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忽见青山
雕塑底盘是一块大的巧克力底,中间很平,四周以棉花糖做出随意起伏之状,仿佛腾云驾雾。
底盘上,一座宫殿孤立正中,金顶红门,凤首飞檐。镶边牌子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广寒宫。
宫殿后,用白巧克力做出一轮明月,露出大半。
殿旁月桂参天,树下小池,碧波荡漾。
池边坐着一个女子,双目微闭,神情孤冷,眉间似蹙非蹙,怀中抱着一只白兔。
应有容仿佛没注意到评委们,将手中一个个小灯笼挂到宫殿屋檐上。
她轻声说着:“这个作品的灵感来自古代华夏神话‘嫦娥奔月’,广寒宫、月桂树、寂寞仙娥。”
她声音压低,不似平常那么尖细,配着这景这词,莫名也有种孤寂之感。
许老师沉浸其中,一时忘了说话,直到旁边摄影机的声音响起。
他赞了句:“好精巧的构思。”
应有容这时才站起来,一改刚刚的语气,笑眯眯地说:“谢谢老师点评。”
罗德尼弯腰细看女子面容,发现它是捏面人一般捏出来的,再画上五官。
他以为应有容学过捏面人,笑道:“这个技术得有十年功底吧。”
应有容琢磨了下说:“五六个月吧。”
罗德尼和许老师一怔,对视一眼,噗嗤笑了,只当她随口胡说。
他们点点头,抬步继续往下走。
眼看着他们要走了,楚心忽然往前几步,道:“各位评委,这个雕塑可以品尝。”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是一愣,包括bonape的人。
巧克力雕塑哪有人吃?
不过……好像也没有规定不让吃。
应有容眼珠一转,明白楚心这是把她刚刚的话听进去了,她要从味道上再为自己争取两分。
于是她也开口:“对啊,我做的是雕塑,但它首先是食物,当然要尝一下,只有把味道和美结合起来,才能叫色香味俱全。”
“但这一吃,不会变得难看吗?”
“不会。”应有容自信道,“花瓣、灯笼,甚至女子怀里的玉兔……”
她说着,轻轻巧巧地把兔子取下:“都可以吃。”
花瓣、灯笼自然没问题,但这兔子,许老师凝神看去,发现没了兔子,女子的姿势就成了一手轻搭另一手。
心思精巧,制作美观,他不由赞道:“好。那我们就尝一下。”
罗明宇慌了,下意识看了眼罗斯方向,不知此时要不要出声也请评委们尝尝。
但是,先不说他们这个建筑本身是一体的,如果要吃必定会缺一块,单论味道……他自己尝过,连超市售卖的巧克力都比不上。
若是主动请评委品尝,怕会适得其反。
许老师吃过巧克力,笑呵呵地对其它小组说:“还有可以品尝的,都请说一句。”
观众看不懂,但选手们心里很清楚味道在一个餐饮作品中的份量,评委这样说,自然是对刚刚入口的巧克力很满意。
他们不由地多往那宫殿看了几眼,却没人敢请人品尝自己的。
应有容朝楚心扬扬眉,神情颇是自得。
评委们欣赏完雕塑后,有一小时休息时间,之后宣布结果。
应有容后背全是汗,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从赛场一出来,她就钻进自家车里,换了身衣服,又补了妆,重新梳好头,光彩照人地下来。
齐轩到了外面第一件事是点了支烟。
傅安安跑过来直夸他们做的好漂亮,说自己坐在这边,看得好羡慕,都动心想学了。
齐轩抬手招呼大家:“晚上一起吃饭,红亭水库,我都订好房了,最大的一间。”
傅安安欢呼。
楚心惦记着比赛结果,哪有心思想吃饭的事,随便他们怎么安排都答应着。
应有容扬起脸说:“我晚上还有约会,就不去了。”
她边说边看眼魏夏,后者正低着头看手机。
一小时后,会场内。中间的透明墙已经拆除。
仅存的七个小组分开站立。
评委们分别点评作品。由于是第一届,总体还算温和,就算是批评也是以说笑的方式。
楚心对自己的蛋糕很有信心,让她不放心的是冰品和展品。
