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巢独居客
“不许动,把屁股抬起来!”玉玳抽回被他攥着的手,又拍了拍他扭来扭去的屁股,玉玳一凶刚刚还作天作地的憨立马就老实下来,撇撇嘴老老实实的把屁股抬起来让她把裤子换了。
闹了这么久,胤祐也累得够呛,这会儿正好醒酒汤来了,玉玳也没让他起身,就在他脑袋底下垫了个枕头打算喂他。“不喝,烫。”
“不烫,是凉的,你试试。”端过来要给主子喝的怎么可能烫着他,玉玳此刻闭着眼瞎说,只想赶紧喂完了事。
她说不烫胤祐也就老老实实张嘴,一勺喝下去,“真的烫。”胤祐想躲可是又没地儿去,玉玳堵在床边他想下床手脚都是软的。
“不可能,你再试试,真的是凉的。”玉玳发现这人醉了之后智商不怎么高,两人就这么一个说烫不要喝了,一个说凉不信再尝尝,一碗醒酒汤愣是这么给喝完了。
喝完了汤玉玳就不管他了,随他在床上这么翻来覆去的滚,没哼唧多久也就消停着睡着了。玉玳这边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下了,另外几个妯娌那儿也半点不轻松。
老十酒量最好,但是喝得也最多,本来就是个实心眼这会儿就更成了一根筋,进了屋子非说不是自己府上,闹着要回去。可这会儿怎么可能让他这样子回京城。
博尔济吉特氏被他烦得没办法了,就干脆拉着人在院子里转圈。给老十准备的院子是仿着苏州寒碧庄建的,以布置精巧,奇石众多出名。博尔济吉特氏就领着他在院子里乱逛,沿着长廊左拐右拐,别说老十,就连她自己都不快不认识路了。
“到了没啊,怎么还没到啊。”老十迷迷瞪瞪跟着自家福晋走,走得实在累了才张嘴问。
“到了到了,马上就到了。”博尔济吉特氏和带出来的丫鬟转着转着也转迷瞪了方向,好在没过多久碰上来送醒酒汤的秦岭,这才把人给领回去。这次再回去,累得够呛的老十再不啰嗦了,醒酒汤当解渴的茶咕咚咕咚喝下,喝完就倒到床上打起鼾来。
老九一贯的不放心老十,愣是跟在他后边看他到了地方,才乖乖跟着董鄂氏回去。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满盒子银角子铺在桌上,一个一个的数。这要放以往吧,董鄂氏顶嫌弃他财迷,可今儿到底喝高了,平常在银钱一事上绝出不了错儿的人,数了七八遍,还是一过十就犯迷糊,明明是十二十三,紧跟着就到二十八了。
胤禟自己也知道不对劲,就干脆又重新来过,董鄂氏也不拦着他数,他数他的董鄂氏就领着人给他换衣裳擦手擦脸,反正只要他老老实实抬手抬腿就行。等自己这边洗漱干净了,胤禟也差不多数累了,临去床上歇下前,还专门叮嘱,“爷数到十六了,你给爷记着啊。”
老五酒醒得最快,但他难得借酒装疯,这会儿也装着迷迷瞪瞪的在屋里缠着他塔喇氏瞎胡闹。老五一着急就习惯说蒙语,这会儿他叽里咕噜说得全是蒙语,他塔喇氏要伺候他换衣服说的都是汉语,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还都各说各的谁也没耽误。
直到衣裳鞋袜都换完,他塔喇氏都准备出去了,胤祺实在忍不住从床上噌的一下跳起来把人拉住,“这回出来后院那几个你别放心上,咱们还年轻,你别着急。说不定这次出来散散心,咱们再试试就能有了。”
胤祺说是带有了身孕的格格出来散心,其实心里还是还是着急他塔喇氏的事儿。两人没孩子,她比自己着急。宫里除了自己额娘那儿,还有个太后也天天盼着。如今府里格格有孕,她心里复杂得很,一是松了口气总算对宫里有交代,二还是难受得紧,她虽然不说,可胤祺也都知道。
“嗯,我不急。”他塔喇氏被胤祺环腰抱住,她摁着他的头不让他抬起来瞧自己,自己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又愣是忍了回去。孩子的事儿就是缘分,缘分没到谁说都没用。可起码他心里还惦念着自己也就够了。
