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满枝
“......是,我早就知道了,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朝华公主,但是我从来不知道,你竟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之州低声说着,竟然有泪珠从他通红的眼里流出,顺着脸颊滑落,啪嗒一滴又一滴落在床榻上,“我知道的时候,我控制不住,我不想要您离开我......”
他说着说着,连之前的尊称也说了出来,整个人从床榻上滑落,双膝跪在地上,却始终抬着眼紧盯着她的面容,生怕她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生怕她......忽然离开自己。
他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当时听到的时候,只想着能够留住您,哪怕您会恨我我也不在乎了......”
“那......那夜是为何呢?”
他抽噎了一下,听到她的语气并不是自己想的烦躁,反倒像是曾经轻哄自己的语气,胸口处的烦闷消了消,而后道:“大师说......至亲血缘或许能将您留住......”
是以他失控一般,迫切的想要立时造一个孩子出来。
殿外雷雨大作,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风吹的殿外的花草凋零,落了一地。
魏宝亭垂眸瞧他,他正跪在自己的面前,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双眼肿的通红。
她自小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此时听到他说,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之后,不是害怕不是怀疑,而是怕她离开,不得不说心里是被安慰到了。
原本抵在床榻上的手慢慢扬起,将要落在他的发顶时,殿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大将军求见!”
谢之州眼看着那只手就要落在自己头顶上了,心里激动的厉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后她反悔不碰自己。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一点也不好受,虽然殿下看似被自己拴在了身边,可是他知道,她不快乐,他亦不快乐。
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是不好,可每次看见她,就控制不住,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就连情绪也被占据,满心满脑都是占据她,将她占有,让她再不能离开。
他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就碰到他了,接着殿外的声音传来,又让她生生的退了回去。
魏宝亭推他一把,“大将军求见,你快出去吧。”
谢之州狠吸了下鼻子,全然不顾及形象,用大袖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忽然起身扑了过去,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脸颊抵着她的轻蹭了下,虽以烧红,但是心里却满足的很。
她不肯碰自己,那就他自己主动。他虽然想念之前殿下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样子,可是那时候的自己都不敢做出反应,既怕自己复辟失败,又怕连累了她。
但现在不同,他就是皇上,能够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她不离开自己。
他吸了口气,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清香,心情这才好了起来,“殿下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并不急着走,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因为方才抱她她没有挣扎,他现在呼吸都带着点甜。
魏宝亭唇角扯出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来:“你快去吧,我还有话没有问完,等你回来我继续。”
知晓了他所作所为的原因,她是松了一口气的,且看他现在这模样,明显不敢再伤害自己,但是并不代表她原谅他了。
既然犯了错,总要长些记性的。
等谢之州离开朝华宫,魏宝亭立马吩咐宫人道:“把锁拿过来。”
她亲自上前,将殿门落了锁,还用力扯了扯,确认锁上后,这才回寝殿里,抱着两只可爱乖巧的萨摩耶,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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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六只被囚的凤凰
魏宝亭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外面仍旧是雷雨大作, 冷风吹的殿外呼呼作响,黑暗滋生心底的惧意, 她拥紧了被子,刚一动, 就听见旁边两条狗疑惑的嗷呜声。
“呀,真好。”她立马不害怕了, 探身上前挨个摸了摸它们的头。
“殿下, 该用晚膳了。陛下还在勤政殿, 让奴婢跟您说一声,今日您不用等他了。”女官阿茵站在殿外轻唤一声。
魏宝亭将殿内上了锁, 现下寝殿里就只有她跟两条狗,闻言起身走过去, 将她手里的食盒拿过来, “好了, 你下去吧。”
阿茵不走, 整张脸都涨红了。
“还有什么事情吗?”
“回殿下,陛下特意交代过, 要奴婢看着您用完才行。”
阿茵在外面站的久了,又是一路踏雨而来,衣角都湿透了,旁边宫女举着的伞在风中也显得摇摇欲坠,天气着实恶劣。
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 谢之州走了进来。
他穿一身明黄色绣云龙长袍,这是魏宝亭几月以来第一次见他穿明黄色的衣袍,往常的时候在她面前都是穿常服的。
他面部冷肃,即使脚下的靴子被雨水浸湿仍然不见郁色,步伐稳健的朝着朝华宫走去。
待进了宫门瞧见殿门口站着的女人时,神色愣了愣。
......殿下这是在等他吗?
