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李南风斜眼:“给你掩尸吗?”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先跪下磕三百个头!”
“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你什么了?”李南风道,“我跟你的账足有整整一箩筐,眼下是你把我诓过来,反倒说我欺人?合着你忘了怎么说我恶有恶报了?”
晏衡心绞痛了。
想跟这婆娘好好说句话怎么就那么费劲?
“我这不是来给你赔罪吗?”晏衡道,“我真心诚意请你原谅我,上回是我该死,我不对,真的,咱俩好好谈谈。”
李南风翻起了成悦的《易经》,当他放屁。
晏衡觉得自己恐怕要提前寿终正寝了。
想了想,他决定放个大招:“跟你说个事。你知道咱们回京那天夜里,我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
李南风眼皮都没撩。
他们家出事儿跟她什么关系?
晏衡接着道:“我谅你也猜不到。若不是我‘回来’,我母亲本该是什么结局你也知道,但你可知道背后向她下手的是什么人么?”
看她面色略有不耐,他遂道:“下手的是我母亲身边的丫鬟英枝!”
李南风手里的书页终于晃了晃。
“而英枝背后,是前周余孽。”晏衡把声音放轻又放缓,多了一些凝重。
李南风视线落在前方墙面上。
当夜出事她也算是在场,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也知道那丫鬟是绝对择不干净的。
但那个英枝背后还有人?而且还来自前周遗党?这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以为不过是出于林沈两厢权力相争……沈夫人母子仨有绝对嫌疑不是吗?先前大伙提到沈家时,她还想到过这茬儿,搞半天原来还不是他们?
可前世里她也没听说过遗党作乱……或许也有听说过,可是终究离她的生活太遥远了。
在她印象里,立国之后虽说朝中事故频发,先是身任太师的父亲过世,随着李挚的意外发生太师府也改成了延平侯府,再接着是靖王没几年也离世。
朝中两大支柱倒了,皇帝大受打击,推行的新政也遇到了不少阻碍,以及太子登基之后……但是终究到她死为止,还算是太平的。
京师重镇,若有余孽敢作乱,焉是能捂得住的等闲小事?更何况还发生在位高权重的靖王府……
她面冷如霜:“若是骗我,你立马遭天打五雷轰!”
晏衡懒得跟她理论。只道:“你若不信,可回去问你爹!”又抬眼道,“原本我都没看出来,还是皇上诈出她来的,我们从她嘴里搜出了藏的毒药,她是预谋着死在宫里,最后再暗算皇上一把,挑拨一把君臣关系。”
既然口内藏毒,进宫路上都没伺机服毒,非要等到宫里,那是假不了了。
居然在她以为的太平之下还掩藏着这样的凶险……
“她背后还有些什么人?”她随后问。
“想知道?”晏衡抬眉。随后笑笑:“先不告诉你!”
李南风怒起,痒了很久的手当下握成拳头朝他面门捅过去:“老匹夫敢耍我!”
晏衡轻松闪避,李南风扑了空,抓起桌上那颗香又朝他砸过去:“去死!”
晏衡看着她生气便觉开心得很。但也不敢忘记使命,生怕真把她惹火了便什么机会也没了,当下闪身拍拍袖子:“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你得答应我先坐下来——”
“砰!”
一句话未完,香丸所落之处刹时传来震耳巨响!
李南风惊疑站定,所望之处却立时又是一声“轰隆”!屋里的盘盘碟碟全都被气浪裹着箭一般飞向四面!
狂奔到院子里站定,就见方才还由着他们当成战场的禅房屋顶已经被掀翻了半边,靠门的这边墙壁上门框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轰隆声停住之后,眼前只剩下一片尘烟……
“啊啊啊——我的房咂!!”
成悦抱着头,像被踩着了七寸一样尖叫起来!
尖叫声引得南面的谢家母女,西面的李挚与梅氏一行,东面的卢氏母女,全部都探首看了过来……
……
亲军卫指挥使杨鉴走到乾清宫门下,只见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双浓眉惯常地轻拧着。
旁侧靖王正手持军报在禀奏军务:“洛阳方面已经查明,闹事的流民并非真正的流民,实则是昔年在周室担任过游击之责的一批皇族卫士,数量不多,只有八十三个,但是深入追查之后,发现跟周灵帝的侄儿魏王赵苍似有些干系。”
“赵苍不是死了么?”皇帝道,“渭水一战,朕记得是由你亲手斩了他头颅的。”
“赵苍是死了,赵王府所有子嗣名录也皆都在案,但是,皇上可还记得魏王何以会被周灵帝重用?”
皇帝扬眉:“传说赵王府有神兵八千,因为王府里有个卓越的教头。”说到这里他抬眼:“你是说,从这批卫士的行事上能看出来魏王府兵士的痕迹?”
“咱们南征北战,符合皇族卫士与作战特征的条件的,只有魏王府。”靖王将军报呈上,抻身道,“更要紧的是,魏王府这个教头,谁也不知他真容,也不知他究竟下落何处?
“虽说以他一个教头身份不大可能有动机谋逆,但未了解他底细之前,也不能不防。”
皇帝凝眉,片刻道:“上回的细作呢?审的如何了?”
