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邈邈一黍
不曾想,四哥带着弘晖也去他那边借脚休息休息。
皇阿玛的儿子多,阿哥所的院子从来都不给人留着,一旦出宫开府了,原本在阿哥所的院子就会被腾出来,要么安排别的阿哥进去住,要么就锁上,等待下一位主人的到来。
弘晖看起来昨夜应该休息的挺好,小家伙精神头十足,一点儿都不想被十四叔抱在怀里,挣扎着想要下来自己走。
“不用自己走路还不好。”胤祯捏着侄儿的小脸逗道,小孩子就是好玩儿,脸蛋肉嘟嘟的,捏起来手感好极了。
“弘晖是大孩子了,要自己走,不让十四叔累。”弘晖握着小拳头道,丝毫不排斥十四叔的手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
到阿哥所的路还是挺远的,若是一直步行的话,弘晖这么大的孩子可坚持不下去。
胤祯从善如流,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大手牵着小手,“待会儿累了就跟阿玛和十四叔叔说,我们俩你挑一个,把你抱过去。”
“真的吗?”弘晖黑溜溜的眼睛,一直在往自己阿玛那边撇,十四叔经常抱着他一块玩儿,阿玛就不是这样了,他都不记得阿玛有抱过他。
“当然是真的了,你小时候,这么大一点的时候。”胤祯用手比划着,“你阿玛可没少抱过你,现在你虽然是大孩子了,可若是走的累了,阿玛还是会抱你的,是吧,四哥?”
四哥有些无奈,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弟弟,齐刷刷看着他,前者已经三岁半多了,到三月份就已经四周岁整了,而且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在。
后者则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是那种喜欢抱着孩子的慈父了。
“先让你十四叔抱着,你十四叔抱累了,阿玛再抱。”
面对这样两双眼睛,四贝勒实在不好直接拒绝,只好找了个折中的回答。
还真别说,多次玩游戏的默契已经培养出来了,胤祯和弘晖彼此对视了一眼,已然意会对方的意思。
胤祯重新把侄子抱起来,估摸着走了有一半的距离,就直接把侄儿塞进了四哥怀里,“十四叔累了,就让你阿玛抱一会儿吧。”
弘晖飞快地点了点头,双手搂住阿玛的脖子,脸上、眼睛里全是快活。
四贝勒能怎么办,胳膊有些僵硬的抱住儿子,生怕把小家伙给摔了,眼神特别无奈的瞧着十四弟。
怀里的这个是还没长大,边上的这个是长不大,两个小孩子。
他一个大人,为兄为父的,能拿两个小孩子怎么办。
原本他们这一行人是先出来的,奈何抱了弘晖这么个小不点儿,速度上就慢下来了。
在回阿哥所的路上,跟好几拨人不期而遇。
九爷、十爷、十三爷,还有年岁不大的小十五。
九爷跟十爷自然是一拨的,明明步子很快,可偏偏不超过去,也不上前去打招呼,不远不近的坠在后头。
十四弟哄孩子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别看现在是贝勒爷了,但在他们这些当哥哥的看来,十四还是个孩子呢,比十五大点儿,跟十三就不在一个年龄层次上。
四哥就不一样,谁瞧见过冷脸的四哥抱着孩子在宫里走,九爷至今还记得,四哥当年一剪子就直接剪掉了他的辫子。
固然是因为他当初手贱,把四哥的狗剃秃了毛,但那不过是一条狗,狗毛哪能跟他的辫子相比。
再说四哥当年那个气势,若不是杀人犯法,他都怀疑四哥不是冲着他辫子来的,是冲着他头颅来的。
总之,四哥就是一个不尽人情、随时随地都在散发冷气的刻板之人,说话永远板板正正,生硬的让人牙疼。
可就是这样一个刻板的人,抱着孩子在宫里行走,瞧那小心翼翼的样,一只手搭在弘晖肩上,另一只手托着弘晖的屁股。
步子走的那个叫一个稳当,到阿哥所的这段路,怕是要比平时多花出一半的时间来。
啧啧啧,实在罕见。
别看他跟十弟都没当过阿玛,但京城的这些爷们儿,有哪个人抱过孩子,而且是都已经三四岁的孩子,也太过溺爱了些。
四哥对他们这些弟弟凶巴巴的,对于自个儿的儿子倒是化指成柔。
九爷心里头是一百个瞧不上,他拉着十弟跟在后头,就是为了看四哥笑话的。
十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前脚刚去求了十四弟,这会儿就要看人家亲哥哥笑话,他倒不觉得抱孩子在宫里头走有什么可笑话的,九哥这一出倒是挺好笑的。
