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我洛某人虽说做了多年生意,但也向来本本份份,不瞒姑娘说总归也是会跟官吏们有些接触,但我又不做官家买卖,能接触的十分有限,那胡爷居然把这个当成了要挟人的把柄!
“此人我招惹不起,只好把货让给他了,还望姑娘能体谅一二。”
洛咏忙着作起拱来。
李南风听着就有点上头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都这份上了,我还必要跟你说假话么?”洛咏叩着桌子,“干我们这行确是不能轻易跟人兜老底,但这胡爷在那儿作威作福是事实啊!
“眼下生丝紧缺,人家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交货给官家邀功,哪里会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
“你要不信,去街头打听别的商行看看,是不是他们也遇上这么回事儿?”
“那织造衙门不管吗?”
商人地位低,不与官斗倒也正常,但这姓胡的如此嚣张,他哪里来的胆子?!
“您可别说了!”洛咏摆手,“为着生丝的事,三座织造局提督都进京述职来了,织造衙门哪管得住这个?
“听说也过问过两回,但人家不听,后来就任他去了。这不,人家更加肆无忌惮了,反正到时候问罪起来他还能说是为朝廷尽心办事,你还落不着他什么罪!”
李南风听得心里窝火,她这上千两银子的利润眼见着泡汤了不说,还白白耽误了她一个月,这姓胡的作死则已,居然还要顺道断她一把财路?真是岂有此理!
她把银票接过来,说道:“银票我先收着,洛老板可先回去,倘若年前还有余货要出,还望洛老板先照顾照顾小妹。”
“那是自然!”洛咏站起来叹气:“不过绝不可能会再有了。”
李南风与他道别,直接回了府。
洛咏的话虽然极为可信,到底他是个商人,还需得经过确认再说。
然而李存睿与李挚都不在,她想了想,去了上房。
金瓶看到李南风微微一讶,站在门下通报了,李夫人扭头看过来,李南风就进来了,屈膝道:“母亲。”
金瓶看李夫人神色尚好,便下去端茶。
李夫人道:“有事么?”
李南风觉得在她心里,她这个女儿大概就得有事才能进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来的确是有事。
“无事。只是听说三大织造局的提督都进京述职来了,父亲想必很忙,母亲没出去串串门么?”
李夫人道:“回头陈夫人要过来拜访。”
李南风原本只是想侧面印证孙易芳他们进京的事,因为李存睿虽然不会把这种事情跟她说,但一定会跟李夫人说。
到如今为止李家太太平平,不能不说是跟他们夫妻内外配合默契有关。
只要能挖出消息,李夫人就是责骂她几句她也无所谓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回应了她!
“怎么了?”李夫人又淡淡瞥过来。
李南风合上嘴巴,摇摇头,又说道:“咱们家名下的绸缎铺子盈利如何?我听说最近绸缎紧缺……”
李夫人翻着书帖,漫不经心道:“这要去问你大伯他们。”
李南风心下越发惊悚……什么鬼,这都能跟她有问有答起来!
当下不敢再多说,起身又行了个礼,赶紧退了。
李夫人望着门口,把压在书帖下的一封信展开,寒着脸继续阅读起来。
李南风出了上房,也回头看了眼,李夫人真的不对劲,她往常绝对不会这么平静跟她对话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要的消息还是到手了,织造局的提督进京述职是真的,那么在孙易芳离开的情况下,胡宗元为了完成催缴压迫民间商人,他也没有什么不敢的了!
晏衡在考场外等李南风,烤肉串吃了满满一手竹签了,还没见她来!
怀疑这婆娘放他鸽子,便跟唐素道:“把这把竹签送去给李南风,让她对着这把签子面壁两个时辰给我谢罪。”
唐素双手接过来,迟疑道:“爷您这也太狠了。”
吃完了就剩把竹签让人家谢罪是不是也太……
“那你觉得要是我放了李南风鸽子,她会怎么对我?”
唐素想了下,发现并不敢想。
南风姑娘可比他们爷心狠多了,拳打脚踹地,砸书揪耳朵,什么都来,当然他们爷平时也不怎么省油就是了。
但是他们发现,他们爷跟南风姑娘吵吵闹闹这么久,就真没对她发过什么狠。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晏衡把最后一根串吃完下车:“走吧,进去。”
“慢着!”
刚站稳,背后就传来喊魂声了。
晏衡回头,望着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的李南风:“哟,您来了?您还记得这茬呢?”
李南风把气喘平,然后道:“胡宗元把我的货给截了!”
晏衡微顿,环着的双臂立时松下来:“怎么回事儿?”
“洛咏刚才来找我,说是答应给我的那批货,让急着邀功的胡宗元给搜刮去了!洛咏把银票退了给我,说是这生意不能做了!”
