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筱之
随即又起了身,跟程昶赔罪道:“三公子莫怪,那妇人只怕是得知嫡女意外身亡,一时伤心魔怔,得了失心疯了,本官待会儿定会按律例责罚她。”
程昶:“……没事。”
经姨娘这么一闹,公堂上倒是安静了不少。
姚府的人怕开罪了琮亲王府,俱是清醒了些,不再多话。
张怀鲁战战兢兢地坐下,顺着方才丫鬟与云浠的供词,把思绪理了一遍。
简单来说,昨日罗姝与方芙兰相约,在云浠的陪同下,一起去了朱雀街附近,撞见了行踪诡秘的姚素素。罗姝近日正与裴阑议亲,又知裴阑与姚素素有私情,心中起了疑,便与云浠一起跟了进去,果然撞破了裴姚二人幽会。
按云浠的说法,罗姝十分看重自己与裴阑的亲事,怕两相闹开难以收场,于是选择息事宁人,离开道观,与云浠一起回了方芙兰看病的药铺子,当时是酉时末。
二人在此途中,遇到了姚素素的贴身丫鬟。丫鬟把云罗二人撞破幽会的事告诉了姚素素。姚素素心慕裴阑已久,决定破罐子破摔,去找了罗姝,求她把裴阑让给自己。
罗姝大约是不肯,两人在此过程中,起了争执。
争执的时候,姚素素手里的雪团儿跑丢了,遂让丫鬟去寻雪团儿,当时大概是戌时末。
若丫鬟说的话全是真的,那么最后一个见到姚素素的人,就是罗姝。
因为雪团儿是在亥初被程昶与云浠捡到的,从戌时末到亥初,至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程烨命人在亥初去找姚素素时,已然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张怀鲁问云浠道:“你与罗四小姐撞破姚二小姐的幽会后,回到了药铺子,当时云将军的遗孀方氏可在?”
云浠道:“在的。”
“除方氏外,还有谁人在药铺里?”
“还有药铺的杂役与掌柜,卑职府上的赵五,丫鬟鸣翠。不过,当时阿嫂刚服过药,独一人在药铺里间歇息,罗姝回到药铺后,阿嫂见她心情不好,便把她唤道里间安慰,其余人,包括鸣翠与药铺子的人都在外间,赵五更是守在药铺门外。”
“照你这么说,如果后来姚二小姐来寻罗四小姐,方氏、赵五、丫鬟鸣翠,还有药铺里的人,都该看见才是。”
“是。”云浠应道。
张怀鲁想了想:“来人,即刻去忠勇侯府请方氏、家丁赵五、和丫鬟鸣翠,去朱雀街的回春堂请掌柜的。另外,罗府和裴府那边……”
眼下罗姝嫌疑最大,裴阑又是关键证人,不得不请来审问。
可是,罗府与裴府,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张怀鲁踌躇了半晌,目光落到云浠身上。
今日云浠虽被提了校尉,但圣旨未到,她仍是京兆府的捕快。
云浠的目光与张怀鲁对上,会意,拱手道:“是,卑职这就去罗府请罗四小姐过堂。”
张怀鲁微松一口气,又移目,看向程烨,赔着笑道:“想必裴将军眼下正是在枢密院当值,小郡王是枢密院在京房的统领,不如……”
程烨应道:“好,张大人可差一名捕头随在下一起去枢密院,请裴将军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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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到得罗府, 罗复尤的夫人俞氏乍一见到云浠,着实意外:“阿汀, 你怎么来了?是来寻姝儿的么?”
忠勇侯府与罗府间虽有表亲, 自回了金陵,两家便疏于来往。
云浠道:“姨母误会了, 阿汀此番是为公差来的。”
“公差?什么公差?”
“衙门中的案子,暂不方便透露,还请姨母速速去唤姝儿表妹, 请她跟我回衙门一趟。”
俞氏向来是个没主心骨的,一听这话,惊得脸都白了:“该不会是老爷他出了什么事吧?”
云浠摇头:“与罗大人无关。”
“这就好、这就好。”俞氏抚了抚心口,一边命下人为几个衙差看茶,一边将云浠往里间引, 笑着说, “你是不知道, 昨夜姝儿回府后,一直心神不宁,直到今早问我讨了碗安神汤才歇下, 也不知睡着没有。我原还想着阿汀你若无要事,便先等一等, 待用过午膳, 我再去唤姝儿起身,不想竟是为着衙门的案子。”
说着,一推罗姝闺房的门, 把云浠引了进去。
罗姝竟还未睡,独坐在塌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门前响动,她蓦地抬起头来,瞥见云浠,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阿、阿汀,你怎么来了?”
