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子离
本来以为八小时都不够呢,没想到坐了一趟飞机,哦,不是,“挂”了一趟“飞机”,还提前回来了。
小灰烬鸟落在钟悠悠肩头,“啾”了好大一声,亮晶晶的黑眼珠里,满是求表扬。
反正要睡觉了,钟悠悠把长发直接束在脑后,伸手捧过来小灰烬鸟,温柔地狂撸圆鼓鼓的鸟肚肚,赞赏道:“小灰灰最棒了!天下第一鸟!”
“啾~~”小灰灰爽了,躺在姑娘家温暖舒适柔软的掌心里,打开翅膀,敞开肚肚,被rua得哼哼唧唧的,黑亮亮的眼睛都快眯上了,像是只留下眼周一圈燃烧的火线。
钟悠悠问优雅瘫在她手心里求撸的小灰烬鸟:“所以你是都听懂了吗?知道马车车夫明天清晨才过来接我们?正好又是夜里,飞起来没人看得见,干脆直接把我们带回来了?”
小灰烬鸟:“啾!”
钟悠悠大力表扬道:“小灰灰宇宙第一聪明鸟!”
小灰烬鸟:“啾啾啾啾!”
虽然小灰灰还是只会“啾”这么一个单音节,但是语气明显,喜悦失落,高低起伏,各有不同。
只是小灰灰无法主动表达太复杂的具体意思罢了。
它按照自己理解的最优解做了选择,好在马车车夫本来就付了订金,也说了只等半个时辰,也省去了这没有电话临时通知改期的麻烦。
易柏从井里汲热水,用水系异能自动冲洗锅里的脏碗,问钟悠悠道:“山上看不出来更多东西了,如果有什么妖怪,也已经被李道长抓走了,明天去会一下李道长?”
钟悠悠撸着小灰灰,应道:“好呀,明天我先去打听一下李道长现在住在哪儿,那明天还是中午做生意,下午你过来,我们再去看看?”
古代没有路灯,如果做午饭晚饭两餐生意,几乎等于宵禁之前就没什么外出查看的时间了。
易柏同钟悠悠约好了第二天改成下午三点过来,差不多一半白天一半夜里,干明面上暗地里的活儿,都比较方便。
隔日王记食肆开门,火锅卖得红红火火,不少人听到亲朋好友提起,都特意午时过来尝尝。
番茄锅真是老少咸宜,酸酸甜甜的口感,基本没有不适应的,也完全没有差评。
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铜板
也就只抵个食材本钱,但积分哗啦啦地入账,还是令人非常愉悦的。
午饭时间过去,食客渐渐散去,钟悠悠正准备关门打烊了,扭头一看,右边的蜜饯果脯铺子门口,还是站着那深吸气、缓呼气的钱老秀才。
据闻读过很多很多书,却屡试不第的“秀才”。
钟悠悠弯起眉眼,笑着招呼道:“还有一碗番茄锅,尝尝吗?”
台阶递过来了,钱老头一甩扇子,抚须淡淡道:“既如此,老夫便看看这番邦之物。”
只是他这声音却压得低低的,生怕惊扰了隔壁的隔壁——羊肉铺子里的张大娘。
钱老头灵活的小步子一迈,刺溜,就闪进了王记食肆的大门里,捡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他环视一圈,肯定地点点头:“打理得倒是比以前干净多了。”
钟悠悠捞起煮熟的羊肉卷,还是配上白萝卜与青菜,浇上大大一勺番茄汤汁,端到钱老秀才面前。
倒也没急着搭话。
钱老秀才取出筷子,即使明显吃得急,咽得快,倒也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直到整个大瓷碗的番茄汤汁点滴不剩,放下餐具,擦嘴理须,他才慨叹道:“这番邦植物,天生地长,倒也是有些可取之处。”
钟悠悠笑盈盈地恭维了一句:“大家都说您博闻强识,我初到兰城,听说不少奇闻,想问问您呢。”
钱老秀才热汤下肚,终于舍得把手中的扇子打开,微微扇两下了,应道:“钟娘子有何想问的?”
钟悠悠作出十分好奇状,问道:“之前听人说,去年李道长进兰城降妖捉鬼?不知这李道长现在何处?若是以金银求见,可否替我等求卦?”
钱老秀才啧了一声,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李道长,去年便离开凉城,不知去往何处了。”
听说李道长已经走了,钟悠悠心中叹气,只好顺着别的线索再打探些,问道:“那去年献上的稀世凤羽瓣莲兰花呢?听说极为罕见美丽?”
钱老秀才又不屑道:“本地这父母官,不思如何治理地方,惩奸除恶,尽寻些旁门左道,欺下媚上,实属我凉城之大不幸。”
钟悠悠最后再拿第一条线索多问了句:“听说此地以前年年丰收,只有去年歉收
了?”
钱老秀才两下就把自己扇冷了,生怕着凉,收拢扇子,摇头摆脑道:“如今恐怕已经没有几个读书人,愿意翻看我凉城数百年县志了罢。”
“我凉城自古地处西北,因气候得名,历朝历代均未有改名,县志亦从未有过中断!”
“如今竟因一株小小兰花,废了我凉城传承数百年的城名。”
“若是看过我凉城数百年县志,便知年年歉收乃是常事,今人过了七八十年躺在地里都有收成的好时节,便忘古了!”
