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麋鹿
但是突然,他眸色微动,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将画面又退回来一点。画面里的少女,从一具尸体上摘得神眷,召唤出来他……
这件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圣诺亚的学生们正在围观索菲亚和安娜的吵架,大主教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她们什么时候能完。这批学生素质太差,他现在一个都不要了。就想立即打包送回去。
突然间他感觉到什么,微微侧头看见了一抹白色的神袍,他立即反应过来转身虔诚地跪下,“我在带学生们学习,打扰到您了吗?”
学生们扭过头刚想看是谁,入眼只能看见浓雾中清清冷冷的身影。但经管如此,他们的眼睛也疼地不断落泪。
“低头,不可直视神。”大主教扭头训斥。
神?学生们慌忙下跪低下自己的头颅,激动与恐惧交杂,浑身颤抖。
索菲亚看见浓雾靠近了自己,一道清冽如雪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这是哪里?”
索菲亚眼前一晃,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房间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小心翼翼地去够一枚亮亮的小光团。
接着画面一转,她穿着华丽的裙子在花园里漫步,身旁就是一座熟悉的古堡,威廉男爵的古堡。
“记起来了吗?”那个声音又问。
“是,是威廉男爵的城堡。”
“他是你的谁?”
“不,不是我的,”索菲亚有些迷茫,“我只是跟着妈妈送鸡蛋才会去那里。那座古堡的女主人叫薇拉.夏诺迪。”
“薇拉……”米斯特汀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躲在花盆后面的那个女孩,一脸真诚地双手交握,感谢光母神。
……
薇拉的速度非常快,随便点了几个仆人,然后让人打点行李。
“现在就要出发吗?”男管家非常惊讶。
“嗯,怕天气不好,赶不上火车。”薇拉皱着眉说。
再快点,再快点。她觉得如果光明神发现了不对,恐怕不会等两天在来。书里面的光明神是个做事情雷厉风行的神明。
“请照顾好主人。”女管家珍妮对霍尔说。
霍尔轻“嗯”一声作答,余光注视着窗外。
“好了就这样吧,装几件就够了。”薇拉嗓音焦急。
仆从们连忙合上箱子,往马车上搬。
两辆马车,一辆坐着霍尔和她。一辆坐着四个仆从。薇拉几乎是见所有人一上车,就急急地吩咐车夫去火车站。
马车疾驰在街道上,两旁的街景在疯狂倒退。
“霍尔大人,我们来得及吗?”
“来得及,别担心。”
“如果,如果被祂抓住……”薇拉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眼眸中绿波微微晃动。
“那就准备等着承担祂的怒火吧,杀掉神明未婚妻的人。”霍尔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故意吓唬她。没想到,换来的不是哈哈哈,而是呜呜呜。
他有些无奈,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差这么多吗?
少女揉着眼睛,眼眶通红,“问题是我不记得了啊,那根本不是我做的事。”
“好了好了,”霍尔拍拍她的肩,“我保证,祂不会杀死你。”
“你怎么,知道?”少女一抽一抽地问。
霍尔略一迟疑,半带轻笑着说,“也许祂见你长得好看,干脆把你当成未婚妻了。”
无稽之谈,她一定死定了。薇拉哭得更伤心了。为什么人要为自己不记得的事担责任啊。
火车站很快到了,仆从按照薇拉的吩咐去买一等车厢的车票。但是他们来得太晚,只能买到二等车厢的票。
二等车厢的车窗大多是破损的。蒸汽火车都需要烧煤才行带来动力。因此,二等车厢会飘进许多煤烟。用手在车壁上、桌子上一抹,就是一手黑。座位板也是硬邦邦的。但是没办法,现在就是道三等车厢站着,也得上车。
在仆人细心擦过座位后,薇拉坐了下来。就在她皱着眉忍受车内的脏乱差和酸臭味时,米斯特汀从高空飞到了她居住的街区。
他迈入那所大房子,轻轻一挥手,所有人就像定格了时间一样,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他随便指了一个人,“薇拉在哪?”
