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小暖条分缕析,“姜公在三爷身边多年,是三爷的心腹,对于您,柴严亭必定找人调查过。便是查不到姜公是玄一,他们想查到您的身世并非难事吧?”
这事关暗卫的一些机要,姜公瑾不确定三爷跟没跟王妃讲过,便含糊回道,“确如王妃所言,柴严亭要查知公瑾乃姚州姜家人,也有一两分可能。”
“他们查到姜公的身份后,知道您有个失踪的侄子。所以让金竭假扮姜劼,在关键时刻向您揭露这层身份诱您入圈套,是柴严亭会做的事。柴严亭的人善易容,在金竭胳膊上弄出个足以乱真的胎记对他们来说,绝非难事。”
姜公瑾道,“我侄儿胳膊上有胎记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小暖点道,“此事姜劼的生母吕氏很清楚,现在吕氏被人杀了,而这个行凶之人,很可能是姜劼。”
柴严亭善于利用人心和对手的弱点来瓦解对手防御,让对手为他所用这一点,姜公瑾非常清楚。此时听晟王妃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金竭假冒自己侄儿的事大有可能。
“王妃所言甚是,公瑾虽不知金竭的真实样貌,但他身形矮小,全无我兄长的半点魁梧。”
小暖很想问一句:姜劼他娘魁梧不?若姜劼他娘不魁梧,这孩子许是随了他娘呢。
不过这种话,小暖可不会没心没肺地讲出来。她接着问道,“姜家之祸根起于吕氏和姚凌卿,尊兄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姜公瑾苦笑,“家兄临终前说他既已经将吕氏休弃,此事便到此为止,也不准我去姚家。”
……
???
!!!
小暖半晌才导过这口差点把自己憋死的气。她想夸一句“家兄气度非寻常人能比”,但一个闭关能把自己气然后杀全家又自尽的男人,绝不是有肚量或真放得开,而是他表面把这件事放下了而已。
小暖不欣赏这类人。若是三爷敢背着她偷人还被她撞见,就算小暖不够办事当场干点啥,也绝不会忍着。
她会在事后把三爷的家底搬清,再将三爷弄晕捆起来暴揍一顿再带着美人婆婆和女儿们回南山坳,再找个好男人招赘!三爷如果敢来烦她,来一次就打一次,直打到他不敢来、没脸来为止!
歪楼的小暖把思路拉回来,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评价,“尊兄这样做,是不想姜公您陷入无穷尽的仇杀报复之中。咱们接着。”
“若此案为金竭所为。便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为了让你相信他是姜劼,所以灭了姚家报仇,顺便通过吕氏之口,调查姜劼的特征;二是他真是姜劼,杀姚家是为了报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杀害姚家五十三口的凶手行事残忍,绝非善类。”
姜公瑾对姚家案的了解比晟王妃还多,更明白凶手的残忍程度,“王妃所言甚是,金竭此人绝非善类。若他是姜家人,是我姜家之不幸;若他是想利用姜劼的身份引诱公瑾入瓮,公瑾定会叫他自食恶果。”
小暖含笑,“姜公是咱们府上最聪明、武功最高的人,只要您能冷静下来,金竭不足为虑,目前的困境也不足为虑。”
姜公瑾苦笑,“晟王府武功最高的是三爷,最聪明的人是王妃您,公瑾远不及也。公瑾还有一事,想向王妃讨个主意。”
小暖点头,“姜公请讲,小暖知无不言。”
姜公瑾抬头,犹豫道,“若是金竭真是我侄儿姜劼,当如何是好?”
小暖明白姜公瑾的意思,“姜公是觉得他虽然可恶,但毕竟是尊兄唯一的血脉,不忍将他除掉。但若不惩治他,姜公又怕此事被圣上知道后,对三爷不利?”
姜公瑾点头,难怪三爷什么事也跟王妃说,王妃这脑子,比他姜公瑾更配得上晟王府第一幕僚之名。
小暖想了想,“事无不可对人言。若金竭真是姜劼,待三爷回来后,姜公便将此事告知三爷,他自会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若依着我,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想留着他,他如果肯改邪归正那是最好,如果不肯,那就剪去他的羽翼废掉他的武功,再寻个妥当去处安置了。姜公想教他做人便教,不想教就养着,左右就是多了一张嘴,吃不了多少米的。”
“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是亲人,只有在乎这份血缘,又把你当亲人对待的,才是亲人。人活一世不容易,何必因他人的过错,让自己不得自在?”
