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刀寒
萧岚红着眼尾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如今只是小事,若是纵容下去,今后必然越发猖狂。陛下愿意宠爱臣妾,是臣妾之幸,臣妾却不能利用这份恩宠,滋长外族的气焰。臣妾入宫,是爱慕陛下,想同陛下恩爱终老,而不是为谁谋福荫。”
外戚一直都是各朝的隐患,比如如今的阮贵妃,阮氏一族独大,林帝有时候想起来也头疼。
此时萧岚却主动提及这件事,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林帝感动极了。
他拉着她的手问:“那依爱妃的意思,此事该当如何?”
萧岚眼睫微颤,像是心中难过不已,但还是坚定说出口:“此事应该重罚,让臣妾母家意识到,天子脚下律法森严,臣妾并不是他们藐视皇权的护身符,叫他们今后有所收敛,不敢再犯。”
林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朕若是重罚萧家人,爱妃也会承受外人非议。”
萧岚挽唇一笑:“臣妾的心陛下明白便足矣,又何惧外人道。”
林帝怅然将她揽入怀中:“爱妃秀外慧中,深明大义,朕心甚喜。”他抱着她娇软的身子,觉得还是有些凉,又吩咐御膳房熬滋补的热汤来,萧岚又与他对弈弹琴,一直在养心殿待到傍晚才离开。
没几日,京兆府就接到了宫里传来的圣旨。
这几天京兆府尹正为关在牢里的那几个萧家子弟头疼。这人从早到晚都嚎叫着自己是岚妃娘娘的侄子,但人又是五公主亲自下令送进来的,这京中势力风云变幻,到底是重处还是轻罚,京兆府尹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没想到一道圣旨下来,竟是让他将人刺配流放。
按照《大林律》,这人充其量就是个杖八十,刺配流放那可是犯了大罪的处罚啊!
但圣旨又不可能作假,京兆府尹虽不知这人为何惹怒了陛下,但还是依旨照办,将人刺配发落了。
本来想着关几天挨几板子就能出去的萧家恶霸听闻此事,登时晕厥过去。他虽是外家子弟,跟萧岚之间隔了不少层关系,但却是外家权重子女,跟本家的关系也很亲密,不然也不敢横行。
萧家那边听闻之后都是震怒,觉得京兆尹这是有意针对,完全没将萧家放在眼里,萧家年轻一辈的主事人亲自上门讨要说法,结果讨来一道圣旨。
看到圣旨,主事脸都白了,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将此事一说,整个萧家都蔫儿了。
陛下这摆明了是杀鸡儆猴,震慑他们呢。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萧岚失宠了?!
他们派了人留意打听,却打听到就在圣旨下放的第二天,林帝就把最近内务府新供的天然东海玉珊瑚树赏给了萧岚。
珊瑚树可是好东西,在大林寓意着吉祥平安,有不少地方都将天然的玉珊瑚树当做仙树祈福叩拜,十分珍贵。
这可不是失宠的表现。
萧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回想那天五公主当街斥责萧家无情无义,开始猜测是不是林非鹿回宫之后对林帝说了什么。
萧岚复宠以来对萧家的态度十分冷淡,任凭他们怎么讨好或者散播她不孝无情的言论,萧岚都没给过半分回应。如今陛下又重罚萧家子弟,可见不仅萧岚,连陛下对萧家人也不喜。
他们之前还有些小动作,如今被敲打到这个份上,不仅没讨到半分好处,还叫满朝同僚整个上京看了笑话,真是又气又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收敛,夹起尾巴做人了。
后宫妃嫔一开始也等着看萧岚笑话,没想到陛下不走寻常路,一边重罚母家,一边盛宠萧岚,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算了算了,还是赏花吧。
春天的花可真好看啊。
春去花谢,到了暮春时节,林非鹿就七岁了。
两年过去,林非鹿惊讶的发现——
她!还是没长高!
就很迷。
连林蔚那个小奶娃都蹿高了一个头,她为什么还在原地踏步啊!!!
再这么下去,林蔚都要比她高了啊!
难道这辈子她注定要当一个萝莉吗?!
林非鹿一边狠狠地想,一边往肚子里灌进了今天的第三杯牛奶。
不是说喝牛奶长高吗,她明年要是还不长,就告牛奶商欺诈!
哦,这里没有牛奶商。
林非鹿实在太忧伤了。
今年她的生辰宴自然没有再大肆操办,不过各宫的贺礼倒是没少,甚至比去年还要丰富,毕竟萧岚今非昔比。
整个白天过去,她依旧没有收到小漂亮的礼物。不过这次她驾轻就熟了,天黑之后没着急睡觉,而是披了件轻薄的斗篷,提着自己的小奶罐,飞上屋顶去看星星了。
这个时代没有雾霾废气,星星可真亮啊。
她正眯着眼伸出小短手在描摹夜幕的星座,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风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宋惊澜就轻飘飘落在她身边坐下来了。
林非鹿惊呆了,她本来还打算藏在这里看他一会儿敲窗找不到人又听到她声音发现她在屋顶恍然大悟的样子呢。
她有点失望:“殿下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宋惊澜说:“听到公主的呼吸声了。”
林非鹿:“???”
