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慕鱼
连这妓子都是胡姬,金发碧眼,稀罕的波斯猫。
不想等着那声娇体软的妓子黏上来,他干脆自己起身走到了圆桌边坐下,遥遥对着尤敬之举了举杯。
那胡姬扑了个空,转身又倒回尤敬之怀里,尤敬之将人搂了,调笑道:“这胡姬可是难得得很,不合王爷胃口?”
齐钺笑而不答,只是饮酒,倒是旁边有人忙不迭地搭腔,“咱们王爷娶得可是懿宁郡主,隗都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哪里瞧得上你这些庸脂俗粉。”
人群跟着起哄,“怪不得这些天都不见王爷下手呢,不曾想我们威风八面、赫赫有名的定北大将军——倒还是惧内的!”
屋里的人饮得都不少,正在酒劲儿上都放松得有些放肆,一阵戏谑调笑。
齐钺看着尤敬之那张笑得有些变形的脸,觉得被这满屋的脂粉气憋得有些上不来气儿,他伸手拉松了交合服帖的衣领。
早前打仗的时候,他北境军里着人去找户部要银子的时候,哪个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只差给尤敬之跪下磕俩了,可谁也没有捞到过尤敬之的好脸子。
他现在看着尤敬之满脸堆笑,再想起北境大营那些十几岁的孩子面黄肌瘦的小脸儿,总觉得有点犯恶心。
他“啪”地一声砸掉手中价值连城的高足金杯,房间里的笑声瞬间一怔,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玩笑开得过了火的时候,却看见齐钺在笑。
“光耍嘴皮子有什么意思,女人吹了灯都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这么好的酒——我在北境可是喝不到。户部尚书既说是请我吃酒的,便不要小气了,齐钺是军中呆惯了的粗人,没这些个讲究,上大些的酒坛子来!”
“哈哈哈——”尤敬之笑出了声,满屋子的人才跟着松了口气,他打了酒嗝,竖起大拇指,大着舌头说:“王爷!豪爽!”
卫达守在凤鸣阁的后巷听到约定的口哨声时,已经后半夜了;他翻身跃上墙头爬进窗户,看见齐钺抱着手懒懒散散地靠在窗边儿上。
“侯爷。”他声音很轻,对齐钺抱了抱拳。
“没事儿,都放倒了。”齐钺扭了扭脖子,骨节“咔咔”响了两声,刚才那一身的懒散劲儿顷刻间便散了个干净,但他的脸色还是很沉,“东西备好了?”
“备下了。”卫达从身后拿出一件纯黑的塑身劲装。
齐钺接过衣裳,“换上,走。”
林诗懿偷偷揣着林怀济的令牌出了宵禁的城门,她靠两条腿走到城郊足足用了好几个时辰。
虽然在北境也算是捱过苦日子了,可在齐钺身边的时候到底没让她吃过什么亏,到了丹城虽是日夜忧心、殚精竭虑,但体力上实在还是占不到便宜。
她额间坠满了汗珠,只觉得脚下越来越沉。
可那封信就揣在她的怀里,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推着她前行,一刻也不敢停。
信上说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
城郊在夜里几乎没有光线,今晚连月色都很暗。
乌鸦啼叫了两声,林诗懿有些紧张地攥紧了前襟。
面前是一栋雅致的庭院,隐在郊外矮丘的层林之间,修竹碧树,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不容易教人瞧见。
院里响着奢靡的淫词艳曲,偶尔还有几声女人的浪笑,跟这院子的气质完全搭不上。
林诗懿两世大家闺秀,就算是与自己的夫君都不曾亲近过,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在这声音里觉得尴尬又局促,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赶了太久的路,总觉得脸色烧乎乎的。
可那信还揣在怀里,她就无处退。
她绕着院子兜了好几圈才找到入口,手扣在门环上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身后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带着点儿力道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朝着小院的反方向带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猜到这只手是谁的吗?还有这个院子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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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稚子啼哭唤娘亲
“唔……唔……”
林诗懿挣扎着从对方的指缝里溢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紧接着,她觉得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对方好像怕捂死了她的呼吸似的,松开了点指缝。
逮到机会, 她没有多想, 直接一口咬上对方的虎口上。
黑夜放大了她的恐惧。
在这突如其来的惊慌中她使了大力,直到唇齿间溢散着咸腥的气息, 林诗懿才发现,对方安静地被她咬住, 没有反抗, 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恐惧似乎被血腥味盖过了些许,林诗懿这才想起对方还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尽管对方的力道很轻, 但她现在的姿势几乎是从背后被人圈在怀里。
她的后脑几乎顶着对方的锁骨, 这样高大的身材——
是个男人。
甚至有些异样的熟悉。
不知为何, 她脑中突然浮现出当初远赴北境的路上,在那个客栈里, 齐钺在窗外,险些被他开窗的动作推到楼下去。
当时齐钺为了稳住身形, 也曾经揽过她的腰身。
林诗懿松口, 猛然回身,挣脱了对方的“怀抱”。
“是我。”
刚才捂住她口鼻的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将她按进了对方的怀抱里;刚才搭在他腰侧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感受到对方垂首靠近自己的耳侧,鼻息滚烫。
她听见齐钺低声同她说:“不要怕,懿儿, 别出声,是我。”
“是我。”
当初在客栈的窗口,齐钺也曾对她说过这两个字,在当时那样的情景下,让她一颗悬着的心落地。
当时齐钺也揽着她,双臂温柔又有力。
今天齐钺还是揽着她,力道却那么虚。
她靠在齐钺的怀里短暂地喘息,脑中一片空白。
“侯爷。”荆望突然从树枝上跃下,落地的动作很轻,“有人上山,我看到了火把跟提灯。”
齐钺揽着林诗懿没有松手,“多少人?”
