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生迷
姜桃看他们都吃上了,也没多留,叮嘱他们要好好相处后,提着空篮子就回去了。
等她走了,小姜霖就笑着和楚鹤荣说:“大侄子,你是不是不喜欢吃?”
楚鹤荣一听这称呼就背后发寒,不过好在姜杨横了他一眼,小姜霖就立刻改口了,说:“小荣哥哥你不爱吃别勉强,我帮你吃吧。”
楚鹤荣心中一暖,想着这小家伙虽然嘴上占自己的便宜,没想到却是一副热心肠。
“谢谢”两个字刚到嘴边,萧世南在后面拍了他一下,说:“你别上他的当,他是自己嘴馋没吃够,想吃你的。”
小姜霖被戳穿了也不恼,嘿嘿笑着说:“那反正不能浪费粮食,而且烤这个面包的窑是我们早上辛苦搭的,总不能浪费大家的辛苦吧?”
“这个奇怪的东西叫面包?”楚鹤荣来了兴致,“你们自己家做出来的?”
这个说起来就长了,小姜霖说不清楚,就由萧世南给他说。
听到这长得奇怪、口感也不咋地的面包要做出来还有那么多讲究,楚鹤荣也不不好意思挑嘴了,就着热茶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在适应了这种粗粝的口感之后,楚鹤荣发现这面包带着淡淡的麦香,还挺有嚼劲,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面包上撒了白糖,他不是很喜欢白糖的甜味,就着茶水中和了甜味,就显得越发好吃了。
小姜霖看他吃的欢,眼神那叫一个失落啊,连姜杨都看不过眼了,拍了他脑袋一下,说:“家里也缺你一口吃的,这面包姐姐也肯定会再做,你至于这样吗?”
楚鹤荣也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就把一整个面包吃完了,歉然地对着小姜霖说:“不然等下了学,我带你去吃别的?”
小姜霖的眼睛立刻亮了,不过也没立刻答应,扭头去看他哥。
姜杨想着姜桃交代他们和楚鹤荣好好相处,多些来往总是好的,便点了头,示意他可以去。
小姜霖就嘿嘿笑着,竖起两根肉乎乎的手指,说想吃糖葫芦,要两根!
楚鹤荣喊着金汤匙出身,打小就没缺过银钱,日常出门没少请客,但只让他请吃两根糖葫芦的要求,还真没有过。
他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我给你买一整个糖葫芦摊子都没问题。”
两根糖葫芦不过几文钱,包一个糖葫芦摊子要花费的银钱可就不少了。姜杨去看小姜霖,想着自家弟弟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果然小姜霖连忙摇头,“不成不成。”
姜杨弯了弯唇角,又听小家伙接着说:“太多了我吃不完啊。不然你先把摊子买了,我每天下学去领一根。”
姜杨的微笑僵在唇边,楚鹤荣哈哈大笑,说:“可以可以。”
因为有了这个插曲,几人之间的氛围就好了起来。
尤其是萧世南和楚鹤荣年岁相当,性情也是偏跳脱的类型,很快就说上了话。
萧世南说:“早上看你一直盯着一页书看,你也太认真了。”
楚鹤荣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确认卫常谦没过来,才接口道:“我哪里是看的认真,我压根没看进去。”
萧世南说你这样不成啊,又告诉他:“你甭管会不会,先生让你看啥,你起码得装作认真在看的样子。等个三五息工夫你翻一页,然后每翻两页都得皱起眉作苦恼状。”
楚鹤荣搔了搔头,说这样能顶用吗?先生一问不是还得穿帮?