少侠这是什么武功这么牛批的吗?!
宋惊澜接受到她惊诧的眼神,扑哧笑了:“骗你的,是今晚月色太亮,公主坐在这里就很显眼,我看到了。”
林非鹿大咧咧把手伸出来:“礼物!”
宋惊澜果然就低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来。
不是吧?送我书?我看上去有林景渊那么不学无术吗?!
林非鹿一时之间瑟瑟发抖极了。
却见递过来的书面上并没有任何字迹,深黑色的书面,像今晚的夜空。
林非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慢腾腾接过来,嘟囔道:“说好了,要是这个礼物我不喜欢,你得换一个。”
宋惊澜说:“好。”
她这才喜滋滋地翻开,却见里面不是什么古文大论,而是画着各种动作的小人儿,每一页左边是图,右边是批注。
是宋惊澜亲手画的习武技巧书和一些功法招式。
第62章 【62】
去年林非鹿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墙失败, 曾耍赖要他教自己一些速成的功夫技巧。
其实那时候只是她一句玩笑话罢了。
她知道古时候习武都是有门有派有风格的,比如她在正式跟奚贵妃习武前,也是递了三杯敬师茶的。宋惊澜年纪轻轻功夫便深不可测, 自由行走皇宫无人察觉,可见随习的世叔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哪能轻轻松松就把独门技巧传她这个外人。
可就是这样一句玩笑话, 他却一直记在心中,还手绘了适合她的“武功秘籍”。月光照耀下的书页, 一笔一划都显着他的认真和专注。
是那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她粗略翻完了书,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严肃地问:“殿下,我现在要是亲你一下,你应该没意见吧?”
宋惊澜眉峰微微扬了一下,眼里有无奈又好笑的浅浅笑意,就像不知道该拿撒赖的小朋友怎么办一样。
林非鹿噘了下嘴,又美滋滋翻起手上的武功秘籍,“等我学成,就可以去仗剑江湖了!”
宋惊澜轻笑一声:“仗剑江湖?”
林非鹿欢天喜地地点点头, 又热情地邀请他:“殿下要不要跟我一起?我们到时候可以取个艺名,就叫黑白双侠!策马同游,快意恩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岂不美滋滋。”
语气里都是对那个未知世界的向往。
宋惊澜语气也不自觉轻快起来:“好啊。”
林非鹿憧憬完了,又转头笑话他:“怎么我说什么殿下都说好?对我这么好哦?”
他看着她,眉眼笼着春夜的月影花色:“嗯, 因为公主对我也很好。”
把林非鹿说的怪不好意思的。
她不由想起以前自己上学时期看过的言情小说,每一个女主角都有一个或温柔或调皮的竹马,她那时候独来独往,也曾幻想过自己如果有个竹马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整个童年乃至少女时期也不至于那么孤独。
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愿,所以补了一个竹马给她吗?
虽然这心愿实现得未免有些迟,不过她还是很高兴。
林非鹿开心地伸出手:“那我们说好啦,give me five!”
宋惊澜:“嗯?”
林非鹿:“击掌!”
他摇头笑起来,抬起手掌轻轻跟她碰了一下。林非鹿不满意,握住他手腕,把自己的小短手重重拍上去。
啪的一声清响,她这才高兴了:“击掌立誓,说好了哦。”
他收回手,垂眸看着手掌浅浅的红印,笑了一下。
回翠竹居的路上,宋惊澜遇到了巡夜的侍卫。他一身黑衣藏于树冠之间,连呼吸都轻不可闻。警惕的侍卫们从树下走过,半点都未察觉头顶有人。
待侍卫离开,他却没着急走。
春夜的月色给整座皇宫镀上一层银辉,既冷清又婉约,放眼望去,飞阁流丹层台累榭,雄伟又华丽。
曾经的大林被视作未开教化的蛮人,除了打架厉害,什么都不会。如今一代又一代,却已经成了天下正统,人人趋之若鹜的王都。
宋惊澜看着在夜色中寂静矗立的皇宫,勾着唇角无声一笑。
黑影掠过空中,连鸟雀都未惊动。
回到翠竹居时,天冬正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打盹儿,听见门外有声音,赶紧起来掌灯,“殿下回来啦?”
灯一亮,才发现屋内早已站着一个人。
天冬差点吓晕过去,失声道:“纪先生,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纪凉抱着剑站在那里,像夜里一抹幽魂,面无表情道:“你说第三句梦话的时候。”
天冬捂住嘴:“我睡觉从来不说梦话的!”
宋惊澜推门进来,看见纪凉笑起来:“纪叔回来了。”
纪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一句话都没说,就一点声响也没有地从窗口飞出去了。
天冬拍着心口道:“纪先生的功夫越发深不可测了,飞起来都没声音的!”他又凑过去,看着宋惊澜手上那封信压低声音道:“容少爷回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