云浠道:“衙门里出了桩案子,张大人让我来请你过堂。”
罗姝倏地一下站起身,不安地理了理衣裙,磕磕巴巴地应道:“出了案子?好、好,我……我这就跟你去。”
一路随云浠走至门口,又问:“阿汀,可是素素她,她……”
后头截话似堵在了喉咙里,如何都说不出口。
云浠蹙眉,看她一眼,道:“兹事体大,我不方便透露,等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
罗府离京兆府甚远,云浠带罗姝回到衙门,裴阑,方芙兰,以及回春堂的掌柜与杂役已等在公堂里了。
罗姝一见这场景,彻底慌了神,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什么,两名衙役走上来,不由分说便给她拷上手枷。
身后一个捕头将她一搡,她往前跌走两步,一下便跪倒在公堂正中。
张怀鲁将惊堂木一敲:“罪女罗姝,你可认罪?”
方至此时,罗姝才意识到不对劲:“认罪……认什么罪?”
“杀人之罪!你可认是你谋害了姚府的二小姐姚素素!”
罗姝一听这话,双目骇然瞪大。
她似是没怎么听明白,愣了好一阵,看了看云浠,又看了看裴阑:“素素她,素素她死了?”
张怀鲁冷笑一声:“装得倒是无辜。”
他慢条斯理地道:“本官早已查明,你因撞见姚二小姐私下与裴将军……咳,幽会,因妒生恨,杀害了她,是也不是!”
罗姝愕然,片刻,惊惶摇头:“不是、不是我。”
“还敢说不是!”张怀鲁历言道。
又缓下声气,“那么本官问你,昨日,你可否去过道观?”
“去、去过。”
“据云校尉所说,当时你在道观外,只看见了姚二小姐一人,你是如何决定跟上她,进去看一看的?仅凭她神色有异?”
“大人有所不知。”罗姝觑了裴阑一眼,轻声道,“我与素素乃闺中密友,十分交好,她与……裴二哥哥的事,我其实略知一二,那道观……她有回私下里说漏嘴,曾提起过。”
张怀鲁一点头:“那么本官再问你,你府上近日正为你与裴将军议亲,你撞破他私下与旁人幽会,且还是你闺中密友,心中恨也不恨?”
“……恨。”
“所以,你就痛下狠心,决定除之而后快,下手杀了她?”
“不、不,我没有……”罗姝慌乱地道,“大人明鉴,素素与裴二哥哥之间有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撞破时纵然不甘,心里其实早有准备,如何会下手去害她?何况我也知道,此事若闹大了,难以收场,到那时,谁脸上都不会好看,裴二哥哥他……也不会再要我了。”
罗姝这番话,倒是与云浠此前交代的如出一辙,看来可以信。
张怀鲁道:“所以你决定息事宁人,跟着云校尉回了方氏看病的药铺?”
“是……”
“方氏。”
方芙兰应声:“民妇在。”
“罗四小姐回药铺时,情绪与心情如何?”
方芙兰有些为难地看了罗姝一眼,实话说道:“不太好。”
“当时民妇刚服了药,在药铺的里间歇息,姝儿妹妹她……回来的时候,人就有些心神不宁。民妇便让下人都去外间等着,问了问道观里的事。”
张怀鲁点了点头,又向药铺的掌柜、鸣翠和赵五三人求证。
三人俱称是。
张怀鲁道:“据本官所知,罗四小姐回了药铺后大约一个时辰,姚府的二小姐便找来了,可对?”
方芙兰点了点头。
“当时是什么时辰?”
方芙兰道:“当时是戌时正刻。”
“你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大人有所不知,民妇身子不好,昨夜与药铺的医婆约好要在戌时正刻行针,姚府的二小姐找来时,正逢医婆拿了针进里间。”
“民妇知道道观的事,见姝儿妹妹被姚二小姐唤走,心中担心,本想陪着去看一看,可惜行针的时辰耽搁不得,只得作罢。”
张怀鲁又问赵五与掌柜的几人:“你们也瞧见了。”
几人称是,药铺的掌柜还道:“当时小人见罗四小姐与姚二小姐离开,想着两个贵门小姐出行,身旁却只带了一个丫鬟,有点担心,还专门过去请她们到药铺子里说话。但当时两位小姐似乎是有私话要说,便把小人打发走了,姚二小姐还说小人是多管闲事。”
张怀鲁“嗯”了一声,问一直跪在地上的,姚素素的贴身丫鬟:“罗四小姐与姚二小姐离开药铺后,去了哪里?”
“回大人的话,没去哪里,当时街上挤得很,跳丰收舞的舞队快要到了,两位小姐便私下说话,便在秦淮水边找了一个人少些的亭子。”
张怀鲁看向罗姝。
罗姝应:“是。”
张怀鲁道:“所以当时姚二小姐把你带到亭子里,是想请你自愿与裴将军解亲,可对?”
罗姝点了点头,凄凉又不甘地道:“她说……反正裴二哥哥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我,我纵是……纵是嫁了他,他以后的心也不在我这边,会纳妾,甚至……甚至有朝一日,我不合他的意了,还会休了我。素素说,与其以后痛苦,不如眼下就把裴二哥哥让给她……”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看向裴阑。
方才一番审问,裴阑早已十分困窘,眼下又听罗姝这么说,狼狈地避开众人目光,简直难堪至极。
张怀鲁道:“正是姚二小姐这一番话,当场激怒了你,你因此与她起了争执,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