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乌桓大喜,“好!擂战鼓,燃六狼烟,一鼓作气攻下内城!”
战鼓声起,南北城杀声震天,得了消息的萧擎只得带兵败入内城,紧闭城门。
跑地慢的黑山叛军被关在内城之外,或拼死挣扎,或放下兵器投降,外城与内城之间的数里空地上,尸横遍野。
待定北军登上外城墙控制外城后,金盔金甲的定北军督军晟王柴严晟,才跨马由城门进入黑山,抬眸望向内城高高的城门楼。
他身后被人团团护住的智真见到满地尸体,双掌合十,默诵地藏经。度通则紧张地握着一根木棍,护在师父身边。
黑山城内的柴严昌坡口大骂,“废物,都是废物!十万大军守城,竟这么容易就被乌桓那小儿给攻破了!现在怎么办?”
贺青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是啊大哥,咱们怎么办啊!”
贺蓝对外城这么快失守也极为恼火,不过他息怒不形于色,马上给出最佳对策,“萧将军带将士们守住内城,定北军出洞近二十万攻打我黑山,必定后方空虚,匈奴和契丹会借机攻打边境,黑水军司那边老夫也已让人联络好,只要匈奴契丹攻入漠北和西北,黑水军司必举旗相应,白马军司必定会两不想帮。只要能撑两天,咱们的困境必解。”
“对,萧将军靠你了,再撑两天咱们就能赢!”贺青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他一定要在这两天之内,借机会带着孙子逃出生天。
萧擎还没说话,柴严昌就冷言冷语地开枪腔了,“铜墙铁壁的外城他都受不了两个时辰,薄如纸壁的内城让他守两天?痴人说梦!”
战袍已被血洗的萧擎呛声道,“本将无能,还请昌王前去守城!”
已断了右臂的柴严昌大怒,“放肆!”
“放肆的是你,不过是个残废罢了,也敢在本将军面前大呼小叫!”萧擎才不惧怕柴严昌,他欠的是柴严亭的命,拜的是柴严亭的胞弟为君,不是残废败逃黑山的柴严昌。
贺青听柴严昌被萧擎怼,心中痛快得不得了,嘴上则假惺惺地劝着,“昌王、萧将军,二位息怒。如今大敌当前,我等该齐心协力保护圣上才是。”
柴严昌冷哼一声,“若不是本王在此,黑水的勒峻将军岂会出兵解黑山之危。”
黑水军司的勒峻与柴严昌的舅舅蒋常胜是儿女亲家,蒋常胜如今已回白马军司坐镇,柴严昌与蒋常胜和勒峻皆有密信往来,所以他才有这样的底气。
这等紧要关头,确实不是吵架的时候。贺蓝主持大局,“萧将军,自率兵守城。贺青,你和昌王带着金不换去东城,将他挂在城头挡住金听南和郭永靖。本相带着乌家的长孙,去会会这定北军大元帅和督军。”
贺青不干,“大哥,让小弟去西城吧?”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乌桓见到乌羽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贺蓝皱眉,“晟王在西城,你确定你能行?”
贺青心虚地转了转眼睛,“他必定舍不得乌羽死,有啥不成的。”
贺蓝不依,“这等千钧一发之时,容不得一点疏忽。你要么去东城,要么回去守着万岁!”
“大哥是右相,小弟我才是左相,百官之首!”贺青不满。
贺蓝瞪了眼,“你去还是不去?”
“……去,还不行嘛。”贺青磨磨蹭蹭地出了议事厅,往外走去。
萧擎也回府更换战袍,柴严昌跟在贺蓝身边,“丞相,本王与你同去西城门,没有任何比本王更清楚柴严晟,有本王在,定不让他将乌羽救走。”
贺蓝一捋花白的胡须,面带浅笑,“也好。”
两人回到把守森严的内院时,柴严昌望了一眼金銮殿,皱眉道,“圣上是不是身体不适,否则他为何总不露面?”
贺蓝面色如常,“圣上还年幼,他要跟太傅读书学帝王之道,若昌王想见圣上,直接让人通报便是。”
柴严昌没吭声,跟着贺蓝进了关押乌羽的房间,见到了虚弱躺在床上的乌羽。
柴严昌真不敢相信,这黑成煤球的男子就是乌羽。终于见到一个比自己更落魄的,柴严昌心中无比舒畅,居高临下地盯着乌羽,笑道,“自上次羽林卫校场一别才不过四载,乌羽,你倒叫本王不敢认了。”
床上的乌羽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四年不见,你由昌王变为昌郡王,由昌郡王变成阶下囚,由又阶下囚变成断了条腿的丧家犬,小爷我还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柴严昌,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如小爷啊。”
第1375章 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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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严昌怒极,扬左手狠狠抽在乌羽的脸上,“你找死!”
