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众生皆苦派大星
沈漓安笑了,温柔的声音比月光更美:“瑶瑶,睡了吗?”
人家都这么问了,盛鸣瑶自然装出了一幅极为困倦的样子,她嘟囔了一句:“上次师兄为了接朝师姐,都忘记给我做糖葫芦了。”
沈漓安失笑,都多久的事情了,她居然还记在心里。
可真是个小气鬼。
“好,我知道了。”沈漓安耐心得像是在哄小孩,“是师兄错了,等来年夏天,灵戈山山上的山楂成熟了,师兄给你做最新鲜最好吃的糖葫芦。”
玄宁真人门下弟子所在的山脉不远处就是灵戈山。灵戈山上有新鲜的山楂,盛鸣瑶吃糖葫芦,时而就会托人下山买一些。她给的钱多又大方,纵使旁人不喜欢她,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可盛鸣瑶偏偏又爱挑嘴,糖葫芦的甜度、酸度、山楂的新鲜与否,甚至连麦芽糖的厚度都有讲究。
算来算去,盛鸣瑶吃了不下二十种糖葫芦,也唯有沈漓安做得,最符合她的口味。
往昔不再现,往事不可追。
想起这些,盛鸣瑶的眼眶有些酸涩,她用力眨眨眼:“师兄不许食言!”
“好,师兄不会食言。”沈漓安想对一个人好时,可真是纵容极了,“这次再给你加点灵泉水调制的桂花蜜上去,如何?”
“我腿脚不便,但是之后承平会去长乐派一次,我已经拜托他去取一些回来了。”
盛鸣瑶愣住,她想起自己之前随口夸了一句长乐派的灵泉,却不曾料到沈漓安真的放在了心上。
说白了,般若仙府不是没有灵泉,虽然也许没有长乐派的那么灵力充足,但用来做糖葫芦哄哄小姑娘,也是足够了。
沈漓安轻挥衣袖,合上了盛鸣瑶的窗户,若非古朴的木窗‘咯吱’一声,盛鸣瑶未留意到他竟细心至此。
“时间不早了,瑶瑶你安心睡吧。”
可惜了,如果非要二选一,沈漓安永远不会选择自己。
偶尔,盛鸣瑶都会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清醒。
盛鸣瑶心中叹了口气,微微阖上眼,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语气嘟囔:“不行!师兄之前的故事还没讲完!”
已经打算推着轮椅出门的沈漓安愣了愣神,他没想到盛鸣瑶还惦记着之前的故事。
“原配的儿子小安成功了,那继室和继室儿子小平呢?”
沈漓安坐在轮椅上,大半面容都被阴影掩盖,昏黄摇曳的烛火无法照映清楚他的神色,唯有漆黑的眼瞳中情绪翻涌,像是一望无垠又暗藏波涛的深海。
半晌,他轻笑一声:“师妹居然还记得……”
盛鸣瑶竖起耳朵,沈漓安却没继续说下去。
“继室在小安成功后,怕他报复自己,就上吊了。至于继室的儿子小平,他当时才十二岁,无法相信曾对自己亲密无间的兄长居然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于是变得疯疯癫癫,不再见外人了。”
沈漓安说这话时很平静。
不,准确来说,沈漓安在说整个故事的时候,都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心惊胆颤。
若不是盛鸣瑶对情绪极其敏锐,再加上之前也听过沈漓安将别的故事,见过他起波澜的模样,几乎都要被他表面的平静骗了过去。
就在盛鸣瑶以为沈漓安会就此离开时,忽然听他开口:“瑶瑶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送分题。
也有可能是送命题。
这一刻,盛鸣瑶大脑飞速运转,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最后还是回答:“原配儿子很成功。”
沈漓安想都没想地温声附和:“是啊,能耗费十几年布局,完成自己的目标,确实很成功。”
“但我觉得,继室的儿子很无辜。”
这下,沈漓安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无辜?可是继室曾经对原配儿子动辄打骂,若不是他机灵,他早就死在了某个冬天,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盛鸣瑶摇摇头,坚持道:“可是继室儿子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沈漓安难得反驳:“可继室儿子以后会,他也许会为母报仇,就和原配儿子当初一样,也许……”
“可他当时没有。”盛鸣瑶打断了他的话,“他当时才十二岁,他什么都还没做!”
并非盛鸣瑶圣母,而是……她联系到了自身,想起了前世那些可笑而荒谬的经历。
有些错事,她做了,也就认了。
可有事,她没做,大家却都默认地下意识给她定罪。
盛鸣瑶低低说道:“……我们不能以未知和无端地推测,去定下一个人的罪孽。”
沈漓安再次静默了片刻,忽而在外间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一个故事罢了,反倒惹得瑶瑶动气,是师兄的错。”
沈漓安的声音很好听,不像玄宁那样宛如碎玉的清冷,而是一种能融化了月色与春风的温柔,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被他所引领。
“时候不早了,瑶瑶疲惫了一天,该休息了。”
盛鸣瑶翻了个身,声音困倦:“那师兄慢走!”