“从光点的数量来看,不到二十。”荆望的声音也很轻,“但只怕他们会惊动了院里的护卫。”
齐钺沉声,“多少。”
荆望垂首,“百人。”
“你送夫人回府。”齐钺拍了拍林诗懿的肩,“我跟卫达断后。”
“那怎么行!”荆望急道:“您的左手还不方便,您带夫人走,我与卫达断后。”
林诗懿抬头,从齐钺侧身的缝隙里看到了从山下蜿蜒而来的火龙正在朝他们靠近。
最先头的几人已经上山,今晚的月色很暗,她瞧不清火把下的人脸,只隐约看到有几名壮汉在朝一个刚上山的男子行礼。
可今晚的山中也很静,她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秦大人,需要通知院里的护院出来封山搜索吗?”
秦韫谦?
林诗懿迟疑间听到齐钺还在同荆望争辩——
“你既然知道我不方便就快些带夫人离开,不要在这碍事。荆望,我没有要和你商量,这是军令!”
“可这里不是北境大营!”
两人争执不下,卫达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直到一直安安静静呆在齐钺怀里像是吓傻了的女人开口——
“都闭嘴!”林诗懿的声音不大,气势却不小,“都走。”
“懿儿?”齐钺低头看着身前的人,“你说什么?”
“我说都走!”林诗懿一把推开齐钺,“听不到他们要封山搜索吗?再晚了谁也走不掉!”
“不可能!”齐钺斩钉截铁地拽住林诗懿的手腕。
“你看清楚,来的是秦韫谦的人!”林诗懿一把甩开齐钺的手,“你们不在这,他会把我怎么样?你们在这就真的说不清了!”
远处秦韫谦的声音在沉思片刻后终于答道:“去通知院里的人,封山,搜!”
“还不快走!”林诗懿急得咬牙,转身奔向秦韫谦的方向,“我去拦住他。”
“懿儿!”齐钺对着林诗懿的背影正是伸手要拦,却被荆望一把抱住。
“侯爷!那是夫人的表哥!咱们别添乱了!”
齐钺还在挣扎,卫达也终于开口,“侯爷,走罢。夫人能漏夜来着必然是也知道了什么,若是我们留下,她也得跟着一起暴露,到时候就凭我们三个未必能救得了她。可若是她一个人,对方未必能发现什么,反倒安全。”
齐钺的愤怒在卫达的话里逐渐冷静。
“啊!”
他发出一声愤怒又低沉压抑着的咆哮,溢满情绪,声音却不高;他在这声发泄里挣脱了荆望的双臂,转身一跃窜进了密林中。
林诗懿在靠近秦韫谦的地方跌倒,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何人!”秦韫谦身旁的壮汉警觉道。
林诗懿试探道:“能帮个忙吗?”
“表妹?”秦韫谦上前一步拦住正要前去查看的莽汉,他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郡主,是你吗?”
“表哥?”林诗懿故作疑惑,“表哥,我在这边!”
身边的人手执火把跟着秦韫谦朝林诗懿走来,他瞧见林诗懿,赶紧躬身将人扶起。
“表妹,山中多有猛兽,兴许还有山匪,你怎会漏夜独自前来?”
“与爹爹拌了两句嘴,我只是想上山看看娘亲,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娘亲了……”林诗懿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再去不远处的小院通传,才接着道:“表哥怎么会大半夜的带了这么多人来?”
“哦,我……”秦韫谦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姨丈大人多日不朝,我今夜本有急事赶着去相国府同他老人家商议,却在门口瞧见表妹独自出行。韫谦不敢声张,怕吓着姨丈大人,但又不敢怠慢,只好赶回府上,点上家将上山来寻你。”
林诗懿的娘亲不埋在这个山头,她要上坟也找不到这里来;她不该来这儿,秦韫谦自然也不该找到这里来。
但他二人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不想把谁揭穿,都默契地揣着明白装糊涂。
“表妹的脚还能走路吗?”秦韫谦蹲身看了看林诗懿的脚踝,“要不要韫谦着人穿轿送表妹回府。”
“还能走,表哥不必大费周章了,再吵醒了爹爹更是麻烦。”林诗懿说着活动了两下脚,作势要往山下去,“表哥还有事儿?不一起走吗?”
“自然是要一起的。”秦韫谦斜眼朝一旁的壮汉打了个眼色,立马躬身跟上林诗懿的步子。
山脚下不远处便停着马车,林诗懿回程的速度要比来前儿快了许多。
她不知道齐钺一行是骑马还是步行出城,甚至不知道荆望是跟着她上了山才遇上的齐钺;若他们一行是步行,功夫再好能难敌骏马四蹄,更何况齐钺还带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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