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生皆苦派大星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从不是个肯吃亏的人。那么我帮了你什么……”滕当渊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干涩,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才让你不惜一切地想要帮我挣脱幻梦。”
帮了什么?
在最初魔尊的那个世界,已经被称为‘剑尊’的滕当渊可是帮了自己大忙。
盛鸣瑶对着滕当渊眨眨眼,偏过头对着窗外,扬起了一抹轻松的笑意。
“一件小事而已,太久远了,即便说了你恐怕也记不得。”
“不会是小事。”滕当渊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只是他浑身所有血液仿佛都在此刻凝滞,“若只是小事,你都不会愿意进入我的幻梦。”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幅度地勾起嘴角,“依照你的本事,有的是借口可以逃脱。”
盛鸣瑶顿了顿,将头扭去看他。
白衣剑修坐于原处,明明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姿势,却仿佛能将室内的灯火烛光全部吸引至他的身上,无怪乎光凭这张皮相就引得如此多人称赞。
这样的人,更不该被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纠缠,为此烦恼。
“我的经历很是奇特,说起来滕道友可能不信,但其实我已经见证了许多尚未发生在此间的事情。”盛鸣瑶轻描淡写地将过去的苦难一笔掠过,“也是在那些时候,滕道友帮了我一个大忙——至于是什么,现在还不敢泄露天机。”
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人反驳的余地。
滕当渊没有反驳,也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抬起头凝视着盛鸣瑶:“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你可有什么疑问?”
盛鸣瑶想了想,轻咳一声:“那勾魂火铃的制作方法,你是从何处看见的?”
她没有忘记田虚夜在听见‘勾魂火铃’四个字时难掩的惊异,得了机会,自然也要询问其中缘故。
“一本古书上看见的。”滕当渊想起今日自己一时气闷,对盛鸣瑶说出的话语,也柔和了神色,“你不必在意这件事,今日不过是我胡言乱语,没什么伤害。”
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何为欲盖弥彰。
盛鸣瑶扬起眉梢,反问道:“一滴心头血也叫‘没什么伤害’?”
滕当渊面色不变,避开了盛鸣瑶的灼灼目光,轻声说道:“我心里有数。”
人家都这么说了,盛鸣瑶也不便再追问,只是心中凭白增添了一股愧疚之情。
曾被人欺骗的她此生最厌恶谎言,可偏偏现在她又不得不对滕当渊说谎。
而且这勾魂火铃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若是直接弄碎,白白损失了一滴心头血,若是还会反噬此物的制造者,岂非得不偿失?
盛鸣瑶心中有所顾虑,因而就没有对滕当渊直言。
两人又随意说了些闲话,最后还是滕当渊开口:“时候不早了,我早些送你回去。”
盛鸣瑶松了口气,自然没有拒绝。
说是将盛鸣瑶送回去,滕当渊就真的将盛鸣瑶送到了大荒宫的门口。
去时的路很长,回来的路太短,短到滕当渊尚未来得及开口,就以见到了大荒宫那艘名为‘金步摇’的飞舟。
‘金步摇’风格奢华,就连船身都精细地雕刻着飞禽走兽,哪怕是夜晚都能见到一派潋滟之色。
与纯戴剑宗的素白极简的‘飞剑阁’完全不同。
最远处般若仙府周围不知为何亮起了一片白光,就连在大荒宫的盛鸣瑶也能看得清楚。
大抵是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盛鸣瑶并未将般若仙府的事情放在心上,因而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与滕当渊客客气气地告别:“滕道友送我送到这儿就行了,如今时候太晚,我也不留你进去喝茶了。”
她说完话后就想离开,熟料滕当渊再一次出言叫住了她:“瑶……师妹。”白衣剑修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你能否再叫我一次师兄。”
盛鸣瑶背对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眸。
说是梦一场,谁又能真正做到不动心呢?
既然盛鸣瑶是真的将幻梦中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田先生’当成了自己的师父,又怎么能全然视那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剑修为虚无呢?
纵使一开始不怀好意,甚至抱着捉弄取笑的卑劣之心,但后来,盛鸣瑶是真的把滕当渊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师兄的。
所以她才愿意去付出些许代价,想助滕当渊度过情劫幻梦。
谁料,这反而害了他。
“师兄……”盛鸣瑶站在月色之下,低低唤道。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滕当渊,飘来的月光将她拢在身下,又瞬间被乌云遮蔽而散去,仿若昙花一现。
“……我从未将你当成过一把剑,我一直将你当成师兄。”
言尽于此,再无其他。
在得到这一回答后,滕当渊情绪并没有太大起伏,他像是一根木头,任由风吹雨打也不起波澜。
只是在无人窥见的地方,滕当渊紧紧握住了剑柄。
这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多谢。”
在说完这句话后,滕当渊利落转身,可惜身影孤寂落寞。
无论如何,都没有人回头。
盛鸣瑶立在原地,直到滕当渊的气息完全消失,才叹了口气。
她卸下了脸上的伪装,并没有直接回到金步摇,而是往金步摇西面靠小溪边的方向走去,打算散散心。
盛鸣瑶并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有一只极为罕见的妖怪——画皮妖,埋伏许久。
画皮妖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传承下来的一个单字,她的母亲名为‘骨’,所以她也叫‘骨’,后来不知为何,又给自己添上了一个‘秋’字。
‘骨秋’这名字听起来又不适合凡尘,因此画皮妖将字变了变,成了‘谷秋’。
画皮妖谷秋此次前来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早有预谋。
她嫉妒那位令桂阿钟爱到不惜违反了往日准则的女子,更想知道自己比她差在了哪里。
谷秋记得桂阿曾说过,只有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才勉强配的上他。
就是这么一句话,谷秋放在了心中许多年。
而且那女子既然要画皮,可见是面容上有普通手段无法遮掩的疤痕。
最美的女子……疤痕……
苍茫月色下,谷秋无意扭头一瞥,立即瞪大了双眸。
在她丑陋扭曲的眼中,倒映着一位身着苍绿青衣的绝色佳人。
她只是随意信步而来,却仿佛身披世间所有潋滟春光,连眼尾处浅浅的疤痕也成了一道独特的印记,月芒也不敢与之争辉。
……是她!绝对是她!