“还想赶紧回去多睡一会儿呢,足足多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九哥你真的是……”
闲的。
不是闲到心里头长毛了,一般人都办不出来这事儿。
“睡觉什么时候不行,想瞧见四哥抱孩子可不容易,你说我把刚刚那场景画下来怎么样,好好珍藏着,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拿出这画来品一品。”
十爷直接翻了个白眼儿,大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九哥你真的是太闲了,总是抄佛经、研究西学也不是个事儿,既然你都已经把战车的式样画出来了,就赶紧交给皇阿玛。”
可千万别以为一个爵位已经胜券在握了,以至于膨胀到要把四哥抱子的场景都画下来。
四哥的心眼儿可不大,要让他知道了这事儿,准保九哥吃不了兜着走。
九爷把图纸从怀里拿出来,是的,明明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将这份图纸上交皇阿玛呢,明明他昨日参加的是家宴,而非朝会,却还是把这份图纸贴身带在了身上。
“十四弟说要找个皇阿玛高兴的时候,又没有什么天降吉兆,边疆也没有战事,必然也就不会有大捷,你说,皇阿玛到底什么时候才高兴?”
他比谁都盼着快点将手中的这份图纸交上去,不然心里边总是惦记着,患得患失。
膨胀的时候,想着皇阿玛会封他为贝勒,低落的时候,怀疑皇阿玛压根就不信他这份图纸上的内容,反而斥责他一顿。
“皇阿玛过年的时候都挺高兴的,最好是赶在大年初六之前,皇阿玛若是要给你安排什么差事,大年初六你就可以直接去当差了,跟前面的哥哥和大臣们一起,一点也不突兀。”十爷颇为诚恳的建议道。
对于他和九哥来说,什么事儿都别出头,闷声发大财,那是最好的了。
反正又不指望着那个位置,出风头能有什么用。
往年出风头最多的就是直郡王和太子了,今年多了一位——八贝勒。
良嫔以前作为贵人的时候,是没资格参加除夕夜家宴的,但成了良嫔,作为一宫的主位,除夕夜待在家宴上,哪怕位置不是特别的靠前,也向在场的众人昭示着一个事实:八贝勒备受皇恩。
在康熙的后宫,母以子贵的,目前来看也就八贝勒这么一位了。
大年初四,当着众多兄弟们的面儿,九爷终于把怀里的图纸掏出来,呈给皇阿玛看。
倒不是他有意炫耀,非要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儿,而是皇阿玛最近这几日实在太忙了,白日他压根就找不到单独面圣的机会,至于晚上,那就更不好去单独面圣了。
今儿只有兄弟们在,没有朝臣,也没有后宫女眷,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机会。
战车的新样式,康熙若不是怕打击老九,这份图纸他看都不会看,会直接交给工部的官员。
之所以让人把图纸展开了,抽出时间来,细细观摩,真就只是给老九面子,他对这份图纸的兴趣实在不大。
君不见,十四前段时间改造的火枪,虽然性能极优,但并没有拿到工部批量生产,仅仅是被放到了造办处,让造办处的人仿着造了几把御枪。
康熙在上头看得认真,下边儿子们的心思可就活络起来了。
清楚内情的人,大抵知道,这样一份图纸是换不来一个爵位的,老九想要走十四的路,基本上是走不成的。
但不清楚内情的人,还真以为老爷子对这样一份图纸感兴趣,有十四成功的例子在先,若老九这一份图纸真的有价值,或许兄弟们之间还能再出一个贝勒。
这对大家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儿,也就老十可能真心高兴吧。
寒冬腊月的天儿里,九爷紧张到脑门都开始冒汗了,一颗心又开始患得患失,既想让皇阿玛赶紧开口说话,又想让皇阿玛再看得仔细一些。
“图纸画的不错,这样吧,老九初六就去工部,你既是有这份才能,那便不要荒废了。”
关于战车的事儿,康熙是一个字儿都没提,大清现在不需要新式的战车,无论是造办处,还是工部,关于战车的图纸都曾经呈上来过,大都只能被密封起来。
这在九爷之前预想过的结果当中,不是最坏的,也不是最好的,心里边的大石头落地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浓重的失落感。