“这你就不懂了,一看你就没跟过先生念书。”萧世南小声地教授着自己早些年在家里时的蒙混经验,“你会不会是一码事,但是你态度认不认真是另一码事。等先生发问,就算你真的不会,作出一副虚心挨罚的模样,先生一想你学的认真,学不会是因为天资有限,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楚鹤荣听得将信将疑,没多会儿卫常谦过来了,几人又老实坐回书桌前。
等下人把他们吃完的膳食撤走,下午的课业便开始了。
读书的基础是背诵,卫常谦就让他们再把上午看的书再看几遍,一会儿抽背。
楚鹤荣已经走神了一上午,卫常谦对他的忍耐也已经逼近极限,所以下午开课以后,他就不错眼地盯着楚鹤荣。
楚鹤荣在卫常谦的眼皮子低下也不敢再分心,但是这些个字吧,他一看到就眼晕,脑子里一团浆糊。
然后他就想到萧世南说的‘态度’,也不管有没有用,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依旧记不进脑子,但还是数着几息的工夫就翻一页,然后做出思考状态。
卫常谦盯了他一会儿,看他总算认真起来了,脸色倒是没那么难看了——做老师的,虽然都会不自觉地更喜欢聪明、有天赋的学生,但最不喜欢的,还是学生吊儿郎当的态度。
所以后来卫常谦抽背楚鹤荣的时候,楚鹤荣虽然背的磕磕巴巴的,但卫常谦也没过多责怪,怕说重了直接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积极性给磨灭了。
而且后头他抽背了姜杨和小姜霖,两兄弟都是一字不错地背了出来,就让他心情越发好了,连带着看楚鹤荣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慈爱。
下午卫常谦还让他们练了会儿字,楚鹤荣的字是真的难看,没比刚学会提笔的小姜霖好多少,萧世南的字倒是不算丑,好歹下过几年苦工的,只是字如其人,他的字也飘忽的很,前后可以写出两种风格。
卫常谦挨个指点了他们,很快就日落下山,到了下学的时间了。
楚鹤荣心情大好,本以为会很难捱的课业,没想到其实也没那么辛苦。而且有了萧世南教授他的歪招,还真让卫常谦对他没那么严肃了。
萧世南是个自来熟,下了课就勾上了楚鹤荣的脖子,说:“小荣哥,有好吃的也带我一个呗。”
小姜霖也很自觉地走到了他们身边,催促着快一些,又说再晚的话卖糖葫芦的要收摊了。
楚鹤荣不是没有被人这么簇拥过,只是那些人要么是家里奉承他的下人,要么就是指望着他的钱袋子的狐朋狗友,像这种彼此平等的又像兄弟、又像朋友的相处模式,他还真没有过。
“阿杨,你去不去啊?”乐呵呵的楚鹤荣去喊姜杨。
姜杨轻轻‘嗯’了一声,也收拾好了东西。
萧世南知道楚鹤荣有些敏感,就和他解释:“阿杨这人面冷心热,不是不想和你说话。”
小姜霖附议,“他不和你说话就是对你最大的好了,我姐姐都说他有时候说话可难听了。”
楚鹤荣听了先笑了笑,但随即想到姜杨可不就在旁边,让他听见了肯定是要生气的。就像小时候他那几个堂兄欺负他,他不过和人提了一嘴,几个堂兄知道了就把他收拾得可惨了。
他连忙去看姜杨,姜杨面色无虞,已经走到了门口,看楚鹤荣愣愣地盯着自己瞧,只是问:“不是说要快点出发吗?”
“走了走了。”萧世南和小姜霖推着楚鹤荣就往外走。
楚鹤荣被他们的欢乐感染了,他乐呵呵地想,难道这就是别人家兄弟之间的相处模式吗?
还让人怪喜欢的。
第70章
姜桃回家之后就接着烤面包。
两个邻居——脸圆圆的王氏和高瘦的李氏,给她帮了很大的忙,所以姜桃在烤出新的之后就又给她们都送了一点。
虽然也不是多好的东西,但小麦粉已经算是精细粮食了,而且也是吃个新鲜,所以王氏和李氏都挺高兴,又过来来串门子和她聊了起来。
她们很好奇为啥姜桃之前都不在家。
因为城里不比乡下,乡下是男女都要下地做活的,城里人都是做工讨生活。
女人不容易找到活计,所以都是男人在外做工,女人在家做家务带孩子。
姜桃也不隐瞒,告诉她们道:“我不在家是因为我也找了一份工,去了人家家里当绣娘。之前主家要出门会客,我就赶了五六天的工做出了新衣,这几日没事了,主家就给我放了一旬的假。”
两个邻居听了立刻惊道:“还有这种好事?你主家人也太好了。”
女人找活计本就难,而且她们在城里住了这么些年,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做五天活,能休十天的。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能打听一下你的月钱吗?”
工资这种事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属于隐私,王氏听了就拐了她一下。
姜桃对这两位热心肠的邻居印象还挺好,所以也没恼,但到底涉及隐私,她也不好细说,只道:“早些时候我是做刺绣去绣庄卖钱的,后来被人介绍到主家面前,当时绣了三条抹额,五个荷包,本钱花了二两多,主家一下子给了我二十两。”
王氏和李氏听了就连连咋舌。二十两在城里都够一家子一年的嚼用了!而且一出手就是二十两,这月钱肯定不会低!
也难怪姜桃在家用小麦粉鼓捣什么面包,开始烤焦了好几个,废了不少小麦粉,她也不见心疼的!
王氏比了个大拇哥,说:“真看不出小娘子这样有本事,也难怪你家人都把你当孩子宠着。”
这要是他男人一下子就能赚一二十两,她也得把他当菩萨供着!
