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青信解下腰间的水袋,递给侍卫,“咱家不想入内,只想要玄孚的鲜血,劳烦龚将军。”
大内侍卫副将龚修杰默默看着这袋子,半晌才道,“公公,这一袋血放出来,玄孚就死了。”
青信有商有量,“半袋也可。咱家这里有生血的丸药,劳烦龚将军给他服下,剩下的半袋咱家过些日子再来取。”
龚修杰苦笑不得,“这假秃驴作恶多端,公公要他的血作甚?”
“实不相瞒,玄孚在郡王府的两位郡主身上施了血咒,须得用他的血才能解,此事晟王妃还不知晓,请龚将军行个方便。”青信实言相告。
一听事关晟王府的两位郡主,龚修杰不敢怠慢,立刻进宫请熙宁帝示下。青信便道,“也请龚将军禀告万岁,程无介畏罪,在牢中悬梁自尽了。”
广华殿内,熙宁帝听到千叶和灵攸身中血咒,立刻吩咐道,“先留着玄孚的命生血,直到治好两位小郡主为止。”
龚修杰立刻领旨,又报了程无介的死讯。
听到程无介上吊死了,不用再推去刑场砍头流一地难清洗的血,熙宁帝心中甚是舒畅,“将罪臣程无介的罪行昭告天下,城南口悬尸十日示众。”
龚修杰退出去后,大内侍卫统领地胤快步走了进来复命,“岔口巷内死的两个木匠,都不是当日进宫行刺的刺客。但他们身形、脸型相近,其中一人脸上还有未洗净的药水,经仵作验证,那正是贴面具用的药水。”
熙宁帝立刻问道,“大黄那边测试如何?”
“经过十五次验证,大黄确实能从人群中准备分辨出哪些人贴了面具。”地胤也觉得不可思议,“它比别的狗聪明许多。”
大黄有多聪明,熙宁帝早就听三弟说过无数遍,并不觉得奇怪,“立刻从各处择聪明的狗,训练它们识别气味,训练好后,择日清城抓奸。”
想到能将混在人群里的,贴着假面行走的奸人全部清除干净,熙宁帝就觉得浑身舒畅,笑容满面。
地胤应下,又回禀道,“万岁,晟王府的姜公瑾出城了,看方向他也是去追师无咎了。”
熙宁帝笑了,“三弟不在京,晟王妃用起他的人来倒也顺手,竟出动晟王府第一高手去给师无咎保驾护航。”
地胤接着道,“那咱们的人?”
“继续跟着。师无咎曾救下朕的七妹,他这一程,朕也保。”熙宁帝吩咐道,“若能抓住跟去的刺客,当然是再好不过。”
第1365章 多吃点,待会儿还有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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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无咎离开京城后,经广济河到达万盛镇,寻了家食肆用徒儿孝敬的银子买了十几个肉包子做干粮,便拉马寻渡船,准备渡黄河继续北上。
这时已近正午,天高日烈,树上的蝉儿叫得有气无力,师无咎举目四望,寻了个僻静处放马吃草歇脚。他在河水中净手时,顺手抓了几颗石子,打向草丛。
“哎呦”两声,有两人捂着腿现出身形,甚是狼狈地望着师无咎,“道长早就发现我等了?”
师无咎笑眯眯的点了点旁边的石头,“跟了这许久你二人也累了,过来吃些干粮咱们好上路。”
既已暴露,二人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上前拱手道,“因京中刺客下落不明,吾二人奉命护送道长北上,并无他意,还请道长原谅则个。”
师无咎乐呵呵地点头,熙宁帝这皇帝当的,确实比他老子强了些。
两个侍卫净手道谢,取了荷叶上的包子来吃,一尝又是羊肉馅的,暗道这老道号羊肉这一口,真是几十年都不曾变过。不过这芹菜羊肉包子非常好吃,两人不知不觉地就吃了大半。
师无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吃,然后道,“既然来了咱们便一同上路,你二人也不必遮遮掩掩的。”
“是。”
“这顿老道请,不过接下来半月便靠你们了。”师无咎抹了抹嘴,“债欠得久了会影响运道。你二人欠老道的半月饭,该还了。”
“噗!”侍卫华奋喷了包子,“道长竟认出咱们了?”