乌羽缓缓抬手擦了擦嘴角,却不见有血丝,便又气死人不偿命地道,“丧家犬少条腿果然不行了,就你这点儿劲儿,还不够给小爷搔痒的。”
“你……”柴严昌抬手就要抽刀,贺蓝连忙将他拦住劝道,“昌王息怒,待定北军退后,本相再将乌羽交由您处置可好?”
定北军已经打到城下了?乌羽笑得欢快。
他一嘴白牙与黝黑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极为刺眼。柴严昌冷哼道,“你且等着,回头本王定砍去你的双臂,让你跪地求饶!”
两个侍卫将乌羽架起往外走时,乌羽嘴上依旧不留情地挖苦柴严昌,“王?谁封你当的王?柴严昌,你还真是恬不知耻啊。”
贺蓝连忙拦住又要抽刀的柴严昌,“王爷,大局为重。”
柴严昌气死了,“本王不去城楼了,本王要去陪圆通读书!”
“也好。”就他这被乌羽气几句就暴跳如雷的脾气,上了城楼也帮不上忙。贺蓝让人将他送入御书房,陪圣上读书。
被人架着往外走的乌羽见柴严昌没有跟出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定北军将士此时已将外城拿下,在乌桓的命令下,众军抱着破城木、推着投石车、抬着攀城梯,逼近黑山内城。
相比于刚刚被他们攻破的数十丈高的黑山外城,高不过三丈的内城墙,简直是吹口气就能倒,在众将士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随便扒拉几下就能吃下去。
城墙上,叛军架起密密麻麻的弓弩,备好滚木礌石,严阵以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蓝和贺青带着他们最后的赌注,分别登上了东西城楼。
贺青躲在垛口之内,将金不换的上半身露在城墙凹处,大声喊道,“定北军众将士且慢,你们看看这是谁?金听南,别人认不出来,你该不会认不出你的亲爹吧?”
郭永靖身边的金听南抬头,仔细分辨城墙上露出的半个身影。
贺青一脚踹在金不换身上,“说话!”
站在西城门高大门楼之上的贺蓝,遥望远处定北军帅字旗下的乌桓,高声道,“若是乌元帅认不出这是何人,不防问问您身后的晟王。”
三爷跨马,自众军身后到了阵前,与乌桓并马而立,仰头看去。
押着乌羽的侍卫将横在乌羽脖子上的刀微微用力,“说话!”
乌羽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道,“小爷被你们灌了药,浑身没劲儿,就这么大声音。”
“乌羽将军果然跟以前一样欠打!”萧擎抽出宝剑,“没劲儿?本将军给你一剑,帮你提提神!”
“将军息怒,拖延时间方为上策,他死了就麻烦了。”萧佑连忙拦住萧擎,又劝贺蓝,“相爷,乌羽所言有些道理,您不如将解药给他喂下,好让他与乌桓和晟王多说会儿话。”
因怕乌羽逃脱,押送他的侍卫给他喂药散去了他的内力。这会儿给他喂些解药也无妨,贺蓝点头。
侍卫将小半药丸取出,粗鲁塞入乌羽口中。萧佑自腰间取下水袋走过去喂乌羽喝水,却被看守乌羽的四个侍卫拦住了。
乌羽伸了伸脖子,“小爷要喝水,嗓子疼。”
侍卫见丞相不阻止,这才接过萧佑手中的水袋,喂了乌羽几口。
一日一夜滴水未进的乌羽积攒了些力气,才缓缓抬头,望向城下。待看到帅字旗和金光闪闪的三哥,乌羽的眼圈立时就红了。
“吾乃右金吾卫骠骑将军金不换,众位可是我金吾卫三军儿郎?”
因攻打东城门的都是郭永靖带来的骁卫将士,所以金不换的声音传到定北军中,定北军肃立无声。阎铁山担忧地看向金听南,见他双目通红地望着城门楼。
郭永靖举起长枪,扬声道,“吾乃定北军先锋郭永靖,四年轻征战漠北的金不换将军已战死沙场,你究竟是何人?”
金不换双目盯住郭永靖身边的黑甲将军,眼含热泪。因儿子身上穿的,正是伴他征战多年的战甲。
他被俘醒来时身上不见战甲,原来这身甲胄已被送去了,金不换向前一步靠在城墙之上,大声喊道,“听南!”