弟弟们醉了或多或少都要闹,只有四爷那是真稳重,一路回去半点没闹腾,就是拉着乌拉那拉氏疯狂逼逼,什么都说,屋里盆景不错都能拉着乌拉那拉氏站在窗边说上半天。
乌拉那拉氏是个好脾气,四爷要说她就听着,说得多了也没有半点不耐烦,只见缝插针的把醒酒汤递到嘴边,喂他喝两口。
“城外边是舒服,等爷忙过这一阵咱们也出来住住好不好。”四爷老老实实站在床边等着自家媳妇给换衣裳,如今户部空虚,四爷忙起来就没个白天黑夜,今儿算是难得的闲暇。
“好,都听爷的。”乌拉那拉氏嘴角含着笑,自家爷们也就这时候话多些,什么都愿意跟自己说。别人许是听着不耐烦,可她确是高兴得很。
各个院里的祖宗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好歹最后都沉沉睡了,这一年事儿太多,兄弟们都觉得不再像以前那般,哪怕有什么矛盾也是小打小闹。如今这局势谁也不敢不上心,万一行差踏错,像今儿这样的好日子可就没了。
这一觉睡得久,等到胤祐再睁眼天都已经黑了。今儿玩得痛快也没有再聚的必要。玉玳早就吩咐了奴才随时准备了吃的,也半点不操心。“醒了啊,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酒醒之后胤祐只觉得头重脚轻,肚子还咕咕直叫。“随便吃点吧,还是想睡。”胤祐不是那种一喝醉就断片的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这下兄弟几个里子面子可都在自家福晋跟前丢尽了。
“那吃点鱼片粥吧,鱼还是今儿我们游湖的时候钓上来的。”鱼肉片得厚薄适中,混在粥里香甜嫩滑,配上熬了一下午的粥最是容易下肚。
胤祐一连吃了两碗才觉得不那么饿了,擦了擦嘴当下也不让玉再收拾什么,干脆拉着人一起躺回床上,又稀里糊涂的睡过去。
只是睡之前迷迷糊糊的还给了个大惊喜给玉玳,今儿打牌的时候四爷透了个消息出来,今年平了噶尔丹,等明年开春应当就要带着儿子们南巡了。
☆、第五十八章
醉这么一大场,第二天清早醒来连胤祐这等混不吝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看着枕边人戏谑的目光原本的羞耻感就越发加倍了。“昨儿是不是闹你了。”
“还行, 比子安还是要好一点。”他明知故问玉玳也一点面儿都没留给他,“赶紧起身吧, 前边怕是都起了。”自己府上一贯的没规没矩,两人关上门过日子倒也习惯了。可今儿园子里还有这么多兄弟妯娌, 总不能客人都起了,就主人家还窝在床上没动静。
“放心, 这才什么时辰, 今儿又不用去朝会, 也不用去衙门着什么急啊。”说是这么说,胤祐还是老老实实掀了被子起身, 坐在靠椅上招了通头太监来给自己梳头。昨儿浑闹一场,辫子都见不得人了。
胤祐和玉玳怕失礼了客人起了个大早, 四爷他们觉着到底是在弟弟家, 再是宿在城外也不能太放肆了, 所以起得也不晚。待到几路人马在在前院碰面, 兄弟几个看着大家都还带着三分疲懒的模样,难得的谁都没挤兑谁。
早膳准备得丰盛, 也抵不过几个正当年的贝勒爷们会吃。昨儿晚上胤祐好歹还醒来吃了点东西,另外几个除了四爷被乌拉那拉氏压着,吃了些点心才睡下,其余几个都是一觉睡到大天光,早就饿了。
“七哥, 你这厨子哪儿找的,这都什么啊,还挺好吃。”既然是到了园子里,睁眼都是南边的景儿,玉玳就不愿每天再吃那些锅子饽饽,便把府里专门请的南边的厨子都带了过来。
“听说是广州府那边的吃法,你嫂子喜欢,府里就跟着吃着玩玩儿。”如今广州府还不像后世,也没有那么满目琳琅的早茶,但口味总还是在那儿的。玉玳把厨子早来稍加点拨,如今这广式早点就做得很不错了。
