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柴严昙鼓起腮帮子,找他还不如撞石头!
“你听话,忠言逆耳,你三哥对你没坏心,起码他不会害你。你外公能多活这些日子,也多亏他在暗中周济。”宁太夫人好言好语地劝着,“走到这一步,外婆只求郡王和宁家上下都平平安安的。只有跟着你三哥,咱们才能平安……”
柴严昙听到三哥居然暗中帮着外祖一家,红肿的桃花瞳里满是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做?
外祖父去世了,但他的声望犹在。三哥想要两位舅舅的帮辅,借天下文人造声势夺皇位吗?
看着父皇表态后,紧紧跟上前来祭拜的文武百官,柴严昙更觉得这里边有事儿。出府后,他迷迷糊糊地跟在两位哥哥身后,直到二哥跟他说“四弟一路劳累,回府歇息”时,他是没想明白,直愣愣地盯着老三。
老三一个眼刀子飞过来,柴严昙就打了个机灵,拱手谢过二哥,骑马回了郡王府。
二皇子默默看着远去的老四许久,才转头看三弟,“咱们去摘星苑坐坐?”
三爷点头,跟着二哥往摘星苑走去。路上,二皇子试探道,“不知不觉间,七弟也长大了。”
三爷回眸,赶去祭拜的官员和京中读书人将太傅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与两个时辰前的冷静大相径庭。
“七弟虽长大了几岁,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三爷淡淡道。
第1262章 华贵妃和晟王妃,孰轻孰重?
听三弟这么说,二皇子才稍稍放心。他看到七弟从重华宫里走出来时,心便提了起来。出了无心争位的三弟,生下的三个兄弟中,对他威胁最大的不是没心眼的四弟,而是七弟。
七弟是得父皇喜爱的,这一点让二皇子感到了不安。否则他也不会在七弟被救回来后,京城起了七弟非父皇亲生的谣言时,任由舅父和手下的幕僚们添薪助燃。
与三弟辞别后,二皇子在自己的府中坐卧不宁,便召了府内心腹幕僚议事。
听了二皇子所言之事后,汤淮山便道,“自晟王妃救了七皇子,杨大人在朝中便以晟王马首是瞻,淑妃娘娘在宫内又处处讨好华贵妃。说是报恩,可;若是有所图,亦可。”
“杨大人近来也是日日为粮饷奔波,并无拉拢朝臣为七皇子造势之意。”江埕道,“七皇子便是有心,也是孤境无援。”
见易王看过来,江埕直言不讳,“身为皇子,那个没有一览众山小之意?心是有的,只看他本事够不够,胆量大不大罢了。”
易王对江埕,是十分信任和器重的,而且他这话也说得很有道理,易王轻轻点头。
汤槐山却道,“三皇子便无此心。”
江埕摇头,“也不尽然,三皇子必定动过此心,只是他现在有所取舍罢了。”
要美人不要江山什么的,易王以前本不信,但三弟这么大个的人戳在那里,不由得他不信,他心中稍稍放松,却听江埕又道,“正因三皇子无此意,所以圣上百年之后谁登金銮殿,对他而言,并无不同。”
难得的,汤槐山这次与江埕观点一致,“不错。更甚之,七皇子登基,对三皇子来说,处境更为有利。”
易王的心情更不好了,这一点便是别人不提,他也明白。今日在宫中,母后以为胜利在望便对华贵妃颐指气使,而且还当着小暖的面给华贵妃使绊子。三弟当时没说什么,但小暖毫无惧意反唇相讥的态度,也代表了三弟的态度。
三弟,对母后是相当不满的。
江埕见易王色变,便知他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低声谏言道,“皇后娘娘与华贵妃早已势不两立,便是王爷再勉强拉合,也只是貌合神离而已。为今之计,只有除掉华贵妃并嫁祸他人,才能让三皇子彻底归心于王爷。”
易王怔住了,因母后的缘故,他也不喜华贵妃,但因有三弟在,易王从未想过对华贵妃不利。不过若是没有华贵妃……
就在易王因这个念头汗毛都竖起来时,汤槐山立刻反对,“不可!王爷当比谁都清楚三皇子的脾性,若是华贵妃出事,他定宁可错杀也不会枉纵。三皇子在宫中的眼线甚多,重华宫更是犹如铁桶,王爷不可冒险为之。”
江埕却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迎难而上?重华宫是若铁桶,但若是三皇子无暇顾及重华宫,这一层铁皮能碾几颗钉?”
“华贵妃乃是三皇子之母,他怎么不顾及……”汤槐山反问,神色已见不悦。
江埕身体微微前倾,双目在烛台的映照下,犹如鬼魅,“若是……晟王妃出事呢?槐山觉得在三皇子心中,华贵妃重要,还是晟王妃重要?”
