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慕鱼
那两个高大的北夷人一直在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什么,只剩下那个瘦小的一直忙活;他搬完尸体把小车推到一边,又开始在土坑里点火。
林诗懿仔细打量着身旁不远处胡乱堆叠着的尸体,大概从服制和身形判断出,都是北夷人。
那两个高大的北夷人还在叽里呱啦些她听不懂的话,而那个矮小的已经开始把尸体抛进起火的土坑里。
林诗懿瞧着身边的尸体被一具具推入火坑,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味。
那个矮小的北夷人朝林诗懿走来,走向林诗懿脚边滚落过来的一具尸体。
她极力地敛着身形,连大气都不敢喘,只顾着抬头死死地盯着来人,却不曾想——
突然!
有一股力量猛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啊!”
慌乱间林诗懿大惊出声。
清晨的草原本该静谧安详,深坑里火焰燃烧的“毕剥”声响本可以掩盖在猎猎的风声和草原的黄沙之下;可林诗懿的声音到底还是打破了这诡异的微妙。
那两个高大的北夷人也朝她跑来,即便听不懂也知道对方口中不断地骂骂咧咧。
林诗懿很快被拽出灌木丛一把推倒在沙地上。
北夷人手中利刃已然出鞘。
“那人还活着!”林诗懿的眼睛直对着刀尖那一点寒芒,“我可以救他。”
那个矮小的北夷人本来已经被另外两个同伴推到了一边,听到林诗懿的呼喊后他突然上前,“你是汉人?”
林诗懿点头。
“你说你能救他?”那人接着问。
“我是大夫。”林诗懿坚定地看着对方,“他还活着。”
那人愣了只有一瞬,突然转身用北夷语跟身后的北夷人交谈起来。
林诗懿打眼瞧着,这三人间的交流不算顺畅,矮个子边比划边说,最后还被高个子其中一个一把推翻在地上。
那人磕破了前额也浑然不在意,干脆一翻身跪在了地上,脑袋磕的“砰砰”作响。
最后不知道那人与另两个北夷人说了些什么,居高临下的两人突然愣了愣。
林诗懿虽是不懂北夷语,却在矮个子的最后一句话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儿——
斯木里。
两个高个子愣了半晌,突然一把将林诗懿从地上拎起来,叽里咕噜对她说了好一通话。
“他们要你和他们一同进城。”小个子从地上爬起来解释道:“给一位贵人瞧病。”
说罢,两个高大的北夷人开始推搡着林诗懿往丹城城门的方向去,那小个子把适才捏住林诗懿脚踝的人重新搬回小木板车上,转身时,极小声地言语了一句:“好好儿的一个女人,趟这浑水作甚。”
林诗懿径直被带往昔日丹城太守的府邸,收押进监牢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也没有任何人过问。
狭小/逼仄的牢房内只在顶部有一个小小的天窗,她透过窗子望去,看见日头慢慢的升高,又渐渐的沉了。
“吃饭了。”
牢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诗懿抬眸,借着走廊外昏暗的油灯瞧清了来人,是白天的小个子北夷兵。
“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她盯着来人问道,“他们还要将我关多久?”
“刚到戌时。”小个子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碟酱菜和一个糙馍,递给林诗懿,“别的我不知道。”
林诗懿双手接过吃食,“你中原话讲的很好。”
小个子闻言,整理食盒的手颤了颤,“我是隗明人。”
林诗懿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接着试探性地问道:“能给我碗水吗?”
对方没有再说话,收拾好食盒便转身离开了。
“早上那人病势已然很沉重了,我真的能救他!”林诗懿对着正在远去的背影喊道,见对方身形停滞,她才接着道:“再晚,只怕是来不及了。”
“你真是大夫?”那人回身,站在牢房的栅栏外,“怎么会有大夫是女子?”
“那拜托你救救他。”那人伸手在怀里摸了许久,摸出一块玉坠子,“我叫裴朗,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如果有机会,可以来太守府后院的马棚找我。”
裴朗。
林诗懿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打开手掌,仔细瞧着刚才对方交给自己的玉坠。
她生长在相府,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这玉坠镂空雕刻着一个“裴”字,成色和雕工都非常普通,却润泽透亮,显是一直被人贴身带了许多年才能养出来的温润。
无论如何蹊跷,裴朗总算是没有言错。
很快,便有两个北夷人将林诗懿接出大牢,带到了太守府后院儿的一处角落。
狭窄的屋子破败凌乱,相府的下人都不会住在这样腌臜的地方,瞧着倒像是个柴房。地上胡乱铺着张草席,草席上躺着的是早上握住林诗懿脚踝的人。
林诗懿一进屋便瞧见蹲在草席边的裴朗起身向自己身边的北夷人行了个她看不懂的礼。
北夷人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出门去了。
“他们叫你医好他。”北夷人走后裴朗才解释道:“明日这个时候若还不见好转,便要拉你去填后城门外的火坑。”
作者有话要说: V章前排留评继续掉落红包,明天特殊时期休息一天,我们周日晚不见不散~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出自《马诗二十三首·其五》【作者】李贺·唐
第29章 瘟疫剧毒交织乱
裴朗言罢, 林诗懿并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也没有任何意外和惊惧;她挽起袖口、拎起裙摆上前, 已经蹲在了伤患躺卧的草席旁边。
“你当真是中原的女子吗?哪里人?”裴朗也跟着在草席边蹲下。
林诗懿习惯性地阖眸搭脉,只从嘴边轻轻地蹦出两个字:“隗都。”
裴朗定睛瞧着林诗懿搭脉的那只手。
那只手虽说蒙了些泥土与尘垢, 还挂着几道细小的血痕, 也剪平了指甲,却仍旧依稀可辨原本细腻白皙若骨瓷一般的肌肤。
“隗都来的大小姐?”裴朗接着问, “你真的能治好他?”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林诗懿睁眼开始细细查看患者的状况, 并不看裴朗一眼, “能治好他的是草药,不是我。”
“早上的情况你都瞧见了。”裴朗将声音压低了些,“你不害怕吗?”