真的是父亲,金听南将三叉戟挂于马侧,“郭将军,请准末将上前认一认。”
郭永靖早就从三爷那里得到金不换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此事并不觉得意外,只点头道,“准。”
金听南催马上前,待看清父亲苍老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哽咽抱拳弯腰,“定北军游击将军金听南,因甲胄在身不能下马跪拜,请父亲恕儿不孝。”
西城门外,三爷与乌桓也与乌羽遥遥相望。
乌羽清清嗓子,扬声道,“王爷,元帅,乌羽不尊圣旨私自行动,致使乌锥和高冲战死,乌羽也落入敌手。乌羽自知罪该万死,请元帅军法处置。”
锥叔死了?兄长身边的黑卫都不在了么?乌桓仰头看向兄长,朗声威严道,“待破城查清你的过错,本帅定按军法处置。”
站在乌羽身边的贺蓝笑了,大声揭露乌羽的真实身份,“元帅真舍得军法处置乌家的嫡亲血脉、乌老将军之孙、乌正平与宁平长公主之子么?”
他这一声,惊诧定北军,引起一阵骚动。
乌家是金吾卫将士心中的神,得知乌羽乃乌铁崖的亲孙,金吾卫将士有此反应,全在贺蓝的意料之中。
他又朗声道,“当年宁平长公主生下的不是单胎,而是龙凤胎。因惧怕建隆帝因此降罪乌家,才瞒住此事,只说生了个女儿。致使乌家长孙乌羽被当做玩物养在宫中,长大成人仍不能认祖归宗。晟王,本相说的是也不是?夺位登基的逆贼柴永征一梦杀天下万千双生子,之时乌家血肉无法认祖归宗,我主顺天意兴义师讨逆臣。你等却逆天而为,难道就不怕天罚吗?!”
“哗——”金吾卫众将士声音更大了。乌骔催马赶到乌桓身边,“元帅,他,他,乌羽他是,是老将军的……”
又有几人近前,声声询问晟王与乌桓。
乌桓抬手让众人安静,朗声道,“不错。乌羽确实是我伯父乌正平的嫡子、我乌桓的兄长、我祖父亲定的乌家掌权人。”
众人哗然,仰头望向乌羽。
乌桓的话若射开满天阴云的箭,落在乌羽身上。乌羽浑身一颤,他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站在城墙之上。
从没想到,他乌羽有朝一日也能顶着父母之名,堂堂正正地立在世人面前,便是下一刻就要赴死,乌羽也觉得值了。
乌羽抬头上望,想看一看他的父母此时在不在天上,能不能记住他这个不孝又无用的儿子。
第1376章 乌羽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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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定北军将士一片骚动,贺蓝心中得意,扬声道,“乌铁崖老将军为国尽忠一生,三个少将军也为国捐躯,致使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本相虽不耻建隆帝嫉贤妒能,但对乌家和金吾卫众兄弟敬佩之至。没有你们用骨血相拼,何来我大周的太平!”
金吾卫中对建隆帝不满的大有人在,贺蓝这话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贺蓝与乌羽并肩而立,“乌羽,是乌老将军的亲孙,是二十二岁为国捐躯的乌正平少将军唯一的儿子!贺蓝在此问一句城下的金吾卫众将士,乌羽四年前入金吾卫,可曾贪生怕死,为乌家丢过一次脸?”
乌骔泪眼汪汪地望着台上的乌羽,哽咽道,“乌羽初入金吾卫时将士们都瞧不起他,言语挖苦、校场羞辱也是家常便饭。末将冷眼旁观,哈哈大笑。老将军去后,元帅让黑卫统领乌锥保护乌羽,我等心中不平,更是变本加厉……”
“元帅,这是为何,为何要隐瞒乌羽的身份啊?我等愧对老将军,愧对少将军,愧对乌羽啊。”老将乌骔,泣不成声。
乌桓不语,身躯僵硬如铁,仰望贺蓝的目光如刀。三爷只静静看着乌羽,不理会旁人。
贺蓝继续慷慨激昂,“若非建隆帝柴永征那荒唐的一梦,乌羽身为乌家的子孙,何至于落入皇宫当个玩物,长到十六岁都不曾摸枪?五年前他得知自己的身世,逃出皇宫到了济县,苦练武功半载,校场一举夺得武榜眼!这是何等的天赋?”
“若乌羽和乌元帅一样在乌老将军的亲自教养下长大,现在必定也跟乌元帅一般,是响彻大周的少年英雄!”
贺蓝再拔高声音,带着悲怆嘶哑,“其父乌正平二十二岁为国捐躯,乌元帅之父乌正天少将军二十岁战死沙场,两位的三叔,乌老将军的幼子乌正下小将军十八岁马革裹尸而还!若不是贼子柴永征怕乌家功高盖主,设下毒计,乌家三兄弟那般响当当的人物岂会战死,乌老将军岂会吐血心伤,挂印封门十六载?城下的各位金吾卫的兄弟,你们中有多少人是因那一战死了父辈兄长?”
十六年前那场血战,是右金吾卫之殇,提起来便噬肉刮骨,令金吾卫将士痛不欲生。
听着金吾卫造极。他这话连乌桓听着,都有些意难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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