还不待汤槐山说话,易王直接翻了脸,冷声道,“陈小暖绝不能动,先生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三皇子将晟王妃视若掌中宝,江兄莫不是忘了柴严亭、柴严昌、郑钧锋、柴梓让等人都是因何倾倒的?”
汤槐山生怕晟王受了江埕的蛊惑,接着道,“想必王爷和江兄还不知,因为蜀地第一毒门暗帮郑钧锋对付晟王妃,短短三个月,他们门派的山门都被上清宫推倒了,几百门人无一幸免。上清宫的张玄崖,绝非善类。”
再非善类,也不过是个江湖门派罢了。圣上非张昭成为天师,他们就真当自己是天下头一份了?江埕心中不屑,但见易王态度坚决,也就未将刚得到的消息说出口。
不说也正好,且让他们鹬蚌相争,由自家王爷坐收渔翁之利也好。左右程无介与三皇子,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晟王府内,三爷与幕僚们议事到深夜,回房时见小暖藏在被褥中睡得香甜,三爷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她半晌,不忍打扰她的好梦,便将屏风外小榻上的绿蝶赶了出去,他则合衣盘膝在床边打坐守夜。
为给西北将士筹措军饷,朝廷下文加征税赋,工部尚书杨书毅在六部衙门忙到深夜,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正这时,杨府的小厮提了食盒来,杨书毅便推开桌上厚厚的公文,净手准备吃饭。
见摆好的饭食比晌午时精致了许多,杨书毅略感诧异,抬头一看身边的青衣青帽小厮,杨书毅手里的筷子都惊掉了。
小厮打扮的七皇子眯起眼睛,无声唤道:外公。
七皇子一张嘴,杨书毅的魂儿都要飞出来了。他立刻起身,推开紧闭的窗户往外观望一番,又转身撩帘,见外屋的衙官们并无察觉,才拉着七皇子往里间走。
里间的小屋是他忙到深夜疲乏时歇息之处,地方不大,但隐蔽安全,“你……呃……”
见到七皇子手里还端着两盘子菜,杨书毅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七皇子低声劝道,“景儿来寻外公,只是想说几句话。您先用膳吧。”
杨书毅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用饭,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将外间桌上的饭菜都收进来后,急切问道,“谁带你出宫的,你母妃可知晓?”
柴严景摇头,“我藏在给御膳房送菜的马车底下出来的,母妃不知。”
杨书毅冷汗都冒出来了,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宫外处处凶险,你若是让拍花子的拍去,不是要你母妃的命吗!”
柴严景笑了,“这一年多来,景儿偷偷出宫多次,从未被人察觉。外公放心,宫里守备再严,也无人在意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
杨书毅看着外孙稚嫩的小脸,又后怕又心疼,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第1263章 胜败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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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多来,因那荒诞的谣言,景儿母子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杨书毅没想到外孙竟被忽略至斯。因为建隆帝的凉薄,也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外孙受了这许多苦楚,杨书毅惭愧又心疼。
他压住急切,关心起外孙的处境,“谁欺负景儿了,告诉外公,外公想办法给你出气!”
与跟与三哥谈话一样,柴严景直入正题,“没人欺负景儿。外公父皇要立储君了呃,您觉得他会立谁为太子?”
听到这个“他”字,杨书毅头皮发麻脖子冒冷气。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外孙如此不敬地称呼他的君父,足见他心里对圣上是有怨恨的。
现在不是掰扯规矩的时候,杨书毅硬着头皮道,“应是易王。易王乃正宫嫡出,为人谦和聪慧,又能礼贤下士,深得人心,圣上对易王也是青睐有加。”
柴严景反问,“若父皇真对二哥青睐有加,为何不早立他为太子?”
杨书毅本不想与外孙议君国大事,可他深夜出宫,如此慎重地询问立储之事,杨书毅便直言相告,“圣上虽年过半百但龙体康健,并无退位之意,所以之前一直未立储君。”
柴严景说得更直白了,“父皇立二哥为储君,定是怕他夺位吧?”
“严景!”杨书毅的语气重了些,外孙这话若被旁人听了去,就是灭顶之灾。
柴严景却不在乎,追问道,“外公,天下太平时父皇尚且忌惮二哥,现在西北大乱,父皇更不想立二哥为太子吧?”
“这不是形势所迫么!再说大皇子外逃,三皇子无心帝位,四皇子又不得圣心,圣上能选的只有……”
“严景不行么?”