师无咎笑眯眯地点头,“老道年纪虽大了,却还不健忘。”
华奋与华归对对眼神,拱手再拜,“当年吾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道长莫怪。”
华归等人多年前一直暗中跟踪师无咎,找寻天师张昭成的下落。后师无咎收陈小暖为徒,他们又被派到秦家村监视陈小暖。曾因大黄先后暴露,被押入济县牢中,与被衙役误抓的师无咎同牢房玩牌,输给他半月饭钱。
后来几年,他们都跟在高仓颉身边,暗中监视陈小暖,日子过得甚是舒坦。熙宁帝登基后,撤了监视晟王府的侍卫,他们也被新任的大内总管地胤重新编排归队。
今日这差事倒也非偶然,地胤是知他们曾暗中跟过师无咎几年,才派他们前来的。
师无咎放浪形骸,仰趟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巨石上晃着腿,仰望着树杆上的一只以为没人发现它的蝉感叹道,“老道若那等小气,岂能活到这般岁数。几年蹉跎而过,老道与你二人还能再次相遇,也是缘分,这才邀你们出来坐一坐。”
这二人也甚是感慨,“这也真是缘分,当年我等那帮兄弟,已七零八散。他们有的死于敌手,有的转行当了种棉花的农夫,有的升职当了副将。只我二人没本事,依旧做这跑腿卖命的苦差。”
师无咎想到当初在大牢里随口说起在京城龙雨巷见到过黑面人,而后被自己令门人将其灭口的侍卫,心中不无感慨,“你们吃饱些……”
华归笑道,“道长现在日子过得比前些年好多了,道袍是新的,连包子也只买肉的。”也不会因为饿肚子偷果子被狗追了。
几年前他们跟着师无咎四处漂泊,对他的窘迫深有体会。
师无咎呵呵笑着,“托大伙儿的福,老道收了个孝顺的好徒儿,日子渐渐好了。”
华奋忍不住好奇啊,“道长当年怎会知晓陈家姑娘会有此等际遇?”
“天机不可泄露。”师无咎收了腿坐起来,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你二人吃饱些,待会儿怕是会有场硬仗。”
华奋一下咬到了舌头,疼得追查直转泪珠子,“道长可是算出了什么?”
师无咎高深莫测,“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晓鸡毛蒜皮,人送道号江湖神算子,二位可要卜一卦?”
这话他们听师无咎蹲在卦摊后说了数百遍,耳朵早已磨出了茧子,“道长如今又不缺饭钱,为何还要惦记吾等身上这仨瓜俩枣?”
师无咎见他们吃饱了,便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拍拍徒儿新送他的道袍,“待会儿若真打起来,你们护着老道些,莫弄脏了老道的新衣裳。”
华奋二人……
今日风平浪静,师无咎寻了艘能装下马儿的渡船,与船夫商量好船钱后登船渡河。
这艄公本事了得,撑得船儿极稳,待到了河对岸下船时,师无咎大方地多给了三文船钱,随后笑眯眯地问,“老道近来日行一善,老汉可有急?”
带着大斗笠的小个艄公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静若寒潭,亮如猎鹰的眸子,“道长此话当真?”
师无咎含笑,“当真。”
帮师无咎拉马的华归听得云里雾里,华奋却觉得这艄公身份非同一般,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这莫不就是师无咎方才说的“硬仗”?
金竭见了师无咎这笑,便知他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便缓缓拱手,“道长此去,是为何人?”
师无咎摇头,“老道夜观星象,知北方有变,尚不知是不是人。”
金竭继续问道,“那道长可否告知小人永福寺智真大师坐下二弟子的下落?”
智真大师就收了俩徒弟,二弟子便是清王遗子圆通!圆通不是在黑山谋逆么,此事无人不知!
华奋拔出匕首,喝问道,“你是何人?”
师无咎抚须,“老道只日行一善,老汉这已是第二问了。恕老道不能相告。”
金竭甚是安静,“那小人明日再来寻道长,告辞。”
“且慢。”师无咎出言挽留,“若是你能战败老道身边这三人,老道便知无不言,如何?”
三人?金竭的目光落在华归和华奋身上,“他们不是小人的对手,不知道长口中的第三人是谁?”
还不等师无咎说话,身为大内侍卫、自认武功不弱的华归一扔马缰绳,“是不是对手,打过才知!”
说罢,他抽刀便迎了上去,谁知不到三个回合便被金竭横扫到了路边的芦苇中。师无咎纵身避开溅起的泥水,免得葬了衣裳。他怎生觉得,穿新衣也是件很累人的事呢?