沈漓安听见她的动静又笑了笑,眼睛扫了一圈室内,确认没有什么潜在危险后,才出了门。
殊不知,里屋的盛鸣瑶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就倏地睁开了眼,目光直愣愣地自己如今玄青色的床顶,似乎在发呆,其实是在脑中飞速复盘整理着之前所获得的信息。
良久,盛鸣瑶才叹了一口气,猛地睁眼,眼中泛着愉悦的光。
差点就被误导了。
沈漓安口中,被冠以“成功”之名,着墨颇多的“原配儿子小安”,并不是他。
盛鸣瑶手指动了动,她非常不愿意去想另一个情况,然而在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只剩下了一种结论。
——沈漓安是小平。
——那个一昧盲目崇拜,信任着哥哥,最后在父母逝去,变得“疯疯癫癫”的继室儿子。
若真如此,那么盛鸣瑶原本打算与沈漓安恩怨爱恨一笔勾销的计划,于他而言,几乎算得上诛心毒计了。
更可能,会直接毁掉沈漓安百年道行。
……
这厢盛鸣瑶辗转反侧,那边的玄宁同样不得安宁。
他看着盛鸣瑶,总是想起误入歧途的乐郁。
玄宁看乐郁,犹如另一个自己,他本想助他成仙得到,却反而害他走火入魔。
【——我人在这里,想要我的命,师尊来取便是!】
原本入定地玄宁倏地睁开眼,那双写满怨恨的眼睛逐渐模糊,正当玄宁以为它会如同以往一样消散时,面前的景象幻化成了一个人。
——盛鸣瑶。
玄宁微怔,将其抛掷脑后。
可总有些事情,你越不想触及,就越会被迫想起。
玄宁本以为那日常云的话不过是个玩笑,自己拂袖离去后,常云理应明白,不会再提。
可熟料,常云却是动了真格,铆足了劲儿地想要挖墙脚。
“师弟,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第34章 胆大妄为
常云笑眯眯地开口, 踏入了玄宁的洞府, 显然心情很好。
般若仙府占地极广, 其主峰名为‘般若’相传早前曾有佛修在此飞升,算得上是一个宝地。
般若仙府初初建立时, 以“超然脱俗”著称,之后被又被般若仙府之前的几代掌门发扬光大,美名远扬,在修仙界十分有名气,周围一带的小宗门亦纷纷依附。
本来嘛,五大主峰大家各自居住,相安无事。可偏偏玄宁将他们师父的衣冠冢立在了灵戈山山巅,自己又迁去了别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盛鸣瑶的住处里玄宁有一定距离, 事实上,他们师门一直十分‘北欧风’——此处单指距离。
当然,朝婉清又是一个例外, 她的住处距离玄宁真人很近, 近到盛鸣瑶一度开始怀疑为什么般若仙府别的大佬都没觉得这不对?
现在的盛鸣瑶明白了, 归根到底, 无非是‘偏心’二字。
“师弟啊,凡尘界有句话说得好,这强扭的瓜啊, 不甜。你既然不喜欢盛鸣瑶这丫头,正好我又喜欢,不如索性让给我, 那不是皆大欢喜嘛!”
其实常云到也不是非要盛鸣瑶不可,他只是觉得看自己这个师弟那张清冷的面容隐忍克制的模样,十分有趣。
怎么说呢?作为玄宁近千年的师兄,总是装作稳重自持的常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玄宁了。
就像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个吵架,玄宁出手打坏了常云的东西,被师父发现后,勒令玄宁赔给常云一件,并且让常云自己选。
常云一眼就看中了玄宁的金丝纹木刀笔,他知道这是玄宁最新得到的好东西,所以故意要了这件。
当时那个小玄宁的表情啊,常云如今想起,还会暗自偷笑。
那种明明爱得不行,还要故作不在意的洒脱……啧啧啧,死要面子活受罪。
常云越想越开心,故意逗他:“我是真的中意盛鸣瑶这丫头,若是师弟觉得将她给了我后,师门太冷清,倒也可以考虑重新下山,选几个……”
“够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玄宁突兀地开口,清冽的嗓音落在空旷的洞府中,显得有几分诡异的压抑:“她是我的弟子。”
这话说完,连玄宁都难得有了一丝不自在,因此到是没注意到一旁常云震动的神色。
要知道,常云对盛鸣瑶的了解并不深,最初的印象不过是个与婉清容貌相似的女孩,每每问起,也只能得到玄宁的皱眉和浑身冷气,更何况那女孩天资平平,也不努力修道。
于是久而久之,常云也就懒得管了。
不过之前盛鸣瑶在正殿的傲骨凛然,与后来的屋前论道,委实太过惊艳,常云之前的试探也并非完全是假的。
玄宁真人本身就是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手下的弟子,从叛出师门的乐郁,到后来的沈漓安、朝婉清,哪个不是天赋异禀,天资傲然?
只有盛鸣瑶,据说天资平平,和这个全是天才的师门格格不入。
这么想着,常云到是真的有几分可怜起盛鸣瑶来。若是可以,将这孩子纳入自己门下,好生教导,也许真的大有发展也未必不可。
却不想,玄宁这次果决到不可思议,半点也不像那个被弟子们私下敬仰为‘世外谪仙’的玄宁真人了。
玄宁见常云长时间没有作声,竟难得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弟子。”
这下,常云真的乐了,他笑得胡子一抖一抖:“你不是一向万事不经心,光风霁月吗?”常云捋了把胡子,揶揄道,“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果决?都不问问人家小姑娘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