟城外。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跟你说,待时机成熟,我再给你细讲。”乌桓解释道。
绍德音小心往他身边移了移,靠在他的胳膊边,小声应道,“嗯。”
见妻子不睡,乌桓便说起卢子嘉的事儿,跟她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你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见丈夫肯跟自己商量事情,绍德音欣喜不已,她认真地想了想,“姑母下次来时,我推搪过去,她自会通过其他路子试探阎家。若是阎家无意,就会直接回绝;若是阎家有意,也会先来试探将军的口风,将军不必多说,只显出与卢家交往甚少便可。阎家明白了将军的意思后,他们怎么做,便与咱们无关了。”
妻子说的与大哥说的相同,乌桓心里踏实了些,以后这些类的事,可以交给妻子去做,她应比自己做得好,“你我是夫妻,房内无人时你可以唤我的字。”
德音身体一颤,觉得乌桓今晚很是不同,这种不同让她喜欢,欣喜,她轻声唤道,“念安。”
乌桓,字念安,是其祖父给他取的,乌老将军希望乌桓安好,希望去世的亲人安好,希望分离的亲人也能安好。
“嗯。”他虽有字,但甚少听到有人提起,乌桓心情亦不平静,他暗暗发誓要让自己的孩子,平安快乐长大。
有卢林平催着,卢夫人只隔了一日便到了将军府,探听阎铁山的情况。绍德音只言道乌桓这两日忙着军中事,她没找到机会向他打听。
卢夫人暗骂绍德音没本事,嫁到将军府后就被乌桓锁在院子里,连自己的眼线都没有!待她回到家中,卢林平便知这件事没成了。他了然道,“如此看来,只能靠着咱们自己奔走了,母亲可去别的途径打听?”
卢夫人点头,“县尉夫人军中各家常有往来,她应知晓。”
县尉领济县厢军,厢军与禁军虽大有不同,但都是领兵的,县尉夫人与军中将领家的夫人们走得近乎也是常情。
待娘亲急匆匆出府后,卢林平去书房教导二弟读了会儿书,心中不安,便想出府走走。他出府后去了县学,打算寻县学山长宁思源对弈。
卢林平现在乃是新科状元,他出门前特意在铜镜前着整理衣装,想着待会儿上街有人跟他打招呼时,不会让人跳出毛病。哪知他步行出府后,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没有几个围过来与他打招呼,恭喜他高中状元!
回想起自己在京中跨马游街时万人空巷的盛况,卢林平此时颇有几分落寞和不甘。
他在济县待得时日短,街上的人不认得他也属正常,但他常去的县学中的读书人当认得。卢林平加快脚步,向着书院走去。
第一零七四章 蝉噪林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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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学乃是济县的最高学府,院内苍松翠柏掩映,稚子读书声配着鸣蝉,让卢林平觉得心安和怀念。
没中状元前,卢林平觉得日日寒窗,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读书,很苦;中了状元后,他觉得那时心中只有发奋读书一件事,真好。现在他空有满腔抱负,却被人情所累不得施展。难怪那么多文人志士虽身居高位,却多有抑郁不得志的诗篇问世,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卢林平终得体会。
又走了几步,卢林平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屋内的稚子也就罢了,书院内闲坐读书清谈的学子们,为何见了他也只略略点头,并不围拢过来道贺,并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向他请教怎样才能高中呢?
卢林平加快脚步穿过青松路,寻了位教书先生,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山长何在?”
这位手握书卷的长脸先生和颜悦色道,“山长今日与云开先生品茗对弈,傍晚才归。卢状元若有事,可去南山坳走一遭。”
卢林平面带得体的微笑,“林平特来谢过山长的指教之恩,不便去打扰山长的雅兴,明日再来探访也不迟。”
卢林平的言谈举止,都让这位先生有些恍惚,仿若又见到三年前,只身来书院谢山长的前状元陈祖谟,他当时也是带着这样志得意满的神情。教书先生回神,含笑道,“待山长归来,小生定会告知。”
看着卢林平出了书院,松间凉亭内的一个青衫书生言道,“你我二人在这凉亭中,先后见了两位状元,这里当真是块福地。”
他身边的书生却不以为然,“上一次来的陈状元,不到一年的功夫便被割了官职臭了名声,也属咎由自取。这位中状元四月还未出仕,怕他的仕途也不会顺当,如此看来,这小亭怕是带衰的。”
对面那书生睨着友人手中的《金榜寻章》,打趣道,“王兄如此不屑陈祖谟,为何还对他写的书手不释卷呢?”