“往饺子里放虾米,倒是以往没吃过,南边到底比咱们这儿精致。”今儿厨房准备了各式粥点和胡辣汤,胤禟口味重,挑了胡辣汤配虾饺,这吃法瞧得他对面的五爷直咋舌。“七哥,要不您干脆打发几个人去我那儿得了,我也懒得让他们来学。”
“还小是不是,瞧上什么就得弄回去,不是都当差了怎么还是这性子,收敛些吧。”出声的是四爷,四爷出了名的好养生信佛,平时在吃这一事上也规矩得很,这么些兄弟就他老老实实让奴才盛了碗鱼片粥,配着肠粉要多素有多素。
胤禟听了愣了愣,难得的没反驳点头应下来。这话放以前老九肯定不服,当年兄弟们一起在上书房就这样,就属老四最正儿八经,对着谁都一副冷脸,说教起来比谁都在行。剩下自己这些弟弟那就是顽劣不堪,惹师傅生气的份儿。老九是顶瞧不上这做派的,也就是如此才会跟当初总出声打圆场的八哥越走越近。
可如今胤禟眼瞧着自己亲哥和老七跟老四的关系,他不认怂也得认。老四别看着现在一副好儿子只想纯臣的模样,那也只不过是太子和至直郡王还在上边压着。胤禟虽离了胤禩,但还是认同胤禩说的,太子和直郡王这么斗下去早晚都要出事,到时候时局是什么模样谁也说不清。
自己虽跟老七走得近,又有自己亲哥拉扯着,但老四那冷性子一直对自己还是不咸不淡着,今儿这么带着些教训又少了两分疏离的话,还真是头一次,这大概也算是认下自己这转投门下的弟弟了吧。
胤祺听了他们的对话没什么大动静,但还是没忍住多瞧了四爷两眼。其实能把胤禟从老八那儿掰扯开,胤祺就很满足了。老八那般把自己亲弟弟当抢使,哪怕有一天他老八真能登上大位,那胤祺也不愿意。都是一个阿玛的儿子,谁还不如谁?
况且胤祺不觉得老八真到了那一天,还会跟老九亲亲热热的称兄道弟,老八装得太好了,谁都不得罪,谁都没见他发过火。这样的人若不是真是这性子,往后到了他翻身的时候,谁都别想从他那儿讨着好。
胤祐瞧着一桌子兄弟各有各的小心思,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老四好就好在至今没把老五跟自己真当他麾下的人使唤,哪怕刚刚他教训老九,那也是真把人当弟弟,要不然谁多这种嘴,费力不讨好的。
如今兄弟几个各自都有自己的一摊事,与其说是跟老四结党,不如说也是自己选择了老四合作。就好像玉玳她们几个福晋合伙做生意一般,自己这边除了少了份她说的契书,其实也差不多。
吃过饭喝了茶,众人也没再继续多留,四爷今儿下午还得回户部一趟,如今太子处处卡着兵部的钱粮,直郡王恨不能斩杀了他,两边斗得天昏地暗,户部那些老大人捂着钱袋子谁也不敢得罪,天天都瑟瑟发抖就等着自己过去。
胤祺倒是想再留下跟胤祐耍两天,可自己也刚搬到园子里,自己那边也一堆事等着整理,哪能天天在外边混玩。老九老十没什么去处,但也没好意思赖在哥哥这儿。
他们当初没能跟着出征噶尔丹,这几个好园子自然也就没份儿,但两人都不是能受这份委屈的人,自家城外的园子早就已经再扩建了。老十临走前还专门跟胤祐讨了自己昨儿住的那院子的堪舆图,看样子是也想弄一个来玩玩。
送走了这么些人,胤祐转回韶华堂就见着玉玳正抱着子安哄他玩儿。出城之后子安就随两人住在韶华堂,可韶华堂毕竟比贝勒府东院大了老鼻子去了,这几天当阿玛当额娘的只顾着玩,竟是有两天没瞧见这孩子。
“这两天累着了吧,玩是好玩就是做东太累,下回可不揽这差事了。”胤祐从玉玳手里把孩子接过来,两人在露台外的蒲团上对坐着喝茶,胤祐手长臂长的环住儿子,也不怕他乱动。
“还好,偶尔这么一次倒是还行。”玉玳只当是自己办了个party,累不累的倒在其次,有收获就行。“今儿早上九弟妹已经把我拟的契书带回去了,想必很快就能有答复。”
“嗯,这事不急,再过阵子就要下雪了,今年反正出不去了,该准备的慢慢准备吧。”蒲团后边有能倚靠的垫背,胤祐懒懒的靠着,脚从茶几下边伸到对面去撩拨人,玉玳先是懒得跟他计较,他作怪自己就往后躲躲。
