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放英
这一天,盛慕槐下了戏,凌胜楼看她实在累了,一进胡同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自己揽着她走路也不怕摔。
盛慕槐一只手揽住凌胜楼的腰,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信任的把大半部分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凌胜楼的身上总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让她既安心又不自觉的动心。
她指尖在凌胜楼的腰上摸索,然后在最细的地方掐了一把,很硬,掐不动。
“怎么了?” 凌胜楼腰一痒,侧头看盛慕槐,她睫毛半垂,一副不愿意睁眼的样子,嘴却不自觉地上翘,像一只耍无赖的小猫。
“没怎么,我就想检查检查我的小马达。” 盛慕槐说着说着笑了。
“什么?” 凌胜楼没懂。
盛慕槐不解释,一只雪白的手抓住凌胜楼腹部前的衣料,T恤勒出他腰部凹陷的轮廓。盛慕槐这下用心看了一眼,然后用辛派念白道:“班主,你腰好细啊。”
“班主,我好喜欢你啊。” 她两手搂住凌胜楼,软软地说。温热的气息喷到凌胜楼的脖子上,让他半边身体发麻,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感觉到凌胜楼身体一僵,盛慕槐把手松开,不再挂在凌胜楼身上了。撩完就跑,刺激刺激。
可还没往前迈步呢,凌胜楼就把她堵在了墙边,而且俯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盛慕槐刚开始脸上还有些笑意,可他一直不说话,也就有些虚了,心也噗通噗通跳得快起来。
她眼睁睁地看凌胜楼靠近,他眼睛藏着一把燃烧的火,就快要把自己也点着了。
盛慕槐一下把眼睛闭上了,甚至能感受到睫毛在眼睑不安地扫动。
谁知道凌胜楼的唇却没有落下来,而是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叫她名字:“槐槐。”
“你要知道,你点的火有一天也要你来负责熄灭。”
这句话说得也很暧昧,说完凌胜楼站直了身体,主动牵住盛慕槐的手,用平常的语气说:“咱们回家吧。”
盛慕槐被反撩了一把,脸还红着,一边走一边想凌胜楼刚刚那句话。
他什么意思,不会是……那个意思吧?脑海里立刻出现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她觉得自己脚有些发软,赶紧把脑内放映的深夜·胡同·激-情·avi全删掉。
走到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却看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翻他们家的墙。
盛慕槐和凌胜楼对望一眼,两人眼里都同时清明警惕起来。
凌胜楼快速上前,一把将那个瘦弱的男子扯了下来,按住他的脖子抵到墙上沉声问:“干什么的?”
那个男人忽然被人扒下来,吓了好大一跳,在凌胜楼强硬的气场和仿佛钢铁浇筑成的手臂下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盛慕槐上前,示意凌胜楼把手臂稍微松开,站到瘦弱男人的面前。
男人一看盛慕槐的脸就认出了她,说:“盛,盛小姐,我不是坏人。”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来爬我家的墙?” 盛慕槐问。
见他还是不说话,盛慕槐说:“你不说我就要报警了,咱们这里可两个人证。”
那男人赶紧说:“别报警,别报警。我是记者,也是辛派戏迷。我今天就是想进院子看看辛老板究竟是不是还活着,住在这里面。”
“你疯了?你凭什么随意来窥探我们家,这是私闯民宅你懂不懂?!” 一听和爷爷有关,盛慕槐的戒备之心更胜,火气上涌,脸冷得仿佛要结冰。
“把你的记者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凌胜楼说。
在他强大的压迫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男人真得翻找出了证件,小鹌鹑似的任凌胜楼检查,又有些担心凌胜楼会把他证件给扣押了。
谢天谢地,凌胜楼看完,把证件还给了自己。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打开了,想着孙女怎么还没回家的盛春推门出来找人了。
昏黄的灯正好照在盛春的脸上,把他的五官映得无比清晰。
那男子一开始不敢认,可反复对比自己搜索过的照片,大声一喊:“辛老板!”