见华归这么利索就败了,华奋立刻将匕首归鞘,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
金竭只问师无咎,“道长所指的第三人,可是您老人家?若是如此,金竭只有得罪了。”
“老道今日穿了新衣,不与你打。”师无咎说完,扬声道,“姜公,可在?”
师无咎的话音未落,便有一人踏芦苇而来,轻飘飘地落在师无咎身侧。
金竭见到此人,目中精光大涨,“道长所言的第三人,便是他?”
第1366章 中人
师无咎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要打?”
“是,还请道长信守承诺,待小人打胜之后,实言相告。”金竭摘下草帽露出一张木匠脸,又将艄公行船披的遮阳宽衣脱掉,从背后拉出分水峨嵋双刺,向姜公瑾约战,“请!”
他这兴奋模样引起了师无咎的好奇,“你二人武功都不弱,要战胜他并非易事。你不怕费劲辛苦赢了他后,老道却伸手制住你,将你交给大内侍卫?”
刚从水里爬上来的华归和站在师无咎身后的华奋见到艄公手里的分水峨眉刺,便猜到了他的身份——这个小个子正是四月十四日夜里入宫行刺熙宁帝失败后,在晟王府的第一侍卫手中依旧能全身而退的刺客!
两人如临大敌,这绝不是他们两个能控得住的刺客啊,娘的,这一趟真是要老命了。
“若您当真那般行事,便不是上清宫的宫主、门下弟子数千的师无咎了。”金竭说完,双目炯炯地盯着姜公瑾,等他是出手。
师无咎靠坐芦苇丛中的石头上,笑吟吟地道,“此等高帽一扣,老道为着上清宫的清誉,当真不好出手了。姜公,你可要战?”
“战。”姜公瑾将衣摆的一角撩起,束在腰带上,从袖中抽出一对银白判官笔握在手中,双目带着喜悦,“除了三爷外,公瑾十余年未逢敌手。那日在皇宫中与你打得束手束脚,今日托道长的福,正好与你放手一战。”
这两人四目相对,手握兵器拉开架势,一触即发。
师无咎观之,笑道,“峨眉刺对判官笔,单论兵器,你二人也是旗鼓相当。”
峨眉刺与判官笔都属短兵器,长度盈尺,柄中间带环可套在手指上可旋转,区别之处在于峨眉刺两头尖,柄更细一些。
华奋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上前一步挡在师无咎身侧,大义凛然道,“某帮道长挡一挡,免得他二人打起来,溅脏了您的道袍。”
华归也拧拧衣裳上的水,站在师无咎另一侧帮他挡着可能会飞溅过来的泥点子。实则是怕这二人打起来殃及他们这两条小鱼,躲在师无咎身边,好留口气回去复命。
黄河边清风徐徐,芦苇飘荡,金竭和姜公瑾手握兵器静立僵持,师无咎叼着芦苇叶含笑旁观,华归则进紧张地透不过气来。
片刻后,师无咎身后马儿仰头打了个响鼻,一只水鸟自芦苇丛中窜出,直上青天。手握双刃的二人同时出手,判官笔和峨眉刺同时刺向对方的咽喉。
两人一左一右避开,又同时探左手的兵器隔挡对方的兵器,“当”地一声,火花四溅,两人身形飞转,战在一处。
初时,华奋还能分清两人的招式,诸如仙女引针、白猿献果、叶底偷桃,双蝶舞花等,但随着两人身行越来越快,华奋眼中便只剩两道残影。
残影过处,芦苇四散,鸟雀乱蹿。
两人斗了三百回合,依旧胜负难分。
华归揉了揉花掉的眼睛,他今日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刺客方才那一脚若是不留情,他怕是早躺在水底喂王八了,只盼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逃过今日这一劫。
“当”地一声短兵相接,缠斗的两人分开丈余,身上的衣袍皆有破损,未见血迹。
师无咎吐掉芦苇叶,劝道,“你二人论招数不相伯仲,姜公胜在经验老道,艄公胜在年轻体壮。胜负各半,还打不打?”
“打!”两人异口同声,又战在一处。
这一次少了试探,招招致命。师无咎也敛了笑,分开身前的两堵墙观战,华归和华奋则老老实实躲在师无咎身后避险。
华奋低声道,“姜公体力不济,怕是要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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