可胤祐哪能放过她,撩拨不成干脆把孩子扔给奶娘,自己整个人就都粘到玉玳身边去,两人缠磨到一起就没什么正事可干,屋里的奴才早就躲开了都懒得瞧,只有胤祐自己不知自己事儿,还巴巴的凑到玉玳耳旁问:我粘人不。
原本玉玳以为到了城外说不定过了头几天新鲜就得无聊,没想到还真没给自己这机会。康熙赏的园子跟纳喇家和胤祐手里头其他小园子比起来,大了真不是一星半点,玉玳要处理的事儿也源源不断的来,想忙里偷闲那都得掐着时辰来。
这不早些天秦岭从园子后边山上山户那儿收了好些山货皮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人巴巴的送来总不好往外推。而且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玉玳才把依附着园子过日子的农户山户全都统计成册。
这么大个园子自然不可能全是自家带来的奴才,当初圈地建园的时候就有许多农户依附在这些大户贵族下边过日子,如今过了这些年,倒是祖祖辈辈都依旧这么活着。
园子不归自己的时候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户,现在到了自己手里边总该是要理明白的。这些人每年都得交租,留到给自己手里边的,也就够个温饱。玉玳把人理清楚之后,还拉着胤祐挑了一两家去瞧过,那日子过得实在是没法说。
之前这园子全是皇家产业,管园子的都是些老太监。都说没根的人心也狠,胤祐是主子这话听得多见识得少,等真见了明明依山傍水有田有塘的人家也过得紧紧巴巴,都入了冬了身上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才明白那些老太监到底有多能盘剥。
两人回来之后一合计,免租子不是正道,那些个农户不识字不知理,哪怕这回给了他们些银钱,也肯定是早早的花了,多买些米粮肉糖之类的,想让他们再咬咬牙忍一年,留着银钱买好种子好鱼苗,这话说了他们也听不明白。
最后还是玉玳突然灵机一动,反正园子够大,干脆把那些农户家适龄的小孩儿凑到一起来弄个学堂,一日三餐学堂里包了,那些个农户谁家不是好几个孩子,这么一来可不就少了好几张嘴吃饭吗。学堂也不用天天开,这入了冬闲下来了就学,到了农忙的时候把人放回家去帮忙便是。
再者说这些孩子进了学堂,不求他们封侯拜相,哪怕多识些字儿,能算几个数,懂了最基本的道理,在这世道上也好过下去许多。这话玉玳说给胤祐听的时候,胤祐想了许久才收起平常总带着的几分调笑,摸了摸玉玳的手,“爷这福晋啊,真是不俗。”
这事胤祐点了头很快就操办起来,入了冬不好找先生,胤祐就干脆在手底下门客里挑了个性子好的,说明了这事算是给自己办差,每月月钱红包都少不了,就一条,别瞧不上那些农家孩子。
今儿是开学头一天,玉玳正掐着时辰算,觉得第一堂可应当差不多快完了的时候,桃子就急匆匆的从外边进来了。如今已经下雪了,厚厚的帘子挑起来,裹了些凉风雪沫儿飞进来,屋里有地龙倒是不觉着冷,反而还算换了换气儿。
“爷、福晋,外边来了俩小闺女,也是园里庄户人家的孩子,被家里人领过来,想问问女娃能来这学堂不。”桃子本不想为了这事叨扰主子们,可领着小闺女来的汉子怎么说都不走,就想问主子能不能让自己女娃也进学堂去识几个字。
现在虽说下雪了可该上朝的日子贝勒爷还是得乖乖回京城去,这不昨儿空闲才从城里回来。如今几个贝勒爷都是忙的时候独自在府里住几日,得了空就往城外跑,比起天天在一起,两人倒是咂摸出小别胜新婚的味儿来。今儿两人在屋里说话都带着腻歪,奴才们谁都不敢打扰,没想到又出了这事儿。
这年头能主动让女儿进学的人家不多,哪怕是官家太太那也有不认字的,更何况是这庄户人家。玉玳一听就眼前一亮,送到学堂来的都是男孩儿,没一个女孩儿这事玉玳心里嘀咕过但是没敢说,就怕触了谁的霉头。没想到这还有送上门来的枕头,实在是太难得了。
“赶紧的,把人带进来!”