“走了,回乡下了。”仆人木讷地回答,像机械人一样。
“乡下的名字?”
“格塔里亚镇。”
米斯特汀挥洒出一道白光,白光汇集成一面镜子。镜子里一片黑暗,只能听见巨大的轰隆隆的火车声。
“屏障术?”他轻语道。是她还是另有人?
火车里,霍尔突然死死抓住椅子,用力到虎口都裂开,血肉模糊。他低下头,那股力量快要把他的脊柱压折了。
是米斯特汀,祂在往这边看。没想到仅仅是一眼,他都快要没办法抗衡。
“霍尔大人?”薇拉忙扶住他。奇怪的是,薇拉靠近他的一瞬间,他消耗殆尽的力量就像细流一样慢慢又回来了。
压力猛地消失,他知道,米斯特汀移走了目光。
“霍尔大人?”薇拉又问,她拿出手帕帮他按着手。
“没事。”霍尔轻声说,额角边全是汗。
车厢里十分拥挤,火车公司为了获取最大利润,通常都是超额售票。因此,过道上站的全是人。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霍尔用帕子掩着手,悄悄用治愈术愈合了伤口。他知道,米斯特汀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神明,祂一向很执着,非常难缠。相信用不了多久,祂就会找到这里。
不能等到去格塔里亚镇,下一站就得下车。
他施展神术催眠四位仆人的记忆,让他们到格塔里亚镇下车自行寻找住的地方,直到他们回去。箱子里有足够的金币供他们花销。
火车晃晃悠悠越来越慢,在普洛斯小镇停了下来。到站的人们开始拿行李,人群一下子拥挤了起来。
“下车。”霍尔低声说。仆人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没听见一样。
薇拉惊讶地抬起头,但是没有多问立刻把手插.进他的臂弯,随他挤下了车。身后是不断跳上跳下的乘客,以及趁着停顿下来买茶点的旅客。
霍尔抓着薇拉的手,快速在人群中穿梭着。正午的阳光稀薄地洒在他们身上,越来越淡。
“祂要来了吗?”薇拉紧张地声音都变了。
“别怕,要担心的是我才对。”霍尔说。他突然有点想知道,米斯特汀见到他和薇拉在一起时,祂会选择先抓谁?
“霍尔大人,我们干脆变化外表吧?”薇拉突然想起来羽毛戒指。
“没用。”霍尔脚步不停地带着她走出火车站,走到没人注视的角落。“任何人在祂面前都无所遁形。”他停了停,“薇拉,闭上眼睛。”
“什么?”薇拉惊讶地抬起眼,“哦,好,好的。”她忙听话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安轻轻蓊动。
霍尔微微一笑,把她搂进怀里。
薇拉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搂住自己的腰肢,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呼呼的风声,身体也骤然变冷。
就在她手脚瞬间动麻的时候,耳边传来霍尔低沉的轻语声,一股柔和的风裹过来,滋润着冻僵的皮肤,立刻就感觉身体回温了。
身体暖和下来,脑子也有功夫想别的事了。她感觉脸贴着的胸膛十分火热,里面心脏剧烈的跳动。她甚至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一样的剧烈。她不可自制地想起那天那个吻,也是被这样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搂着腰肢。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间两脚踏在平实的地方。“好了,可以睁开眼了。”听到霍尔这样说,她忙把眼睛睁开。
入眼就是静谧的山林,周围都是几人才能合抱过来的杉树。繁茂的林子一眼望不到边际。抬起头,低低的云层聚集在一起,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了。低沉的气压,加上寂静到头皮发麻的环境,她怯怯问,“霍尔大人,这是哪里?”