林诗懿总算将手中的动作停下来, 余光扫了裴朗一眼, “怕有用吗?”
怕有何用。
林诗懿不会被裴朗这一句话吓倒, 她停下来,是察觉席子上睡着的人有异样。
裴朗和北夷人在一起时显得瘦弱矮小, 可若用中原人的标准判断,身形再正常不过了。
可席子上的人却不一样。
席子上的人是真真儿的孱弱单薄, 一层薄皮包着弱骨, 虽说看着约莫还是个少年,却半点没有传闻中北夷的少年人各个儿都壮得像一只小牛犊的样子。
黄曲之毒虽烈,但也正因为毒性猛烈,并不会有时间把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他也不是北夷人。”林诗懿问道。
“你救救他。我知道那枚玉坠的成色未必入得了你的眼, 但我身上实在没有旁的东西了。”愣了半晌裴朗才接着道:“他,是我弟弟。”
“玉能养人,给他压压惊也是好的。”林诗懿从袖袋中摸出玉坠子,塞进了少年的怀里,“诊金,你日后有银子再付罢,我行医向来只收银子,不接受物抵。”
说罢她起身,环顾屋内一圈,“我还能出去么?”
裴朗摇摇头,“你需要什么,我去取。”
林诗懿浅浅一笑,“连开方子的纸笔都没有,我说了你能记住吗?”
裴朗愣了愣,“我去取来。”
裴朗按林诗懿的吩咐取来纸笔,又颠颠儿地去抓了药来;现下搬来了小煤炉,药罐子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儿。
他瞧着林诗懿从头到尾一脸专注,现下盯着药罐的眼神也是不散半分,一直找不到到机会言语半句,只能背着手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林诗懿拽下袖口裹住手,掀开药罐子扇走热气仔细瞧了瞧,接着又端起罐子把药滤了出来,这才起身盯着裴朗,“裴公子不妨直言。”
“大夫……”裴朗看看林诗懿,又看了看草席上的人,“他……”
“小裴公子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吧。”林诗懿手执一小块破木头板子轻轻扇着刚熬好的药,“他幼时可是患过小儿疳症,五脏疳中他尤以肾疳最重,以至于现在仍是肝气不足,脾胃失和,是以中毒虽并不深,却最先一个倒下了。”
“中毒!”裴朗闻言上前两步,眼珠子瞪得几乎快要掉到地上了,“这不是瘟疫吗?你说这是中毒?”
“瘟疫?”林诗懿闻言也是惊圆了眼睛,她搭了病患的脉象,除了一些陈年的旧疾亏薄了身子,并看不出什么疫病的迹象。
她细细想来,黄曲之毒起先的病征无非是一些上吐下泻的表现,连北境大营的医博士都能误诊为大瘕泄,那么在缺医少药的丹城,不善医理的北夷人见一批批健壮的兵士因同样的症状倒下而怀疑到瘟疫的方向,倒也说得通。
林诗懿的目光再次沉淀下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北境气候常年干燥,夏短冬长,北夷人果然从未见过黄曲之毒,甚至有可能从未听闻过。
他们把大批兵士的死亡归结于瘟疫,是魔鬼的诅咒,天神的考验;因而才有了早上林诗懿遇见的深坑焚尸的场面。
“斯木里已经传信回草原,求大萨满亲自做法驱邪。”裴朗又再向前靠近两步,低声道:“若我没有猜错,恐怕连他自己,也害了病。”
林诗懿闻言眸色一凛,“所以……”
“是。”裴朗颔首,“若再让我猜,那便是他们信不过你,所以要你治好我弟弟才能放心把斯木里交给你。”
话已至此,林诗懿也不再过多言语。
她将手伸到碗底探了探温度,便端着药碗来到少年身边蹲下,小勺一口一口慢慢地给少年喂药。
这过程也并不简单,少年呕出了不少药汁儿,林诗懿毫不避讳地伸着袖口便帮人抹了去,花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将一碗药喂完了。
裴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几次上前想伸手帮忙,却终是不忍打断林诗懿专注的神情,连之前林诗懿讲到的中毒的事情也寻不到机会问个清楚。
直到对方一碗药喂完,他才伸手接过林诗懿手中的空碗,递上了一方帕子,“敢问大夫贵姓。”
“我……”林诗懿在这一刻竟突然不知道该答什么。
从他嫁与齐钺那一天起,相府嫡女林诗懿便更名齐门林氏入了齐家的族谱,但若要她答一句姓“齐”,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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