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何向阳拉着小福妞,虽然可惜那个三好市民奖,但是,清理河道那么臭的活儿让陈月牙一家干了,她心里那是贼舒服。
陈月牙的小买卖是不可能停的,而你想做点小卖买,没有街道和居委会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为了支持居委会,抽到了签,卫生就必须去给人搞好。
“妈,清理河道估计贼臭吧,让我们兄弟几个去就行了,你就别去啦,给我们做饭吃吧。”贺帅说。
贺斌和贺炮就是两条典型的垃圾虫:“脏,臭?我们喜欢啊,让我们去干呗。”
“可不要胡闹,河滩下面就是河道,万一被水冲跑了呢,我上哪儿找你们去?”陈月牙说。
贺斌和贺泡可是村里出来的孩子,从小就在河里扑腾,才不怕水:“我们凫水凫的好着呢,不但能帮你扫河滩,说不定还能捞到鱼呢!”
贺帅跟他俩可不一样,人家是小大人:“都给我脱了球鞋,换上自己原来的烂鞋子,把线衣也脱了,换上你们的烂线衣,你们俩得跟在我身后,妈妈让咱干啥咱就干啥!”
清理河滩,扫把笤帚都得去街道拿,所以,只需要把几个孩子带着,就可以出门了。
“超生就不去了吧,我把院门关上,你一个人在家玩,不要出来,好不好?”陈月牙问闺女说。
清理河滩确实又臭又脏,陈月牙又是单人带孩子,家里连个老人都没有,所以她把超生没地方可托放,就只能放在家里,让她自己一个人呆着。
超生圆脑袋摇的邦琅琅:想去!
“不行,那地儿就跟公厕一样脏,一样臭,咱还得扫好久呢,你就不去了,啊!”陈月牙又哄闺女说。
其实,妈妈看着超生心疼,超生看着妈妈,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爸爸的前妻宋思思穿着那么漂亮的裙子,坐在宽宽大大的办公室里,那个臭臭的臭外婆宋喻明,还在笑话她爸爸,说他活该生一串孩子,一辈子爬不起来。
福妞还说什么,说她家斌哥哥和炮哥哥都没有好下场,将来全得早死?
呸,她才不相信,只要力所能及,超生就要帮爸爸妈妈的忙,想尽办法的帮。
所以,超生不但拒绝妈妈让她留在家里的要求,还拿起了自家的小扫帚,扛着跟自己一样长的扫帚,率先出门了。
一到居委会,秦主任看着摇摇晃晃的小超生从门外走进来,头上扎着两只翘翘的小揪揪,穿着一件雪白的小白线衣儿,下面一条补丁裤子,肩上还扛着大扫帚,活脱脱儿一个闹海的哪吒,哟呵一声:“我没看错吧,咱们满街道觉悟最高的人居然是超生?”
陈月牙笑着说:“秦主任,扫把和簸箕,大扫帚呢,拿来吧,我们全家给咱清理河滩去!”
“别因为抽到了这活儿就觉得倒霉,现在市场要逐步开放,据上面说,准许某一部分人可以率先进行私人卖买,到时候那部分人是谁?就是愿意配合社居委会,配合街道的好市民们,月牙,我心里有本账,我记着你呢。”秦主任说。
谁说有一串孩子就活该穷抖搜,超生回头看着自己的三个哥哥,觉得他们扛扫把的样子可威风,可帅气了。
“月牙,我扫茅厕你扫河滩,咱俩这工作一样优秀吧?”何向阳从公厕里探出头来,幸灾乐祸的说。
陈月牙冷笑说:“你是受罚,我是义务劳动,好比一个是罪犯,一个守法群众,怎么可能一样?”
何向阳给怼了一句,得,抬腿就得踢一脚福妞,要不是这丫头,她咋可能来扫厕所?
福妞的心里其实也没多高兴,因为她看到超生扛着扫把走在最前面,还是那么个笑眯眯的样子,心说,这小丫头在她梦里就是那么的乐呵,现在,被她吓唬过了,为啥还是那么的乐呵呢?