靖王摇头道:“此人至今闭口不言,一心求死,无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严刑拷打都无法凑效。目前所知信息很有限。”
皇帝沉气,默想了会儿,看到门外恭立的人,遂道:“杨将军有何事?”
杨鉴忙走进来,先看了眼靖王,而后深深俯首:“回禀皇上,方才相国寺里出了点事,靖王世子与太师府的南风姑娘……两个人在寺里打架,而后把方丈弟子的禅房给炸了。”
“……什么?!”
靖王屁股刚刚挨着座儿,听到这里陡然一个顿错,立时连人带椅子掀到了地上……
第066章 此法阴毒
相国寺是千年古刹,历经了不知多少朝代,但方外净地总归还是完整保存了下来,僧人们住的禅房,基地可都是石头砌的,墙面也是上好的老青砖砌就。
但方才还算是古朴雅致的一间房,眨眼就夷为了平地——现场除了成悦的哭声,剩下的就是闻声赶来的倒吸气的声音!
李南风的心情简直比在看到老匹夫重生时还要一言难尽!
晏衡要拿“香”给她赔罪,结果这“香”却把成悦的禅房给炸了?!
这该遭天打五雷轰的……
“蓝姐儿!”
李挚快步冲出来,一把将她拉到跟前来护着。
晏衡在废墟里转了两圈,挥着尘烟自废墟里走出来,迎面就正遇上李南风怒火熊熊的目光,他心下立时涌起不祥预感,原地呆了下,飞快把手里物件塞入怀中,走过去:“你听我解释……”
李南风飞起一脚,直中他腹下,将他踹了个底朝天!
“逆子!”
晏衡刚爬起来,靖王发着颤的怒吼就由远而近传来了!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真切,靖王便已经龙卷风般挟着怒火到了跟前,拎住他胳膊将他按趴在地下,紧接着往他屁股上一踹,皇上钦封的堂堂靖王世子立时飞到了前方墙角旮旯……
李家这边就好控制多了。
李挚见势态不好,先着人去打听李存睿去处,李存睿今日刚好在府里会客,来访的是前周的几位文臣。
皇帝颠覆了王朝,不可能把满朝文武全部清除,眼下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他需负责替朝廷招贤纳士。
今日来的这几位都是前朝诤臣,宾主聊得正融洽,护卫就气喘嘘嘘送来了相国寺被炸李南风和晏衡给炸了的消息。
李存睿刹时只觉头眼发黑!文士们见状搀扶住他才算站稳。
定下神来赶到相国寺,靖王与方丈都在了,只见自己女儿出门时一身雪白雪白的衣裙被尘烟炸得灰里透着黑,转头看看趴在地下的晏衡,身上虽然也有灰土,但总算还算整齐,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拂袖与靖王道:“我等王爷给我个解释!”
说完便牵着李南风怒冲冲走了。
相国寺遭此浩劫,方丈出面安抚了香客,又捧来几本经文让成悦压惊,王府这边初霁百般跟方丈赔礼道歉,也没能得方丈一句好话,靖王简直头皮发胀,也费事再多说,着人绑起晏衡便上了马。
回到府后靖王就支了椅子在院子当中,把晏衡押上,让侍卫们抡着棍棒上前打够了再说话!
李南风看到来的是李存睿,心下便定了大半!
虽然晏衡那厮嫌死得慢,但相国寺方丈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老和尚,把寺里禅房给炸了,无论如何这个状也会告到朝上去!
李夫人又怎么可能容忍她一再地挑战底线呢?这事她是撇不干净了,但只要来的不是她就一切都还好说!
马车上她掐着大腿哭了一路,把李存睿哭得脸色越来越青。
回到府里,他一面着丫鬟们侍候李南风梳洗,一面怒到把晏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就连一早知道了消息,已经咬酸了牙齿的李夫人见状,都不曾再做声了。
等李南风出来,李存睿脸色还未转好。
府里各房未出门的人,自三房处听说今日之事简直震惊,纷纷都到了正院来,见到李存睿如此震怒,也就暂且留在了院外等候。
“那竖子如何欺负你的,你别哭,好好说!”
屋里李存睿寒脸坐下来。
……倘若说前两日靖王还只是随手打完了事,这回这架势,是直接要剥了晏衡的皮了!
靖王嫌他聒噪,回府路上连嘴都被堵住了,到此时方被人抽出了布巾,由得他喘了几口气。
棍子落下来时他高喊道:“父亲且慢!我有话说!”
“你还有什么话说!”靖王暴吼,“我威震朝野一个靖王,在京师跺个脚都要抖三抖!回家倒好,三天两头要给你擦屁股,在太师面前你老子我脸都低到埋地底下去了,你还有脸狡辩?!——给我打!打完了再说!”
侍卫硬着头皮,棍棒就落下来。
晏衡到底是活过一世的人,总不至于次次眼看着板子到身上!
先前望见李南风那神色就知今日事大发了,香是他拿出来的,禅房炸了,这“蓄意谋杀”的帽子李南风不用说给他扣定了,但这些都还是其次!
他扯嗓子道:“瓦剌国进贡给宫里的香丸,里面藏有炸药,父亲慢些打我不迟,眼下正该即刻入宫禀报圣上才是!”
靖王蓦地放了杯子,犀利目光投过来……
李存睿发怒时李夫人一直没说话,此刻等他冷静下来才也看向李南风:“禅房是怎么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