姓王的书生抬手指摸了摸鼻梁,“陈祖谟的人品虽差,但文章写得确实不错。我等读书人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能进益。”
“呵呵……”对面的书生轻声笑了。
卢奇渊出了县学的大门,眯眼看着门前反光的石板路,寻思自己该往何处去。
因他游街时的无心之举,也因父亲的错判,致使他们与陈小暖家本来和睦的关系生了裂纹,若是任其发展下去,这道裂纹或许会断了他的前程。卢林平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想办法弥补上这道裂纹。
卢林平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决定的事就马上着手去做。于是,他随手招来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递给车夫十几个铜钱,吩咐道,“去南山坳。”
车夫驱车上路后,与卢林平闲聊,“卢状元去南山坳,是去读书、看马还是买笔?”
合着这些人都知道他是状元,却还不把他当回事!卢林平心中憋闷,随口答道,“读书。”
“中了状元还读书,看来您是真的喜欢呢,您这回可赶对付了。前两天郡主刚买了好几车书,听说都是新进刊印的名仕宏篇,统统放入了云开书舍和五更书舍,很多读书人跑去看呢。”这位赶车的车夫最近没少赚读书人的铜板,消息很是灵通,“文昌郡主真是对得起万岁爷给她的封号,书舍内那么多书都让人随便读,分文不取!”
真是个蛮人,书向来只论部,哪有论车算的。卢林平心不在焉地附和道,“郡主心怀济县百姓,大德昭昭,润物无声。”
“不愧是状元,您夸人都一套一套的。”健谈的车夫朗声笑着,“若说咱们济县最值得夸耀,就是出了秦安人和文昌郡主,郡主脾气虽然差了些,但做得好事一点也不少!您来得晚不晓得,三年前的济县跟现在可比不了,那会儿咱们还比不上益州。您看现在,连益州的书生都跑到咱们这里来读书呢。”
“小生略有耳闻。”卢林平心中堵得更难受了,难道他这个大周新科状元,不比陈小暖那等市侩之徒只得夸耀?
陈小暖建书舍用的是圣上给的银子,书舍内大半藏书是从翰林院运来的。不只如此,她现在买书用的银子,也是卖她父亲呕心沥血所著的《金榜寻章》赚来的!在京中时,陈祖谟跟自己说过,那本天下读书人几乎人手一本的好书,陈祖谟居然一文卖数钱都没得到!
书舍虽然没有直接替陈小暖赚钱,但四面八方络绎不绝的读书人,除了读书之外,他们要用饭、饮茶、住店、买纸笔……哪样不需要银子?这些银子最后还不是流入陈小暖的腰包,她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陈小暖如今已是身家万贯,她又将嫁与晟王为妃,将有数之不尽的金银,难道这些还不够?为何她还如此汲汲营营、贪得无厌呢?
这或许就是商贾贪得无厌的本性所致,本性难移,她嫁入晟王府后,早晚会将晟王拖入深渊,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想到那场景,卢林平觉得舒畅不少,聒噪的车夫也变得顺眼、顺耳了。
南山坳临水环山,是避暑的好去处,卢林平在坳口下了马车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倒背双手漫步而入。谁知他刚走到入口处,就被着守山坳的侍卫拦住,问他是何人,来此作甚。
陈小暖当她的南山坳是皇城重地还是扼敌要塞,竟设岗盘查过往之人!卢林平见这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只有自己被盘查,便心生不悦,冷声强调道,“小生遂安‘卢林平’,入南山坳云开书舍读书。”
有一侍卫认出了他,拱手道,“卢状元,里边请。”
路人听说他是状元,都停住看过来,艳羡有之,惊喜有之。京城跨马游街时,这样的眼神卢林平见多了,他抬头挺胸,不慌不忙地迈步往里走。
“小草,他跟你爹一样,也是状元呢。”不远处路边的青草丛中,顶着荷叶的阿妞低呼。
第一零七五章 好大一只癞蛤蟆
陈小草居然在这里,真是天赐良机!
卢林平含笑向小塘边盛开的荷花处走去,年初他来时,这里还有没荷花塘,只是一片碎石。如今挖了池子,引水种上荷花,给南山坳添了雅致灵动,让人见了心情大好。卢林平想着要探听这是何人的手笔,此人在构建园林上颇有见地,日后用得上。
他还没走到近前,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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