还离河道很远的时候,陈月牙就让几个孩子停下来了。
“超生给咱们坐在这儿放风,小帅,小斌,小炮,你们几个跟我来。”陈月牙说着,从兜里掏了一大块麦芽糖出来,递给了超生,指着她的鼻子说:“糖舔不完不准动,站在这儿,乖乖的给我舔糖。”
河滩太脏了,几个男孩子还好,皮一点,没关系,干干净净的小闺女,陈月牙是真不希望她看到那么脏,那么臭的地方去。
对于自己这个绵乎乎,嫩乖乖的女儿,有时候陈月牙是真希望,自己要能力的话,能把这个小县城改造的山清水秀。
要不然,她觉得这脏乎乎的小县城,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她那么干净,纯粹,善良的小丫头,怎么能生活在这么乱糟糟的地方的,这么贫寒的一户人家里呢?
所以,哪怕超生跟着来了,她也绝不能让超生看见河滩上那些盲流们留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走啊贺三炮,你在干嘛?”贺帅看贺炮一直看着妹妹,不满的说。
贺炮在农村是什么样的小孩儿,是能骑在他大舅的脖子上撒尿,能横扫全村一大片,只要他所过之处,家家都要闭户的熊孩子。
麦芽糖,他也馋,但是,他不好抢妹妹的糖来吃,可不抢,不代表他不想看啊,光闻闻那股甜丝丝的麦芽味儿,三炮就走不动路。
直到贺帅伸手一拽,这才给拽走了。
超生吃着麦芽糖,虽然妈妈一再叮嘱她不要乱动,但她还是悄悄往河滩上扫了一眼,咦,真脏啊。
她其实特别想用什么办法,能帮妈妈一下子,让河道变的干干净净的。
但是这对超生来说是个难题,因为她只有三岁半。
继续吃糖,手里攒了三根的嫩芽芽,超生为了能张嘴说话,并不愿意拨,不过她越过了栏杆,悄悄的,就跑到了河滩上。
妈妈带着三个哥哥,正在卖力的干活儿,等一抬头的时候,超生已经到跟前儿了。
“超生快回去,你在这儿干啥?”陈月牙扔了扫帚,过来抱起闺女说。
超生也不知道自己该咋说,作为一个大自然的小精灵,她总觉得河道上有什么东西,是不属于这个河道的。
毕竟她是颗小人参,对于万物都是有感应的,某个地方有不该存在的东西,她就能感觉到。
叮的一声,超生没吃完的麦芽糖掉到河滩上了。
贺炮一直在馋麦芽糖,在妹妹手里的时候舍不得吃,这会儿都掉河滩上了,脏了,妹妹肯定不吃了,当然要捡,但是贺斌也馋糖啊,只是他向来比较内敛,不表现出来罢了。
俩人为了半块麦芽糖,一起扑到了河滩上。
“哎呀,这是啥,戳破我的脚趾头啦!”贺斌跑的太快没刹住车,掀起一大片沙土来,叫了一声。
陈月牙听到儿子的叫声,也赶了过来,就看见沙滩上,戳起半截子钢筋来。
“妈,这儿哪来的钢筋?”贺帅说着,拿簸箕挖了起来,一簸箕下去,三寸深的沙土被翻开,下面居然是一捆又一捆的钢筋。
斌和炮就跟两只耗子似的,手脚并用就开始刨了,这一刨还了得,大概三四寸深的土里,满满的全是钢筋,捆扎的整整齐齐,并排竖在河滩上。
“妈,这儿有好多的钢筋,咱们得赶紧喊人来,这绝对是谁偷埋在这儿的。”贺帅叫说。
陈月牙却嘘了一声:“这事儿咱不能声张,谁跑的快,赶紧去告诉你爸这事儿去!”
昨天贺译民就念叨过,说钢厂丢了一大笔钢筋,自己三更半夜要出去找,要能找着,估计能帮他评上一个派处所副所长的职称,那样的话,贺斌和贺炮就可以上学前班了。
现在贺帅要把事情吵吵出去,那找到钢筋的事儿,功劳到底算谁的?