七八十年,便忘古,对于人均寿命不长、也不怎么读书识字的古代平民百姓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钱老秀才嘀嘀咕咕一大通,终于让钟悠悠捕捉到了第四条线索。
系统叮叮声响起。
【您通过美食获得了钱老秀才的好感。】
【您从钱老秀才处,获得了第四条线索。】
【第四条线索:凉城自古歉收,七八十年前,才开始有了好收成。】
钟悠悠一路捧着,刻意恭维,终其一生郁郁不得志的钱老秀才讲古讽今,讲得尽了兴。
直到灶台处门帘掀起,他见到钟娘子的夫君从后院出来了,才惊觉不妥,起身告辞。
易柏自动自觉开始收碗,问她:“打听到李道长在哪儿了吗?”
钟悠悠摇头,回道:“说李道长去年捉妖就离开兰城了,不过钱老秀才说,这个地方地处西北,本来就天气不好,古时候都是歉收的,七八十年前才突然开始年年丰收。”
“我还问了他兰花,他说因为当今皇帝喜兰,很多人到处挖稀罕的下山兰栽培献上。但是下山兰栽培难度很大,往往挖回来养不了多久就死了。”
“挖的时候根部受损,运回来的路上失水,生长环境大变,各种原因吧,通常撑不到献上就枯萎了。”
“要是献上之后枯萎,更是大忌。所以兰城父母官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养好了那株凤羽瓣莲兰,才会在皇帝生日送上去的。”
“反正李道长也走了,我们去兰城知府那里看看?”
易柏点头,十颗星的异能洗碗加上小鸟喷火,光速收拾了午餐残局,两人一鸟,关门打烊,去蹲府衙了。
直接上门打听知府的家住哪里,知府的亲家翁
又在何处,不太合适。
沿着知府门外做生意的店铺,两个人好像闲着逛街的年轻夫妇,东家买买,西家逛逛,问问店主在此地经营多久云云。
他们两个跟了好几天本地政府公务员的下班路线,又从知府家中经常出入往来的马车,跟去了知府的亲家翁府中。
只可惜至少从外面看,除了富丽堂皇,石狮威武,都没什么异样。
直到有一天,钟悠悠和易柏,跟着一辆从知府的亲家翁府中出城的马车,救下了一个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小孩。
那小孩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跟只狼崽子似的。
他一口咬住了那车夫的脚腕子,被车上几个成年人下来围住,照着孩子的胸腹肚子连踹好多脚。
把孩子踹开了还不解气,车夫用赶马的鞭子追着抽他,眼看着小孩子都要被打死了。
钟悠悠递了几块碎银子过去,道:“我也不忍见这孩子被打死,就当是替他赔些医药费,您看如何?”
车夫一年下来,加上主人心情好的打赏,也不过赚那三五两银子。
有人给钱,他便停了鞭子,倒也不想和这明显的痴傻儿理论个到底为什么咬人。
车夫收下银子,往浑身是血的小孩脸上啐了一口,才赶车走了。
看马车消失在出城的官道上,四下无人了,钟悠悠蹲下来问那个小孩:“你为什么咬他啊?”
小孩也就七八岁大,但从刚才袭击那车夫时看,他竟然像是更习惯四肢奔跑一样。
此刻受了严重的伤,他缩在地上,像是一只被打的狗崽子,连穿的都是兽皮。
他被打得满头满脸,不是灰就是血,牙都豁掉了一半。
可看得出来,即使洗干净了,穿戴整齐,也不是个好看的孩子。
长得……比较畸形。
小孩就盯着那车夫咬,也不攻击别的人。
这会儿钟悠悠友善温柔地蹲下来和他说话,小孩也不吭气,有些呆滞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钟悠悠怀中的小灰烬鸟。
小灰烬鸟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鸣叫:“啾?”
这会儿他们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官道附近,这小孩自己想进城,那是不可能的。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钟悠悠递了碎银过去
,说是自己在野外救了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孩子,带去城内的医馆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救活。
小孩呆呆愣愣的,虽然不说话,但是钟悠悠让他装死,他就闭着眼睛装死,倒也不咬人。
看守的士兵搜了小孩的身,确认没有携带兵器,就放行了。
钟悠悠把小孩带去了白氏医馆,白大夫给这小孩洗了澡,擦了身,上了药。
偷偷出来和钟悠悠说,这是个天生的痴傻儿,治不好的。
但白大夫也说,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受了几个成年人照着心窝子又踢又打,又拿鞭子抽,不知道怎么,居然还能救得回来。
治完了伤,钟悠悠就把他领回王记食肆,看小孩被打掉了牙,给他煮了锅粥吃。
小灰烬鸟围观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穿过门帘,往后院飞去。
小孩捧着粥碗,追着小灰烬鸟跑,也往后院闯。
但他闯进去的,是旧时的王记食肆后院,只一口水井,其余空空荡荡。
隔着邻居家的侧墙处,从张大娘院落里伸过来的树枝光秃秃,给王记的后院里也洒下了满地落叶,能看到隔壁冬日萧瑟的树木。
小灰灰飞去了位面世界的屋里磕它的花椒包呢,但钟悠悠挪动了保护壳笼罩的界限,和易柏一起走进了原本的王氏后院。
小孩找不到小灰烬鸟,但他心里,给吃的,不打他,护着他,那就是好人。
他捧着粥碗,呆呆地望着钟悠悠和易柏,使劲去指一墙之隔的光秃秃树干,眼泪吧嗒吧嗒往粥碗里砸。
钟悠悠奇怪,指着那颗生长在隔壁后院中的树,蹲下来问他:“树?你指着树是为什么呀?”
小孩掉牙豁风的嘴巴,结结巴巴地反复道:“树……树……树!”
钟悠悠:“树怎么啦?”
小孩从钟悠悠这里,知道了这叫树,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说话。
他宁可饿着肚子不吃饭了,把粥碗往地上一放,跑到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