最后请评委品尝其实是她冒险一步,因为bonape的金字塔一眼看上去相当有气势,夺人眼球。
但应有容的广寒宫却是需要到近处细看的,细微处见真章,第一眼给人的震撼感不如金字塔。
可是这个巧克力的味道,却是自己亲自把过关的。如果她是评委,在造型各有千秋的情况下,一定会考虑到味道。
评委们短暂交谈后,各自打出一个分数,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取平均数。
之后按照小组编号,逐一报出分数。电子音在大厅上方响起。
楚心站在小组最右,旁边是应有容,再旁边是魏夏。
到了bonape,她深吸气,觉得自己指间发凉。
电子音报出成绩——“bonape,9.2分。”
观众席响起掌声,这是目前全场最高分。
楚心也跟着鼓掌。应有容在她身边冷哼一声,楚心用胳膊怼怼她。应有容不情不愿地跟着拍手。
紧接着轮到知甜。
场面一度变得安静。整个比赛过程所有人都看到了,有实力竞争的,无非就那几个小组,但随着最终甜品和展品出炉,悬念逐渐集中到唯二两个小组身上。
应有容抿着唇,两手背在身后,紧紧抓在一起。
电子音在大厅上空响起——“知甜,9.6分。”
楚心重重地松了口气,八小时注意力高度集中后的紧张感一下子释放,立刻觉得全身无力。
耳边是应有容的尖叫:“啊啊啊啊啊——我们拿到冠军啦!!!”
观众席上一阵哄笑,就连评委们也笑起来。
应有容发怔,不明白怎么了。
魏夏侧头,小声说:“还有两组没公布成绩……”
应有容尴尬地收回手舞足蹈的四肢,朝旁边另外两队点点头,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啦。”
饶是她再漂亮,也免不了收获几个暗中白眼。
接下来便是颁奖发言一套流程走完,三个人每人挂了一枚金牌,来到会场外。
罗斯走过来,对楚心说:“恭喜你们,希望明年还有机会较量,你是一个很棒的对手。”
楚心却笑道:“我从来都只重视堂堂正正的对手,不管我们以后是否在赛场上再见,你在我心里,永远都不是对手了。”
她朝罗斯点点头,从他身边离开。
等待宣布结果的过程中,齐轩把烟抽完了。
魏夏说想去走走,主动提出帮他买,他穿上大衣,两手插兜到会场外面的超市买烟。
齐轩则招呼大家上车吃饭去,傅安安积极响应。楚心再次邀请应有容。
应有容拒绝了,没和大家一起吃饭,而是坐上自己的小跑离开。
魏夏买完烟站在超市门口,无聊地在手上磕着烟盒,他懒得再返回,这会儿正等着齐轩开车过来。
一辆骚包的红色小跑刷地停在他旁边。
大冬天的,车子没有敞篷。
应有容摇下车窗,对魏夏说:“哟,跟我分开后,都学会抽烟啦。”
魏夏知道她是要找嘴上痛快,只笑了下,也没解释,右臂撑在车顶,说:“真不吃饭了?拿了冠军不庆祝一下?”
应有容反问:“你是在邀请我吗?”
魏夏说:“看到了就问一句,又不是我请客。”
应有容哼了声,冷着脸关车窗。
魏夏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车窗关到一半停住。
应有容沉默了会儿,问:“我们还有可能吗?”
魏夏道:“我们在一起,会有信任吗。”
“不会。”应有容回的也干脆。
魏夏耸耸肩,表示无奈:“那就没办法了。”
“好啊。”应有容说,“天高水远,永不相见。”
魏夏笑道:“这我可没法保证,市区就这么大。”
应有容斜看他,看了许久,才发动车子离开。
红色跑车一溜烟冲出几百米。
驾驶座车窗没关,冷风吹进车里,吹得她眼圈发红,直想冒眼泪。
她把车子停在路边,双手抱着方向盘,重重地呼了口气。
抽出一张纸,在眼角轻按,又拿出化妆包,对着后视镜补妆。
这些做完后,她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应有容声音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