“在多洛米蒂圣山的脚下,今天没有办法去了。因为那是一条不知路,得等明天再寻找。”
“那我们住哪?”她不安地来回看着四周,“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太安静了。连虫鸣和鸟叫都没有。”
霍尔轻笑出声,“因为命运不喜打扰吧,所以阿特罗把山脚下的森林变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其实虫鸣和鸟叫还是有的,只不过我们听不到。就像它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一样。”
“那为什么我可以听到霍尔大人说话?”薇拉问。
“因为我施了神术。如果不这样做,你就是在我耳边喊,我也什么都听不到。在这片森林最大的问题就是,来了野兽我们也没法知道。恐怕等看到它的獠牙才明白危险已至。”霍尔一边说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房子模型,随意往地上一抛。
顿时房子就像吃了生长剂,蹭蹭往上长。没有几秒,一栋结实的小木屋就在他们眼前出现了。
“安全屋,哪怕野兽也无法造访。”霍尔拉开房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那神明能发现吗?”薇拉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当然,”霍尔跟着她走了进去,“世上就没有神明到不了的地方。”见薇拉张嘴,他连忙补充,“前提是祂知道我们在这里。阿特罗是命运之神,祂的森林是不会允许任何人窥探的。”
薇拉环视着小木屋内部,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和一张双人小床。“霍尔大人,你一直不停地唤命运之神的尊名,祂不会听到并注视你吗?”
“不会,”霍尔很肯定地说,“祂可讨厌我了。耳朵自动屏蔽我的声音。”
“为什么?”薇拉非常惊讶地问。
“唔,阿特罗的神眷是鹅卵石,祂喜欢到处撒,然后享受那种凡人不经意间发现的喜悦。有一次,我把那些鹅卵石全都变成金币的模样。”
薇拉倒吸一口冷气,那不就是等于将命运之神的电话号码给公布了,然后电话被打爆了?
她轻轻眨眨眼,“霍尔大人,我觉得我们明天找不到上山的路了。就是找着了,祂也不会帮我们。”
“你说得对,小姑娘。”一只单眼皮的眼睛突然出现在木屋里,把薇拉吓了一跳。
“阿特罗,你来的真巧。”霍尔笑眯眯地打招呼。
单眼皮充耳不闻,只对着薇拉说,“所以,知道拥有一个猪队友的痛苦了吧?你是永远也不会得到我的帮助的。”命运之神的声音很特别,尾音很翘,飘飘绕绕自带一股高深。
“凡事不要这么绝对,我敢打一千个赌,你一定会帮她的。”霍尔轻笑,“如果输了,你要把命运之镜借我看。”
“做梦!”单眼皮怒瞪过去,他本来想假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是因为霍尔实在太气人了,他随便一句话就能引爆他的怒火。命运之镜一百年才能使用一次。上一次的使用权也是被霍尔骗去的,结果他只为了看看刚种下的苹果树能结多少果子。
“你真该被净化一百遍。你简直从血液黑到外边。”
阿特罗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他平常都会用一种缥缈的声音说话,来维持自己高深的神设。但是这种缥缈只要一对上霍尔就会立刻破功,变得气急败坏。
他简直一秒都不想待在这儿了,“明天滚蛋前记得把垃圾带走,别污染我的森林。我要发现留下一块蛋皮,我就修改你们的命运。”
单眼皮消失后,木屋再次变得好静。
“什么,什么蛋皮?”薇拉轻声问。
“大概是这个吧?”霍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篮子,轻轻一抖立刻变成几倍大。他从里面掏出面包、水煮鸡蛋和茶,“你先凑合吃,明天到了阿特罗的神宫就可以吃顿像样的。”
薇拉眨眨眼,你确定不是故意来气命运之神的吗?
“霍尔大人,我们明天还上山吗?”
“当然。”霍尔打了一个响指,壁炉里立刻燃起了火,屋子里瞬间变得暖烘烘。紧接着水和茶叶自己去煮茶了,面包和鸡蛋也飞到壁炉前把自己烘得热热的,再飞回来落在盘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