小暖站起来,模仿读书人的语气,文绉绉地道,“我这话初听是有些不近人情,但转个说法姜公接受起来或许容易些: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俯仰无愧于天地,自省无愧于己心。至于其他人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
这说法换与不换,其实没什么差别。不过姜公瑾听后心境开阔许多。
就算金竭是他的侄儿,他面对的情况比起王妃来也强了数倍。因为王妃面对的是从不将她当女儿的生父、恨不得将她杀死的继母、只想从她身上讨好处的祖母,还有两个异母妹妹。
这些人都是王妃的血亲,但他们哪个把王妃当亲人?王妃十二岁的年纪便遭此大难,却能带着弱母幼妹拼出一片天地,活得自由自在,就是因为她心中不为陈家人的骨血所累。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能参透的事,他这已是年过半百的男人却为此所困,真是该打。
姜公瑾再拜,“王妃说得对,大丈夫当无愧于天地己心,公瑾记下了。”
姜公瑾这里没事儿了,小暖却又为圆通担起忧来。
第1369章 愁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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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黑山的假圆通举旗造反,使得圆通成了大周的头号通缉犯。这还不算,可以与晟王府第一暗卫打个平手、神出鬼没、会做木匠活、两入皇宫加害大BOSS的危险人物金竭,正四海搜捕他的消息,想着在他身边“保护”他成年。
被这么个高手保护,小暖真不觉得是好事,真希望师祖在他身边放了一两个牛人,别让他成为金竭的囊中物。
小暖可不能柴严亭只让金竭保护圆通,而不给他灌输点什么复仇灭世的思想。
“愁人呐……”小暖叹息一声,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转身回屋继续坐她的月子,再忍忍,再有七天月子就坐满了,洗一洗涮一涮,她陈小暖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王府后花园内,小草没精打采地趴在亭子里,用细竹枝一圈圈地搅动亭下的湖水。华淑正手捧书卷坐在小草身边读书,秦氏坐在她身边捺鞋底。
捺几针拉紧线,秦氏便抬头看华淑一眼,然后接着心满意足地干活。华淑看了几页书,转头看着秦氏动作流畅地纳鞋底,觉得甚是赏心悦目,她看着鞋底的大小,“这是给小暖做的?”
秦氏摇头,“小暖的脚比这个大,这是给您做的。现在不比在宫里的时候了,以后出门多得穿硬底儿鞋,这双千层底的布鞋穿着不惹眼还舒坦,您想要什么面的?”
给她做的?华淑惊喜挪到秦氏身边看,“安人的针脚真是整齐。”
秦氏立刻飘了,嘴里还谦虚着,“这不算啥,乡下媳妇没一个不会坐的。”
“会做和能做好不一样,针线女红、厨房田里,安人样样做得好,这便不是谁都能行的。”华淑笑道。
秦氏被夸得飞了起来,把鞋底子扔在一边,兴致勃勃跟华淑一块挑布头。
华淑抬手翻看针线簸箩里的布头,她的手指细白,动作优雅,针线簸箩里那几块素色布头让她这么一摸都像上了一层色,闪闪发亮的,怎么看怎么顺眼。可就是这些上了金色儿的布头,秦氏却觉得哪块也配不上身边美若天仙的贵太妃娘娘。
“太妃,咱俩明天去铺子里挑布头吧,绫罗坊、棉坊咱都转一圈。你中意哪个色儿就用哪个色儿,挑完布头咱们再去龙雨巷喝茶、第四庄摘菜,太妃想吃什么菜咱们就摘什么菜。”
华淑本想说秦氏要照料坐月子的小暖,还要照看田庄的庄稼,不用再特意陪她出去转悠。可看着秦氏发亮的脸,华淑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笑道,“摘完菜回来时,我请安人去龙雨巷吃茶。”
“好啊!”秦氏乐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小草听到龙雨巷,立刻爬了起来,“太妃,小草也去。”
小丫头打昨日便没精打采的,出去走走也好。华淑揉了揉她晒得通红的小脸,“嗯,同去。回来时再给你姐带两个马齿苋馅的肉包子。”
秦氏乐开了花,“太妃,马齿苋煮了晾干,冬天包肉包子才好吃,这会儿刚摘下来的马齿苋,用热水烫一下加香油和蒜凉拌着吃最好。咱们俩去地里掐马齿苋,回来给小暖吃不带蒜的,咱们吃带蒜的。”
华淑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只记得去年冬天安人送进宫的马齿苋包子很好吃,却不懂的夏天不能吃,让安人见笑了。”
秦氏立刻道,“夏天也能吃,我那府里还有去年晾干放着的,咱们晚上就包包子吃。明儿咱们多弄马齿苋回来凉上,留着今年冬天吃。”
“好。”在种田弄吃的这方面,华淑什么也不懂。
旁边伺候的华玉见太妃与秦安人聊得热火朝天,小草却又趴回栏杆上拨拉水里的荷叶,便倾身轻声问道,“何事扰了二姑娘的雅兴,二姑娘告诉奴婢吧,奴婢或许能帮上忙。”
小草抬起头,往日欢快明亮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却什么也不讲。
华淑和秦氏也见了她这小可怜样儿,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小草,你咋啦?”
小草的小嘴儿抖了抖,“娘,小草想去找圆通,行不行?”
秦氏抱着小闺女哄,“这好端端的,咋又想起找圆通来了呢。西北兵荒马乱的,咱可不能去啊。”
华淑也记得小草画中笑得嘴巴大大的小和尚圆通,晓得他是小草的好朋友。圆通举旗造反,犯的是死罪。看着小草泪汪汪的模样,华淑想劝又不知如何劝,便哄道,“你姐夫在西北,咱们这就给他写信,让他回京时将圆通带回来,可好?”
