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满枝
只是谢大人如今位高权重,皇上对他都有些忌惮,不过还要倚仗着他手中的权势,他若是说累不想去接,也是不能强制的。
殿门安静了下来,张福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男人。
忽然想起了他杀人的传言,心想着,莫不是惹怒了他?
谢之州坐到如今的地位,底下自然有不少的人巴结他,不少人换着花样的给他送礼,无论是美女还是俊俏的男人,皆被他拒之门外。
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砍断了手。手段之残忍,让人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就止不住浑身打颤。
男人现下沉着脸,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思绪,不过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却是阴冷摄人。
就连皇上都以为他要拒绝了,他忽然俯下身子道:“臣明日便去。”
皇上又留了谢之州在殿里询问了几句事情,而后才放他离开。
晚间,仆人将药汤烧好倒进浴桶里,泛着黑渣的药汁与浴桶里的热水混合,空气里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苦味。
他将衣裳脱下,进了里面去。
他的皮肤本来就偏白,立时便被烫的烧红起来。眉头也难耐的压起,脸上尽是隐忍的汗珠。
“张太医,我的身子有起色了吗?”他低声问道。
浴桶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穿深青色宫装,原来是太医院的人,后来被皇上赏赐给了谢之州。
张太医摇摇头:“大人体内的淤积太过严重,只这短短几年怕是不能痊愈。”
话落,果然见浴桶里的人面容又冷了几分,唇角死死的咬住,就连眼尾也罕见的红了红。
张太医面露讶异。
以前从未见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他治疗时也已经说明了未必会好,大人当时也只是没有情绪的点点头,怎么现下看起来如此的在意?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
“当真再无可能了?”声音冷厉,仿佛从喉间挣扎而出,字字泣出鲜血。
张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大人当年净身之时,正巧是我师傅在一侧监察,认出了您来,使了一些手段才勉强保住了您,每年的例行检查师傅也都会亲自去看,虽然不曾去势,可是也是使了一些抑制的药物,长此以往,难免会受些影响,不过大人放心,调养上几年也就恢复了。”
张太医的师傅是宫里的老人了,前朝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后来前朝皇室被杀,许多宫人也一应被杀死,也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罢了。
他因着不出风头又是前朝的人,便被太医院排挤,后来每年小太监入宫净身以及例行检查事都是他在旁协助。
也多亏了是他,认出了谢之州来。
屋里很快便被浴桶里的热气氤氲,浓黑的药汤漫过他的肩膀。
谢之州将眼睛闭起了,掩下那抹似有似无的痛苦。
此时的他卸了一身的锋芒,只将脑袋露出水面,泛着波的药汤时不时滑过他紧绷的下颌,屋里暖黄的烛光照下,竟显出几分柔和。
他沉沉的嗯了一声,张太医将他身上下了针便退了出去。
......
普陀寺。
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下,山间一片潮湿泥泞的清香。
来人打着天青色的伞踏进了小院里,而后将伞放到了门外,进了屋里去。
“嬷嬷今早上去了佛堂,走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想到现在倒是下开了小雨。”
吉祥抖了抖衣裳,继而进了内屋去。
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一架三脚小桌,女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拿着毛笔,没有应声。
腰间宽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春衣布料偏薄,被遮挡在下面的纤长玉腿隐隐显出,她腰板挺直,白皙的脖颈微弯,眉目温和的瞧着桌上的纸张。
待最后一笔写下,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伸手揉了揉脖子。
她笑道:“这佛经总算是抄完了。”
魏宝亭侧头朝着吉祥弯眸一笑。
三年时间,她早已经成了大姑娘。
寺里向来朴素,是以她的发髻上也未簪头饰,垂下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发着乌黑的光泽。
她眉眼之间天然带着一副娇憨之态,澄澈双眸似是盛着干净的泉水,不过她唇色艳艳,笑起来时又流露出勾人的风情。
吉祥还记得她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寺里的姑子们背地里欺负的场景,她们碍于公主的威严不敢正面找她们的麻烦,却在背后耍些小手段。
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无能,让公主受了不少的委屈,最后还是公主将她们护在了身后。
她上前:“殿下如今这字写的越发的好看了。”
得了夸奖,魏宝亭笑了下,而后将垂在耳侧的碎发挽到了脑后,起身从旁边拿起件素色的外衣穿上。
“嬷嬷怎么突然去了佛堂?”
提起这个事,吉祥闷声道:“还不是那群嘴碎的姑子们,也不知是谁给的她们胆子,整日里不想干些正经事,每日里就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难为咱们。”
“昨日嬷嬷去厨房里做饭,就听见有几个人说您被皇上给忘记了,这都转过年来了,还不见人来接您回宫。她们说了您好些坏话,嬷嬷昨日忍了过去,今早上气不过,去跟她们说道去了。”
魏宝亭听完只是笑笑:“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就是了。你往后也多劝着嬷嬷些别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吉祥应了一声:“可是她们说话也太气人了!”