没有被封爵,也没有特别的赏赐,只是他在朝堂上终于有了差事,也有了办差的正经衙门。
九爷老老实实谢了恩,他倒是想向皇阿玛问一问新式战车的事儿,要不要让工部的大臣们看一看,要不要制造一辆出来试试……
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这一瞬间还真有些佩服十四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在皇阿玛面前侃侃而谈的。
第26章 一更
大年初六,就在胤祯准备回丰台大营的时候,接了皇阿玛的差事。
他是要到城门口去接人的,而且是大张旗鼓的接,必须得让有眼力劲儿的人都知道,接人的是谁,被接的又是谁。
穿着贝勒服,头上戴着顶戴花翎,腰间还扎着黄带子,后边儿跟了一串的太监、侍卫。
这阵仗,绝对的引人注目,胤祯骑马走在大街上,从紫禁城一直到京城门口,这一路上可谓是备受瞩目。
太过张扬了。
胤祯总觉得自个儿成了那在台子上唱戏的,偏偏还没领到台词,表现的如何全靠自己发挥。
他就知道一个贝勒爵位不是那么好封的,皇阿玛给足了甜头,后边就到他卖力气的时候了。
到了城门口,下马,整理衣襟,扎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等到来人——戴梓。
这位曾经发明制造过子母炮的牛人,之前被举家流放到了盛京,如今不管皇阿玛愿不愿意用戴梓,但总算是把人给放回来了。
盛京绝非是大清朝最艰苦的流放之地,宁古塔才是,但既是流放之地,必是要让人吃苦头的。
盛京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都过于寒冷,被流放之人在盛京没有产业,身上走的时候更不会携带家私,能在盛京生活十多年之久,戴梓本身就已经很值得钦佩了。
更别提这人在盛京的时候都没忘了艺术创作,戴梓之所以遭皇阿玛厌恶,主要还出在那些诗作上,可即便是已经被流放到盛京了,戴梓的创作风格依然未改。
还是那般的辛辣,谴责官府的税收之重,怜惜百姓之苦,痛斥那些个贪官污吏。
跟如今朝堂上喜欢歌功颂德的文人不同,戴梓是真的敢写。
胤祯又是下马,又是亲自站在一旁等候,甚至还亲手把戴老爷子扶下马,不全是因为皇阿玛的安排,也是打心眼里敬重这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先生。
戴梓在赦免的圣旨到达盛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谁为他求的情了,不是太子,也不是直郡王,而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人。
原本他都以为,他这一大家子都将在盛京扎根了,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以无罪之身重回京城。
“老朽谢十四贝勒大恩。”
胤祯忙把人拦住,这礼他可受不得,“戴先生乃是我大清朝的功臣,子母炮之威,至今都让小子叹服。”
简直就像是一个开了挂的人,牛的不能再牛了,这样一个人若是得不到重用,连后世之人都觉得可惜。
戴梓其实不光是替自个儿谢的,也是想替那么多的汉人谢,想替依旧未改公知的文人们谢。
他不希望朝廷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光是鼓励文人写些歌功颂德的文章有个屁用,公道人心从来都是不分的。
再过上个几百、几千年后,是是非非也总有后人评说,绝不是一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就能掩盖得了的。
戴梓既是无罪释放,那之前的宅子也还回来了,不过能不能起复这事儿还不好说。
“您先在府里待着,好好休养身体,起复的事儿不着急。”胤祯安慰道。
皇阿玛搞这一出,不是为了这位戴大人,而是想要做给天下人看,至于皇阿玛能做到何种程度,他现在也不好说。
戴梓倒是不着急,“老朽还想领着家里人好好逛逛京城呢,半截身子都已经埋土里了,能陪家里人的时间实在不多,旁的事儿也不用着急,十四贝勒赤子之心,老朽只愿你一直都能够保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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