小草抽了抽鼻子,想说圆通不在西北,她昨天还看到他了,可这是秘密,姐姐叮嘱了不能讲。小草憋得难受,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秦氏心疼得不行,“咱们小草是大闺女了,不哭啊。娘娘说得对,你姐夫会把圆通带回来的,到时候你就见着了。”
见还劝不住,秦氏抱着闺女哄着,“娘没本事,脑袋也不好使,想不出法子。咱再等二十天,等你姐就出月子了,让她帮拿主意。现在你一哭传到你姐那儿,她该跟着着急上火了。”
这里讲究跟乡下不一样,月子要坐四十五天,秦氏希望闺女的身体养得好好的,当然怎么讲究怎么来。
小草立刻不哭了,抬袖子把眼泪擦干净,“嗯,等姐姐出月子,姐姐有法子。”
华淑看着这母女俩,默默替小暖觉得不容易。小暖看着是个硬脾气,可对她娘她妹妹简直是有求必应。圆通这个情况,小暖能有什么法子呢?
罢了,还是私下跟小暖商量一番,让她把这事儿交给严晟去办吧。严晟位高权重本事大,想办法留住圆通一条命还是能的。
黑山外三十里的定北军帅账内,正在与乌桓、藤虎和高冲等人商议破城计的三爷,忽觉得耳廓发痒。
他转冷眸扫了一眼身后的玄散,玄散一激灵,不晓得自己又错了啥,惹得三爷不快。
定北军军营深处,一个竹竿身材的士兵正在帐篷边烧火做饭,帐篷内,一身着土黄僧袍的和尚,正盘膝坐在床上,庄严肃穆地默诵经书。
京城通往西北的咽喉要道上,一身着天青道袍、胖袜云鞋的圆脸小道士,正打马扬鞭,随着他师兄赶往雁门关。
第1370章 莫名莫道
快到雁门关时,面容寻常的道士拉住马,待身后的师弟跟上来,才跟他低声叮嘱道,“此乃雁门关,雁过都要拔毛盘查。听说去年于田的一个姓李的行商贿赂雁门关守将,偷运禁榷货物出关被朝廷发现,朝廷怒斩雁门关八个将领,官兵也全换了,盘查极严。现在不将毛拔光,休想过关。待会儿师兄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能冒傻话,可记下了?”
圆头小道士抓紧自己的衣领,“真要扒光吗?”
道士忍笑,“不错。”
圆头小道士拔着脖子往上望了望,甚是艰难地道,“那过去了,他们还把道袍给咱们吗?这件道袍是刚买的,莫道从未穿过这么好的道袍,舍不得。”
面容寻常的道士抽了抽嘴角,“师弟莫小家子气,出雁门关后咱寻到晟王妃开的棉坊,用度牒就能换两身比这强十倍的道袍。”
小道士心虚不已,“师兄,咱的度牒是假的……”
“啪!”道士怒瞪师弟,“你给我闭嘴,不想通关了?”
急脾气的守关的副将等了半天,还不见这俩道士过来,气得用长枪点住这俩杂毛,大吼道,“来者何人,因何出关,可有路引?!”
道士连忙打马到关口,下马赔笑奉上几份通关凭证和两份度牒“贫道莫名,这是我师弟莫道,我二人乃上清宫门下留守庙弟子,奉师尊上清宫宫主六弟子刘道清之命去昆仑寻三师伯回春真人姬景清取丹药。”
“莫名莫道?本将军看你俩是莫名其妙,你们的师傅更是莫名其妙,不晓得西北在打仗吗,去取什么丹药!”守将一边看相关衙门开的凭证,一边仔细分辨上清宫给的凭据。
道士莫名此时那叫一个老实,“将军教训的是。”
守将看了一会儿,吩咐道,“去把前一阵随着棉坊商队出关的那几个道士的凭证取来。”
听到这儿,小道士莫道抓着自己的道袍,脸都白了。
守将见此问道,“你这小道士紧张个甚?将你是何时从什么庙……”
守将低头看了看,接着道,“留守庙,娘的,庙的名字起得这么好的,你们不留守着,滚出来作甚!说,你们何时从留守庙出来的,又经过哪些地方才到了此处,住客栈花了多少银子?”
莫道一下就被问蒙了,努力回忆这位凶巴巴的将军问的话,一个个达到,“小道一个月前从庙里出来,经过了几条河,翻过了几座山,没住过客栈,因为我们没有盘缠……”
“娘的。”守将气笑了,“怎穷成这糗样!”
莫道无比惭愧,“将军教训的是。将军,待会儿盘查完,可以不要拿走小道的道袍么,小道就这一身像样的道袍,师兄说关外很冷的。”
将军瞪眼,“本将军要你的破道袍作甚,擦桌子还是垫凳子?”
这死小子……莫名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赔笑道,“将军教训的是。”
待官兵将前一阵儿出关的道士的凭证取来后,守将一一核对无误,才信了两人的道士身份,大手一抬,“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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