还没等喜悦遍布全身,他注意到了她手里拿着的食盒,掩下眼底失落的神色,想起离开的时候她说还有话要问自己。
那他一定好好的说,定不能再让殿下厌烦自己。
“陛下,仔细您的身体。”他的步伐越来越大,竟差点跑起来,身旁内侍跟不上了,使劲将雨伞往前探,还是遮不住他的身子,只能眼睁睁瞧着明黄衣袍上大片的雨渍。
谢之州不想浪费时间,只想着快些上前到殿下的身边去,他加快步伐,差点跑起来,在大雨中与她的目光对视,眼瞧着殿下脸上露出抹笑容,使得打在身上的冰凉雨珠都没那么讨厌了。
“......殿下。”他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大了一些,还差几步就要上台阶了,忽听她柔声道:“雨下这么大,怎么也不打伞?”
柔和的声音混进雨水中,雨滴从他的长睫上滑落,眼前景象看不真切,唯有魏宝亭在他眼底无限的清晰,脚步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慢,不自觉的扯出抹笑来,“被一些事情给耽误了,处理完就往这赶了,还能陪你用晚膳......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殿门在他面前关上。
魏宝亭快速的将殿门锁上,“不必劳烦陛下了,今日的晚膳我要自己用,你还是回自己的寝宫吧,总是待在我这里像什么样子?”
谢之州反应过来后,眼圈顿时红了,雨滴落满他的脸,混合着眼角滑落的泪珠,将他现下的样子显得狼狈又凄凉。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台阶,却发现殿门怎么也推不开。
“你不必推了,殿门被我上了锁。”魏宝亭后背抵在殿门上,又道:“我现在人就靠在门上,你要是忍心,大可以把门踹开。”
他将要抬起的脚僵在了原地,疯了似的想要去拍紧闭的殿门,可又想起她正抵着门,高扬的拳头轻轻落下,只在门上发出减轻了的砰砰的响声,“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谢之州现在用狼狈已经无法形容了,方才的大雨已经将他整个人湿透,就连头发丝都凝着冰凉的雨珠,眼圈泛红,血丝蔓延整个眼球,让人无法直视。
双拳被他紧握着,连同面容都是苍白的颜色。
......他怕,他怕极了。
殿门在他面前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骤停,窒息感铺天盖地朝他涌来,他的喉咙嘶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重复着一句,要她开门,让他进去。
魏宝亭听到他粗哑的嗓音,心里也不好过,终于在他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出声唤他,“谢之州。”
她大抵是宫里唯一一个敢唤他名字的人了,她此话一出口,殿门外站着的一圈宫人连忙将头低下,就连想要上前去给陛下挡雨的内侍都硬生生停在原地,任由他淋着雨。
......往常陛下只要在朝华公主的面前,总能被她一句话逼疯,又不好发作在她的身上,是以他周围的宫人就遭了殃,眼下他这幅模样,若是朝华公主再说出什么让他发疯的话来,保不准今晚上他们的小命都要交代了。
谢之州听到她出声,连忙抬头,去看门上映着的她的身影,指尖慢慢的摸着,而后紧紧的攥起来,待发现掌心空荡荡的,眼里又被惊慌无助覆盖。
“......殿下,你开开门,”他痛苦极了,迫切的想要将她抱在怀里,“我求求你。”
“谢之州,”魏宝亭捏住眉心,凝眸去看角落里放着的符咒,“你之前说的话还记得吗?”
“.....嗯?”
“你说,只要我肯留下来,无论我说什么要什么你都会答应,作数吗?”