“她们说这话本来就是膈应咱们的,生气了不正好中了她们的计谋嘛。”
魏宝亭伸手,白嫩的手指根根纤细,她握住吉祥的手在掌心暖暖,“我跟你一起起佛堂。”
“殿下在屋里待着就是,奴婢去接嬷嬷回来。”
魏宝亭:“在屋里抄了半天的佛经了,累的厉害,正好出去走一走。”
吉祥应了一声,跟魏宝亭两个人打着伞去了佛堂里。
佛堂里,本该是安静或者一片祥和的氛围,此时却传出几声粗鄙的话。
玉嬷嬷早就拿掉了宫里端庄的姿态,挽着袖子插着腰,对着佛堂里的姑子们破口大骂。
那群姑子们也不甘示弱,不过到底比不过玉嬷嬷的大嗓门,一群人才勉强跟玉嬷嬷匹敌。
魏宝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眼睛扫了一圈,嘴唇勾起,笑了两声。
原本吵闹的佛堂传来几声清脆又勾人的笑意。
除了玉嬷嬷,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姑子们立时闭起了嘴巴,个挨着个的缩在一起,低着头,想看魏宝亭又不敢看的模样,惹得她又笑了几声。
玉嬷嬷:“殿下您怎么来了,老奴就是看不过几只疯狗总是乱咬人,这才来这里教训几句,别污了您的眼睛。”
众位姑子们抿紧了嘴巴,想顶嘴又不敢顶嘴。
魏宝亭:“外面下了雨,给嬷嬷送伞来了。”
她说完,目光忽的与夹杂在人堆里的静慈视线对上,毫不吝啬的扯了抹笑,露出白皙的牙齿。
“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玉嬷嬷受宠若惊,更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群背后说殿下坏话的嘴巴了。
“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嬷嬷说笑了。”魏宝亭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忽而问道:“嬷嬷方才说的疯狗乱咬人,那疯狗可是在佛堂里?”
她话落,便见有姑子出来勉强笑道:“玉嬷嬷真会说笑,不过是寺里不懂事的姑子与嬷嬷发生了口角,既然殿下来了,那咱们就退下了。”
众位姑子害怕极了这位公主。
就在脚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后面道:“嬷嬷往后不必与疯狗计较,既然是疯狗,往后咬了人,直接打死就是了。”
噗通一声。
有人直接被绊倒磕在了地上,偏偏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离开了佛堂。
待众人都离开了,魏宝亭才双手合十像着佛堂里的佛像连声道歉。
现下临近中午,玉嬷嬷还要去厨房里做饭,便让她先回去了,只留着吉祥陪着魏宝亭在普陀寺的后山里闲逛。
其实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她的身份尊贵,寺里有些姑子心思不在正道上,虽说想要难为她,可要碍于她的权势不敢做的太过分。
而她住的小院里经过修葺了一番,处处都好的很。
“公主姐姐。”小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魏宝亭回头一看,是寺里的清音。
清音现在十岁了,浓眉大眼的,瞧着很是可爱,她的头发都被剃去了,圆溜溜的小脑袋上滴上了几滴冰凉的雨丝。
她伸手抹了抹,见魏宝亭朝着自己招了招手,连忙跑去了她的伞底下。
“清音怎么自己出来了,静心师太呢?”
魏宝亭蹲下身子,将帕子拿出来擦了擦她的小脸,而后将小姑娘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清音是在普陀寺的山脚下发现的,当时她正坐在地上大哭,旁边还躺着个大汉的尸体。只不过清音穿着富贵,脖颈上带着的项圈上还刻着清音两个字,应该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不过她在普陀寺生活了许久,寺里的静心师太对她就是极好。
清音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往这个香香美美的姐姐身上蹭了蹭,而后道:“天上下雨了,我想出来玩,师太不让,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正好姐姐带你玩。”
清音欢呼一声,小手攥着魏宝亭的手,跟着她在后山上闲逛。
多了个小家伙,便热闹了起来。
普陀寺的后山较平坦,加之山上种了大片的桃花,还有梨花,现在全都开了花,好看的很。
清音忽然叫了一声:“前面有人!”
男子连忙拨开草丛探出身子来:“姑娘们莫怕,在下、在下不是坏人。”
纵使他如此说,魏宝亭还是拉着清音的手后退一步:“你在这里做什么?”
面前的男子穿一身淡蓝色直裾,五官端正,满身清雅之风,瞧着倒不像是坏人。不过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堂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的姑娘,脸瞬间就烧红起来,他连忙将视线移开,暗自念了几句非礼无视,这才道:“在下与家妹来此赏花,未料突然下起了大雨,家妹又扭了脚,这,这才扰了几位姑娘。”
原来是这样。
魏宝亭对男子道:“前方不远就是普陀寺,也不知你妹子伤的怎么样,快带她先去寺庙里避避雨吧。”
她说着,便将伞合上掷到了男子的面前,而后牵着清音的手去了吉祥的伞下。
苏堂脸颊更红了:“谢谢姑娘,啊,不是,这伞我不能要。”
“人家给了就给了,”从后面跳出来位姑娘,她容颜明艳,脸上带着笑,单脚着地跳到了苏堂的身旁,而后将力量压到了他的身上道:“谢谢几位姑娘了,不知几位可有衣裳借我穿一下,我这样子实在是出不去。”
苏颖身上已然被雨水打湿,春衫薄薄的贴在身上,这幅样子也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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