今日份碎碎念:虽然很老套,但是还是觉得该多读书的。猪猪不是个有远大志向非要去征服星辰大海的猪,但是还是希望能做一些能办到的事儿。
☆、第五十九章
张山岳在今天之前是清漪园里最普通不过庄户人家,顶多就是有个种花的手艺, 能时不常的进园子里边来多赚这几个钱, 大家几乎不记得他的名字,都叫他老张。可今儿整个清漪园里的人, 都知道了有个胆大包天的老张,竟然想把自家闺女也送到主子办的学堂里去, 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但老张顾不得那些,他此刻牵着女儿的手走在去韶华堂的回廊上, 脑子里全是待会儿见着主子要说什么, 主子才能让佟儿和蔷儿进学堂。他跟在桃子身后几乎快被桃子的衣裙闪花了眼, 清漪园许久没有正经主子了,老张见过最大的人物, 不过是守着园子的老太监和嬷嬷,但是穿着打扮也远不如前边这姑娘矜贵。
韶华堂离进院子还有段路, 等再走回韶华堂门口, 桃子都出了身薄汗。但这是给主子干活, 别说累点儿那就是要了命, 她也不敢多嘴的。“来两个人,把他们带到侧边去洗漱干净再带过来。”
不是桃子非要讲究排场, 只不过实在是这父女仨一路从山上过来,身上实在是有些脏。就这么领进去怕吓着主子。侧间角房本就是专门给这些当值奴才们歇脚的地儿,小丫鬟领着三人过去,本就在里面坐着的几人便都围了上来。
“来吧,你们这俩小不点跟我过来。”角房里除了丫鬟们还有何嬷嬷在, 何嬷嬷领着俩闺女去了屏风后边洗脸洗手,前边几个大胆的丫鬟就围着老张打量起来。
“你这人好大的胆子,学堂那是随随便便能去的吗。”说话的是葡萄手底下干活的丫鬟,专门负责守着主子要用的热水热茶。平时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这会儿也不怕生人,头一个就围上去了。
老张哪里碰过这阵仗,只低着头拿着白巾子老老实实的擦手擦脸,眼睛也只盯着被自己弄脏的白布巾,哪儿都不敢瞧,就怕得罪了谁。这幅老实模样第一眼瞧着许是有些趣意,可三句话闷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实在没劲,这些丫鬟们自然也就没了兴致,照旧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么大冷的天儿,把人叫进来做什么。”胤祐倚在榻上手里拿着本书装样子,其实有一搭没一搭的都在想往玉玳那儿靠。两人好几天没见,昨晚胤祐着实闹得过分了些,现在玉玳都还带着气儿,且不让他近身呢。
“人家都那么远带着孩子来了,瞧一瞧不妨事,我天天在这韶华堂除了看孩子和等你回来,也没别的事儿干,好不容易来个人还不让我瞧瞧啊。”
玉玳不敢暴露自己的想法,毕竟开学堂和收女学生那可不是一回事,自家这爷们再是好,那也是地地道道大清朝的贝勒爷,跟他掰扯后世那些观念,怕不是找死。
“再说了这韶华堂哪能冻着您七爷,别中了暑气就不错了。”当初胤祐说韶华堂里有地龙玉玳也没太在意,真等到天冷下来烧通了地龙之后,玉玳才知道有多暖和。
在北方建南边园林最怕就是冬天里太冷,园子就没法用了。这些事儿工匠当初都想得仔细,敷设的地龙比平常要密,尤其韶华堂不光地下,就连墙壁里都通了火道。
只不过这么一来,每天地龙加熏笼的,这个冬天里花在炭火上的银子那真是往上翻了好几倍,尤其胤祐是个闻不得烟熏味儿的,屋里用的都是最好的红罗炭。玉玳这个月一算账只觉得这暖烘烘的屋子,都是银子堆出来的,就有那么一丢丢心疼。
玉玳话里有话胤祐一听就明白了,但是他没打算明白,便装傻充愣的把头伸到玉玳那一边,要吃她手里在熏笼上热过的橘子。这懒得要死的人玉玳推也推不开,只好把刚剥好的橘瓣递到他嘴边。