李南风掏出银票往他胳膊上一拍。
晏衡接在手里,看着阴寒脸的她,立时道:“这么嚣张?不想活了他!”
第224章 姑奶奶您
侍卫们一听也立刻杀气腾腾围上来:“剐了他!”
“干嘛呢?”李南风瞥他们一眼,看向晏衡:“这姓胡的趁着孙大人不在杭州,四处搜刮欺压,简直是败坏人伦十恶不赦,我难道是为了那笔生意吗?
“实在是我心里这口想为民除害的气憋得难受,你们明白吗?”
侍卫们愣住。
“喊打喊杀的,知道的我这是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公报私仇呢!”李南风继续说。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的扈从!
“对对对!姑娘说的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唐素反应快,舌头一拐立刻应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们靖王府上下也是一致以维护朝廷纲纪为己任,既不为难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狗官,在姑娘与我们世子带领下,替天行道,在所不辞!”
李南风略感欣慰,说道:“找个地方吧,想想怎么治这狗东西!”
晏衡道:“唐素去找间茶馆。”
唐素刚领命,忽然一墙之隔的考场内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夹杂着有鼓点声,传令官的传令声。李南风这才记起晏衡原本约她看武试:“考第几场了?”
晏衡觉得他还能想起这个也真是不容易。道:“管他几场呢,走吧!”
李南风道:“来都来了,怎么不看完再走?”
晏衡停住:“不是你说要找地方商议怎么替天行道吗?”
“这不就是现成的地方吗?”李南风道,“咱们去里面边看边说!”
说完她已经往门口走去了。
就在李南风咬牙切齿想着怎么收拾胡宗元的当口,李家这边,李夫人看完来信,已经在房里踱起步来。
“看起来事情办的不错,短短两个月就能收到这么多诉状,足见这蠢货没有起疑。
“但凭这些拿他的罪还不够。孙易芳回去之后虽然会有处置,胡家人却惯会颠倒黑白,他们最为擅长的就是推卸责任和栽赃。”
金嬷嬷道:“听说继太妃已打发胡宗元的弟弟胡宗亚也往杭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警觉。”
“是么?”李夫人回头,“那也很好,胡氏就这么两个亲侄儿呢。”
金嬷嬷上前:“胡家兄弟几乎由继太妃关照长大,若是胡宗元栽了,继太妃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谁指望过她老实呢?”李夫人把信放下,缓声又道:“一个一个来吧。胡宗元这么想他满足朝廷供给邀功,当然是满足他。
“年前送进宫的这批绸缎,想办法让他亲自送上来。还有,他押送上京的船工,他如果要自己挑选,也让他挑选。”
……
绸缎买卖里晏衡占了一半股,这事儿李南风当然要拉上他——拉上他一起替天行道!
通过重重关卡进入了武举考场后,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底下打斗什么的,李南风看也看不懂,索性略过了,直接道:“姓胡的远在江南,凭咱们俩的力量拿他不容易,但咱们又没有他为祸乡里的证据,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到京师来!”
还是那句话,山高皇帝远,虽说她恨不得手起刀落,但终究鞭长莫及,如今的她还没能耐到能手伸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但倘若姓胡的来了京师,那就好办多了,至少洛咏这个苦主可就在面前!
考场人不多,皇帝太子都在,其余是以靖王为首的各勋贵武将们,另有兵部几个官员。
晏衡刚坐下,眼尖的靖王便抬眼瞅了过来,给了个警告的眼神给晏衡之后,安然坐定。晏衡既是走后门进来的,靖王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坐位上观看的人也不多,全是兵部与五军府负责这场考试的官吏。
晏衡两眼望着下方,说道:“这家伙刚入织造局就闹成这样,也是不常见。偏生孙易芳又进了京,我寻思胡家能出个你外婆这样的人也不至于太蠢,怎么就这么收敛不住了?”
“怎么说话呢?”李南风扭头,她外婆早过世了,哪里来的外婆?
但话说回来他这话听来也有点道理,胡宗元虽然狗眼看人低,也不至于蠢到才去几个月就弄得怨声载道。
“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没那个本事隔空摁死他!想办法吧。”
晏衡瞅她一眼,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光挂个空爵位,又没个一官半职在手,想走门路,人家不等我走出门槛消息就给了我爹。”
李南风直起腰来,指着下方:“你下场啊!你下场拿个名次不就解决了吗?”
殿试前十名都会当场安排军职的,这不就是现成的路子么!
“我突然插进去,谁会服我?”
李南风不说话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晏衡又说道,“但凡管过织造局的后来都有好前途,可以先去查查如今在任的织造衙门官员有哪些?倘若有我们认识的,倒好办了。”
说完看向李南风:“你爹管着吏部,这事你来。”
李南风道:“查到了呢?”
“若有合适的,那自有我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