“咳——咳!”杨书毅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柴严景抿唇,上前帮外公捶打后背。
他是被人伺候的皇子,再不受宠也没做过伺候人的事。被他捶了几下,杨书毅更难受了,干脆拿起桌上的茶抻脖子咽下去,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
出事之前,建隆帝时常将景儿带在身边教导,杨家不是没动过这个奢念,但现在他们却没了念想。
看外孙认真的小脸,杨书毅觉得他似乎不是说着玩的,“你母妃不会有这样的念头,是谁蛊惑你的?其用心何其毒也!”
蛊惑?用心?他的确是被柴严亭拉着“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夜,又沉淀了半年后,才渐渐有了这样的心思。
柴严亭的用心为何,柴严景不在乎。但柴严亭的话的确为他推开了一扇窗,这一年多来,柴严景透过这扇窗,置身事外、多角度地观察周遭的人和事,很有收获。
外公不是三哥,柴严景怕吓着他,含糊了过去,“无人蛊惑,是景儿这一年来大起大落,才有了这个念头。外公您相信我,就算父皇现在逼不得已必须立太子,他也更想从我和八弟,而不是三位哥哥中选。”
说到这里,柴严景低下头,“因为比起二哥,我和八弟更好控制,更让父皇放心。因着之前的谣言,立我为太子更易搅乱西北叛军的心,不是么?”
杨书毅先是惊得张大嘴巴,又缓缓皱起眉头,神色复杂。为官多年的他不得不承认外孙说得对,建隆帝真可能有立幼之心。
如此看来,外孙这一年多来不是真变得唯唯诺诺,而是学会了韬光养晦,以他这样的年纪便能如此隐忍,真是非常难得了。不过,“你可想过,若事败,会如何?”
柴严景绷着小脸点头,“争,成了景儿是皇帝,杨家取代李家,败了景儿是郡王,杨家依旧;不争,景儿就只是个郡王。”
杨书毅又愣了。
柴严景的目光直望进外公的心里,低声道,“外公,以二哥的性子,就是我争不过他,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反而会待我更好,不是吗?”
杨书毅差点化为石雕,半晌才疑惑道,“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心眼?”
柴严景鼓起腮帮子,“我三哥十岁时就血洗皇宫为六姐姐报仇,三嫂十二岁被生父逐出陈家撑门立户,陈小草九岁掌管京城十几家店铺。景儿十二岁,不小了。”
杨书毅无语,“你盯着你三哥一家子作甚,他们哪个是一般人,你怎么就不能跟寻常人比呢。”
“他们是一般人,只是被逼到绝境,行人之不能行、不敢行,所以得了真自在。”柴严景的声音透着不合年纪的冷静,“景儿若想自在,必须当皇帝!否则,二哥登基后也会为景儿正名,景儿背负着逆贼血脉的污命,就算被封为郡王,也是有名无实的,还不如四哥!”
杨书毅……
“纵上所述,本王妃觉得七皇子当太子真挺合适。”第二日一早,小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后,端起桌上的燕窝粥一饮而尽,又把碗举起来,“再来一碗!”
这是第三碗了,绿蝶眉开眼笑的,“这些话王妃跟王爷讲过了吗?”
小暖摇头。她能想到三爷都能想到,三爷顾虑的小暖也很清楚,没必要说。
“绿蝶也觉得七皇子不错,他比二皇子更有魄力。”七皇子与三爷说话时,绿蝶就守在门口,自然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慈不掌兵,就像秦东家没有绿蝶管不了铺子里别人二心之人一样,二皇子当皇帝后,恐怕制不住朝中的奸佞。”绿蝶分析得头头是道。
师妹实在是话多了,玄舞瞪了她一眼,“管天下能跟管百人的铺子相提并论么?朝事你懂多少,不可胡言乱语。”
绿蝶怕挨揍,绕到了王妃另一侧,才纠正师姐,“师姐,不算三十个田庄的管事和长工,只各处绫罗霓裳和棉坊的人加起来,已经有九百八十二人。百人是前年底的事儿了。”
玄舞握紧拳头,想打她。
小暖又问,“加上田庄是多少?”
绿蝶立刻回道,“只算各田庄的大小管事和雇佣时间不少于半年的长工,就有一千一百余人,这还没算南山坳内为王妃做事的人呢。”
小暖对绿蝶的业务熟练程度非常满意,乐呵呵地道,“原来已经有两千多人归我直接调度了,三爷手下都没这么多兵呢。”
玄舞想了想,点头,“若只论人数,的确是咱们这般更多一些。”
说完,主仆仨都乐了。
兵部内衙,手下人还没自己的小王妃多的三爷,正在听他那为数不多的暗卫密报。
“昨夜关宫门前,七皇子躲在送菜的马车下独自出宫。他先去长宁街的观景楼吃茶,天黑透后去了杨府,在杨府呆了一个多时辰后,又由他的舅舅杨胜斌亲自送去了工部衙门见杨书毅,天破晓时才出来,秘密返回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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