可有时候吧人就不能太得意,胤祐这刚把橘子咬到嘴里,外边桃子就领着人进来了。好在这进来还得通传一声,胤祐再是没个正形也不打算在外边奴才跟前这样,更何况这不还领着俩闺女进来的,胤祐噌的一声就从暖榻上起来,趿拉着厚底儿的布鞋,端坐到一旁还挺像那么回事。
老张被领着进门被屋里的热乎劲儿冲得差点又退出门口,好在进了大门还有一道碧纱橱隔着,老张瞧不清里边的人儿,玉玳和胤祐也只能瞧见有个人影儿进来,不算失礼。
“爷,福晋,人带过来了。”洗干净了脸,张佟和张蔷长得还真不错,白白净净的一瞧就是在家没被亏待的样子。桃子把人带到两人跟前,老张和孩子虽然紧张,但也没有瑟瑟缩缩见不得人的模样。
“听说你想把孩子送到学堂去?”玉玳瞧了眼坐在一旁玩着手里新收的串儿的人,就知道他没打算张嘴问。“说说吧,到底为什么,这么大个园子可就你一家想把女儿送去学堂。”
“回主子的话,奴,奴才就是想让她们也认几个字儿。”老张跪在下头低着头玉玳也瞧不清他到底什么样子,这话说得囫囵,玉玳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真把俩姑娘收到学堂里去。学堂里那么多男孩儿呢,都是招猫逗狗的年纪,万一出了点事谁都没法担待。
“你别紧张,能让你进来就是想好好问问,你先起来想想到底因为什么,都仔细说清楚了,我跟贝勒爷才好有个定夺。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玉玳在有外人的时候最是会装乖,什么事那都是咱们府上爷说了算,这事我得问问家里那位主儿,一向都给足了面儿给胤祐,嘴甜得很。只不过关上门来又是什么样子,那就没人知道了。
胤祐本不想管这事,女孩儿进学堂肯定是不行的。自己办学堂这事宫里早就知道,老爷子都专门提溜出来夸过两回,还顺带把老三眼红得够呛。
原本挺好的事儿,胤祐怎么可能为了两个丫头片子搅和了。可谁让自家傻娘们非要问到自己头上,胤祐瞧了瞧穿着不咋地但还算收拾得利索的老张,到底还是半不情愿的嗯了声。
老张是第一次到这么富贵的地界来,尤其现在屋子里地龙烧着,熏笼烤着,还有他也说不出什么味儿的香一直在鼻尖萦绕不散。连主子说话都带着贵气儿,让人心里发怵,刚刚一路过来想好的话儿,这会儿全不记得了。
看着老张直咽口水又不知道怎么张嘴的样子,玉玳叹口气干脆先出声引导一二,“你先说说,这两个闺女多大了啊。”
“回主子的话,大的今年八岁,小的今年六岁。”老张这辈子有了这两个姑娘,算得上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儿。方圆十里的地儿,谁不说张家这俩丫头懂事,老张平日里再累再苦,一想想两个丫头也就好了。
“那家里还有什么人啊。”这是个问一句答一句的,好在玉玳也不着急,就慢慢磨呗。自己想开女学堂说不定·真找不到引子,如今人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还怕耽误这一两句话的功夫不成?
“回主子的话,没了。”老张家里那位早两年就没了,他一个人拉扯两个姑娘过到现在,也是靠着邻居老乡这个搭把手,那个帮个忙,要不然两个女孩儿真不知道怎么养活。
“那你这两个姑娘你养得不错啊,干嘛非要送到我这儿来。”玉玳故意模糊了话术,就看这老张能不能分辨,或者说想看看,他到底巴巴的把孩子送进来是为了什么。
“奴才不是要送她们进园子里来,她们俩没规没矩的,不敢送进来冲撞主子。”老张一听这话差点就急眼了,把家里孩子送到园子里来可不是去学堂,自己认识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但他没想过让两个孩子进园子来伺候主子。他就想孩子们好好识几个字,往后能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