盛春转过头。
爷爷别!盛慕槐想阻止可已经太晚了。
盛春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男人力道一下大了,想扑到盛春前面,被凌胜楼给一下制住了。
他挣扎着,狂喜着,为了自己和即将可以写出的报道:“我可终于见到您了!辛老板,我是您的戏迷呀。”
“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乱写,我不会饶过你。” 盛慕槐拦在他和爷爷之间说。
“算了,槐槐。” 盛春走过来拍拍盛慕槐的手,站在了那个男人面前。
瘦弱男人抬起眼睛,近距离看盛春的脸,目光里有不可思议,也有沉痛惋惜。
盛春移开目光,说:“这些日子关于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们都想瞒着我,但我总不能一直当鸵鸟。”
“我已经托师兄去找了戏论杂志熟悉的记者,他会上门来对我做一次访谈的。但以后我也不会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也不会接受任何别的采访,你们这些记者啊,不要再来翻墙了。”
凌胜楼沉下脸对男人说:“听到了吗?给你个机会现在就走,不然你今天也走不掉了。如果我在你们报纸上看到关于辛老板的报道,或者再看到你出现在万顺胡同,郝记者,相信我,要找到你和办你对我不是难事。”
男人暗暗后悔刚刚怎么就掏出证件让凌胜楼看了,现在工作姓名都被对方掌握的清清楚楚。可是刚才他要是不拿出证,也挨不住凌胜楼的一拳头。
算了算了,据说盛慕槐现在找到了大靠山,太平园剧院都属于他们京剧团,他一个小记者哪里惹得起,还是走为上策。
他说了几声打扰了,放心他有分寸,自己绝不会再来之类的话就溜之大吉。
见他走了,盛春上前拍了拍还在炸毛的盛慕槐:“咱们进去吧,坏人都被你男朋友赶跑啦。”
盛慕槐这才放松下来,和爷爷、凌胜楼一起进门。
“爷爷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问。
盛春点头:“人生还能再有几个春秋,既然仍旧有那么多挂念着我的戏迷们,我总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
辛韵春的那篇访谈让《戏论》杂志卖到脱销,辛韵春的戏迷们都了解了他十年后的经历,在唏嘘的同时也对凤山更加倍的有了好感。
这可是让辛老板有了归宿的戏班。
辛老板虽然不再唱戏了,可他还在指导着凤山的演员,他们更加要去看凤山的戏,好让辛苦了一生的辛老板晚年过上好日子!
凤山京剧团于是更火爆了。
现在凤山外不仅有蹲守盛慕槐、凌胜楼、柳青青的戏迷,还有蹲守辛老板和李老板的戏迷,爷爷自从公布了身份,反而自在,每天拎着早餐去凤山,跟眼熟的戏迷笑呵呵地打招呼,有时候还把手里的早餐分给他们吃。
爷爷和当年梨园行的老朋友也恢复了往来,周末老几位就在万顺胡同喝茶聊天,唱唱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天,有个老朋友联系他:“老辛,京剧音配像工程的领导要我联系你,希望你能出山来坐镇指导呐!这可是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作,你好好考虑一下。还有你孙女,他们希望她能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为你原来的录音配像。”
第91章
辛韵春答应了这个请求。
他本人宗四家, 能演上百出剧目,看过的名家演出更是不计其数。这些知识装在他脑子里,终有一天会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感谢音配像工程, 让他能把这些脑子里的玩意儿倒出来,后来的人也能一窥究竟。
作为一个老头, 虽然不能再上台,却还能够给热爱的京剧发挥余热, 他心里可高兴满足了。