谢之州听懂了她的前缀,连忙应声:“作数的,只有你不离开,你说什么要什么我都答应。”
雨滴顺着他的长睫滑落,跌进眼底,他毫不在意伸手一擦,快速的眨动了几下,眼底光亮一点点的迸发出来,隔着殿门,仿佛要将她笼进视线里,再也逃不掉。
“那我现在想要休息了,你回自己的寝宫吧。”
“我不,”他连忙摇头,“我没有寝宫,这里就是我的寝宫。”
魏宝亭板起脸来,想着他看不见,便出声恐吓道:“原来你方才那句话还是骗我的。”
“......我没有!”
“我直接与你说了吧,我现在还生着气,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我或许就原谅你了,但是你要是不听的话,”她哼了一声,“那我可就永远不会理你了。”
他一听连忙点头,红着眼睛道:“我听,我听你的话。”
“嗯,”魏宝亭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知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那我现在要用膳了,你先回宫吧,也不要踹开殿门,你要是能够做到,明早上就让你进来。”
他心里虽然很不情愿,可到底还是嗯了一声,站在殿外,任大雨浇了许久,这才转身要离开。
“你们下去吧。”
“陛下?”
谢之州不再说话,转身轻声的上了台阶,随后抵着殿门慢慢的滑落,最后蹲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及湿透了的身体,雨点打在身上冰凉黏腻,还带着股潮腥味。
他向来爱干净,旁人碰他一下都觉得脏,此时衣袍被水打湿,不仅带着臭味还难受,可是这些比起殿下来,什么都不值得。
他太没有安全感了,自从登上皇位以后,他就越发的空虚,总感觉曾经握在手里的渐渐流逝,最让他难受的,莫过于听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消息。
大雨哗啦啦下了一夜,魏宝亭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好了,一夜的雨水洗刷,让殿外的空气越发的干净,花草也更加明艳。
她将门锁打开,唤了宫人进来,刚伸了个懒腰,却见宫女皆是一脸想说却不敢说的神情,疑惑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她?
阿茵道:“无事,今日御膳房准备了五花糕,是殿下最爱的口味,您先尝尝吧,”她又道:“陛下吩咐了,您若实在想要出宫去,就让咱们陪着一起去。”
“嗯?”她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松口了,其实之前他也同意让她出去转,不过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跟他一起,那个时候魏宝亭见了他就烦,更别提会答应了。
她低头看了眼蹲坐着的两条乖巧的狗,点点头,“用完膳就去宫里的花园逛逛吧。”
朝华宫内就有一座大的花园,比御花园虽然小,但是地方清净,又是自己的宫里,也不怕被人打扰,做起事情来也自在一些,正好可以溜溜狗。
今天谢之州倒是稀奇的很,眼看着早朝都已经下了大半个时辰了,他竟然还没有赶过来。
虽说他有自己处理政务的宫殿,但是平日里都是在朝华宫看奏折的。
这也是为什么魏宝亭对于自己被关在朝华宫里并没有太过生气的原因,她本来就是比较宅的人,加上谢之州只要无事就待在朝华宫,虽然看着是烦了些,但他好歹也没有整天出去乱逛,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她在花园里逛了大半天了,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顿觉得奇怪,不过到底也没有表现出来,硬生生的熬到了午膳的时候,这才装作毫不在意的随口问了句,“陛下今日不来用膳了?”
她又小声嘟囔句,“也不派人来说一声。”
阿茵脸色慌张,上前来小声道:“陛下、陛下他政务繁忙,今日不得空,殿下先自己用了吧。”
魏宝亭将银筷放下,打量着面色局促的女官,笑问:“你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怎么知道他政务繁忙的?”
“这......”阿茵说不出来,只眼神四处游离,像是再想托词。
魏宝亭抿唇,冷声道:“说实话,他为什么没来?”
魏宝亭心里本来就存着气,眼下身边的人又都是谢之州安排的,自然是脸色沉了些,吓得阿茵连忙跪在地上,慌张开口:“殿下饶命啊,陛下他、他不让说啊!”
“你大胆说,有我护着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阿茵这才放了心,抬眸快速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头道:“陛下昨夜在殿门外待了一整夜,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才回寝宫去,当时人就发起了烧,下了朝更是神志不清,已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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