姜桃抿唇笑了笑,说:“也不关银子的事情,从前我在家里做针线,不过能挣个三五两,他们待我也很不错。”
王氏把她一通夸。之前她还想着姜桃虽然父母没了,男人又是苦役,命还挺苦。但是后头看她家里人都对她好,就又想着有这样知冷知热的家人,苦一点也没啥。眼下方才知道她自己这般有本事,男人挣不挣钱根本不重要,哪里会苦呢?!她自己的本事才是自己生活的最大保障!
李氏问完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了,沉默了良久,她才有些怯怯地问:“小娘子,你家主家还招人不?其实我也会做一些针线的。”
这话问的实在唐突,连王氏听了都皱眉看她,可李氏却低下头,不去看她。
姜桃不以为意地想了想,说:“这个我倒是没打听过。而且不怕两位姐姐笑话,我说句托大的,我做的刺绣不是普通的针线,常人或许做不来。”
说着话,她索性就去拿了针线笸箩,几针下去就勾勒出了一朵桃花的轮廓。
王氏和李氏看的惊了。这时代的女子几乎没有不会针线的,但都是裁衣纳鞋底那些,很少有在衣服上刺绣的。更别说不用仔细描花样,拿起针线就能绣花的。而且是光看轮廓就这般好看,都不知道绣出来得美成什么样子。
姜桃的说法真的太谦虚了!这样的技艺哪里是常人做不来?分明是她们见都没见过,想都不敢想的!
李氏赧然地笑了笑,自惭形秽道:“是我想多了,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姜桃目送她出了门,问王氏:“是不是我说话不中听,冒犯到李姐姐了?”
王氏摇了摇头,凑到姜桃耳边低声道:“是她家里真的有事。你别怪她今天说话唐突,她也是没得办法了。”
姜桃有心想问怎么回事,但是又觉得自己和她们不算熟稔,探听隐私有些不好。
不过不等她接着发问,王氏就继续道:“你李姐姐是改嫁的,还带着前头生的一个女儿。改嫁的这个汉子先前看着挺好的,虽然不说有什么顶天的本事,但在酒楼里当二厨,也算是吃喝不愁。只是没想到去年年底,那家酒楼结业了,他男人看不上一般的小饭馆,就还想去旁的大酒楼做工。可是这城里的酒楼,哪家的厨子不是重金聘请供着的,谁家敢轻易换厨子?且他也只是个二厨,挑不起大梁,大酒楼也不愿意请他。就这样他男人在家赋闲了几个月,从前看着好好的人,不知道哪里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喝多了就打骂你李姐姐。这几日更是过分了,说家里银钱都快花完了,想把你李姐姐带过来的女儿发嫁了,挣点聘礼补贴家用……”
姜桃听了就蹙眉道:“女子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冲着聘礼去的能为她寻到好人家吗?”
王氏说可不是嘛!
“所以那男人看的都是什么死了老婆的鳏夫或者是想纳小妾的人家,你李姐姐娘家没人,只能在我眼前哭。”王氏说了就叹了口气,“所以她才打听那些的,她也是急得没办法了,你担待一些,不要怪她。”
姜桃摇摇头说不会的。
话题有些沉重,姜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她现在这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富有,但其实真的一点都不苦,都快忘记这个时代的女人是多么的不容易了。
王氏看她凝眉,又笑着安慰她道:“我就是和你提一嘴,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天下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磕磕巴巴地也就是一辈子了。”
她们正说着话,突然天井的角落里传来一声急促尖锐的鸡叫。
姜桃出去一看,只见雪团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进了鸡圈里,正在追着鸡咬。
王氏早前就看到过在箱子里溜达的雪团儿,后来听小奖励说这是他姐姐在山上捡的野猫,因此对雪团儿也不陌生。所以她此时见了就也笑道:“你家这猫崽子越来越精神了,半人高的篱笆都能跳进去。你可得快些把它抓出来,不然你家这两只鸡可都得让它祸祸了。”
姜桃家的临时鸡圈是沈时恩动手做的,半人高的木桩做篱笆,圈起小小的一块地。几只鸡还是从槐树村带来的,养到现在已经都很圆润了。
不过带过来的时候是三只,现在只剩两只了。不用想也知道是雪团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吃掉了。不过这小东西是真的鸡贼,家里也没见血和鸡毛,那只鸡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如果不是姜桃日日都锁好门窗,茶壶巷这边风气也好,不然都要怀疑是不是有偷鸡贼上过门了。
姜桃忙起来的时候连家里人都顾不上,就更别说雪团儿了,一直是姜杨他们兄弟俩在照顾。
所以姜桃也没恼,笑着唤了它一声。
雪团儿闻声立刻从鸡圈里跳了出来,挨到她身边,竖着尾巴连连蹭她。
这讨好亲昵的模样把王氏都逗乐了,说:“这小猫崽长得奇特,还像能听懂人话似的,我活这么大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