盛慕槐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为辛老板的声音配像的邀约。
前世辛派戏迷一直对辛老板的音配像演员很不满意, 说她没演出辛老板的一分风情。现在自己学得了辛派技艺, 总算能弥补这个遗憾了。
录制的第一出就是辛老板的《打渔杀家》,录音来源是1945年在上海的静场演出,当时唱萧恩的是李韵笙。他今年虽然73岁高龄,但身手仍然洒落,便亲自上阵为自己当年的声音配像。
李韵笙在后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对辛韵春说:“跟当年比,真是老了。现在演老萧恩真是当之无愧了。”
辛韵春认真地帮师兄正了正髯口,笑道:“哪里, 跟当年差不多。师兄你这身手许多正当年的演员都比不了。”
李韵笙捋了捋髯口,得意的一笑。
盛慕槐穿上了和辛老板相似的行头,坐在椅子上,闭眼回忆曾经在京剧系统里看到过的画面。
感谢京剧系统, 许多现在只留下录音的戏,她其实都在系统里看过视频,这出《打渔杀家》当然也不例外。在无数个未眠的夜晚里, 她都沉浸在辛老板娇俏动人的渔女打扮之中。
而且她还曾经使用“空中剧院”的功能,代替辛老板跟李韵笙对过戏。
所以一闭眼,辛老板当年的一招一式,甚至李韵笙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的反应,都清清楚楚地映在她脑海里。
音配像讲究的是还原当年名家的风采,动作、口型、甚至气口都要和录音严丝合缝的对上,最好是让人看不出来你在配像,而好像这声音真就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
这听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不经过多少次的练习是不能做到完美的。
李韵笙和盛慕槐等在台后。
辛老板高亮娇媚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摇橹催舟似箭发——”
渔夫打扮的萧恩手持船桨领着女儿萧桂英上场。
李韵笙还保持着年轻时的器宇轩昂,身段极有章法,盛慕槐拿着长桨跑圆场跟在后面,蓝色的裙摆轻轻飘动,轻盈美丽极了。
两人一起摇起橹来,盛慕槐张口,是如流水般动人的声音:“江水滔滔卷浪花,青山绿水难描画,父女们打鱼度生涯!”
她的动作口型都和录音的要求完美地对上了,而且持蓝色绸带的手势都与辛老板一模一样。
演着演着,甚至让李韵笙都产生了自己好像在和师弟演戏的错觉。只是一抬头,才发现师弟的扮相与以前有些不一样。
辛韵春坐在摄像机后,看着盛慕槐的表现暗中满意,却也有点儿自我怀疑。
怎么这孩子把我在台上即兴的动作都模仿出来了,难道我当年教了她这段?还是我们爷爷孙女间真心有灵犀呀?
这可真有意思。
辛韵春也不深究,将背靠在椅子上,耳里听到的是自己和师兄的声音,欣赏的却是舞台上师兄和槐槐的表演。这感觉十分奇妙,仿佛辛韵春还是年轻娇俏的模样,又好像槐槐代替了自己站在了舞台上。
下了台,李韵笙朝盛慕槐竖大拇指,“演得好。”
同辛韵春相关的事情李韵笙一贯要求更高,他能这样夸说明对盛慕槐的表演十分赞赏。
因为盛慕槐和李韵笙的默契配合,他们提早完成了拍摄工作,三人和凌胜楼会和,一起买了两个冰镇大西瓜送去凤山,给辛苦练戏的大家解解暑。
今天凤山门外没有站着戏迷,却站着一个他们都认识的小男孩——万星明,小荣泠春的扮演者。
他正仰头看那两块写了“鼎成丰原址”和“凤山京剧团”的牌子,两手握着书包带,背影虽然有些单薄,却又很坚定。
盛慕槐上前去叫他:“星明,你怎么来啦?”
“盛老师!” 万星明转过身,他如星子般的眼眸亮了起来,露出笑容,又一一给辛韵春等人礼貌地问好。
“是来找我有事吗?” 盛慕槐问。
“嗯。” 万星明点头。
见他额头上都是热出来的汗,盛慕槐说:“咱们先进院子里,一边吃西瓜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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