她凭什么披着自己的皮,又得到了自己最爱的男子独一无二的宠爱?!
一瞬间,嫉妒与恼意冲昏了谷秋的头脑,她忘记去思考为什么披上画皮后还会露出疤痕,也忘记去思考这女子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谷秋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杀了她!!!
第97章 在线飙戏
起初, 盛鸣瑶心中藏着事, 并未太过注意到此处不对。
毕竟这里并不属于任何门派的地界, 偶尔有些人来散心也属实正常。
然后就在下一刻,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杀意直直地冲着盛鸣瑶而来, 她脑子尚且没有转过弯来,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后仰,腾空而起,躲过了这道毫无章法的攻击。
好歹也是金丹初期的人了,再加上盛鸣瑶那逆天的心境与对旁人情绪的把控,纵使画皮妖有再多诡计也无济于事。
虽然画皮妖是公认的智商不高又一根筋,但谷秋也并不全然是傻的。
在一击不中后,谷秋就察觉到盛鸣瑶修为极高, 却完全未想到自己找错了人。
她还以为是桂阿用尽了天材地宝,才将女子的修为抬得如此之高。
这么一想,谷秋心中愈发恼恨悲凉。
她的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如纸般脆弱的皮囊之下, 不过是一具红艳枯骨。
可面前的女子容颜艳绝, 身姿绰约, 又有强大的灵力修为,她的人生一片坦途,所有的劫难都与她无关。
尤其是, 这女子的倾城容颜还是用了自己的皮囊所绘的。
谷秋曾见过一位被人誉为“修真界第一美人”的般若仙府的女弟子,她记得那人的容貌,确实清丽绝伦。
明显, 面前这女子的容貌更上一层,想来是按照般若仙府那人的容貌描绘,又更添几笔。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无故对我出手?”盛鸣瑶眯了眯眼,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些许,打算找到机会立刻先走为敬。
不怪她胆小怕事,只是这女子刚才那一击虽是被盛鸣瑶避过,落了空,可盛鸣瑶借着月光依稀看见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忽而陷下了一个深坑。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那一小片尽数化为了焦土,连带着后面那几棵被掌风挂到的老树树皮都已剥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墨色的汁液顺着树木的主干流下,活像是是什么诡谲恶意的魔阵。
这汁液并不稀薄,而是十分浓厚,有些像是雨后出现的蜗牛一路爬行留下的痕迹,但显然这个‘墨汁’效果更为可怕。
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这招数好似直愣愣地向人泼了一大桶硫酸,即使你能勉强躲过,也不知道你身旁人是否会被波及。
“我是要杀了你的人。”
谷秋本就已经时日无多,此时更是无所顾忌,她对着盛鸣瑶咧开嘴笑了笑,见盛鸣瑶木愣愣地看着她,红唇撕裂的弧度越来越大,直直到了耳根下,仿佛下一秒她脸上的皮就会因受不了她的动作幅度而完全脱落。
简直恐怖片现场。
盛鸣瑶呆立原地,看似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实则心思百转间,已经释放灵力向身后试探,规划出了一条道路。
无论如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于是,当谷秋再一次打算趁盛鸣瑶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用之前被她的化骨水污染的树木向盛鸣瑶攻去,结果还不等谷秋动手,就见原本‘傻’站在原地的盛鸣瑶忽而冲着她身后大喊:“桂阿长老!救我!”
什么?!桂阿?!他在哪儿?!
谷秋大惊失色,顾不得分辨此话真假,下意识回头寻找桂阿的身影。
趁着她短暂的愣神,盛鸣瑶当即转身,运气灵力分秒不差的想要赶回飞舟。
其实那句‘桂阿长老’到真的只是盛鸣瑶随口一喊,毕竟她师父田虚夜姓名从不外泄,而旁人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威慑力,盛鸣瑶这才选了桂阿用以狐假虎威。
她自己都没料到,这个名字正中谷秋死穴。
按照道理,盛依照盛鸣瑶如今的修为和境界,虽不至于能全然杀死一只濒临绝境、打算自爆的高阶画皮妖,但论起速度,谷秋应当是追不上她的。
坏就坏在,总有些突发事件会在预料不及的情况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