“贺帅跑的快,赶紧去找你爸!”陈月牙立刻又说。
贺帅正准备跑呢,就见贺斌跟阵风似的,已经冲到路边了:“贺帅快,能有我快?”
呵,超生赫赫然发现,贺二斌这个臭哥哥,还真有两条飞毛腿!
顶多不过十分钟,贺译民已经带着派处所的一帮子公安来了。
“那帮知青咋想的,把钢筋藏河滩上?”所长高奇山说。
“这么脏的河滩,又这么大,离钢厂又近,沙土又好挖,藏钢筋可真容易。知青们也没想干的太过份,至少钢材还在咱们县城,到底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们,他们这个办法,真不错。”贺译民说。
张大民抹了把汗说:“这可咋办,挖钢筋?”
高奇山挥手说:“喊钢厂的人来,大家一起挖钢筋。”
“今天你们先回家吧,发现钢筋的人是谁,到时候我跟钢厂协调,让他们奖励你们!”回对看着陈月牙一家子,他笑呵呵的,又说。
帅斌炮三个人齐嗖嗖的,把手指指向了超生:“我妹!”
“小丫头,你的眼光可真好!”高奇山说着,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来。
超生可懵了,因为她其实啥都没干,就只是遛着圈儿的,吃了半颗麦芽糖而已。
贺译民望着闺女,眼睛都笑的弯弯的,侧首跟陈月牙说:“快把孩子带回去,甭让他们在这儿呆,太脏了!”
啥前儿都有乱的时候,也有乱的地方,这河滩上还有用过的避孕套呢,是真恶心,不该让孩子们看见。
超生隐隐觉得,不止河滩上有这儿不该存在的东西,对面的林子里也有好东西,而且是她最喜欢的那种东西。
但是她还来不及伸出自己的小触须去感应一下,一把被妈妈抱起来,这就抱着要回家了。
“妈,今天晚上,我能提个要求吗?”被钢筋戳破了脚都一声不吭,还跑着喊了趟爸爸的贺斌向来最闷,但今天,孩子觉得自己应该是立了大功了,都敢提要求了。
“啥要求,你说。”陈月牙说。
贺斌吱唔了一会儿,悄声说:“我想要个兜牛牛的东西。”
“啥叫个兜牛牛的东西?”陈月牙好奇的问。
贺斌刷一把拉下自己的裤子,露着小屁屁说:“人张福生就有个兜牛牛的东西,上公厕的时候专门给我们看过,虽然只有一屁股大,但看着洋气。”
贺炮刷一把脱下自己的裤子,大模大样遛着鸟:“要那干啥,牛牛不是憋得慌?”
“所以你才是土憋,土炮!”贺斌说。
陈月牙这才发现,她确实该给俩小儿子一人做条内裤了,要不然,公开溜鸟,这俩小子在妹妹面前都成小流氓了他们。
第24章 24
贺译民找到钢材的消息, 由局长耿卫国亲自跑到钢厂, 给钢厂汇报喜讯。
耿卫国是从市里调下来的, 而他目前正在追求钢厂里的一枝高岭冷花宋思思。
当然, 他不是本地人,并不知道贺译民和宋思思结过婚的事儿,也不知道宋喻明就是贺译民后妈的事儿。
这不, 他刚走到钢厂门口,就碰见宋喻明正在锻炼身体, 鉴于宋思思就是宋喻明介绍给他的,耿卫国当然得停下来,跟这个阿姨聊上几句。
“啥, 找着钢材的人是贺译民的丫头?”宋喻明一听, 还觉得挺可笑的。
耿卫国可不知道这女人不爽贺译民, 绘声绘色的给宋喻明形容了一番超生和几个哥哥找着钢材的事儿,笑着说:“得呐, 宋阿姨, 您继续锻炼身体,我该到钢厂汇报这事儿去了。钢厂给找着钢材的人还有奖励吧, 我还得协调一下这事儿去。”
“也是, 贺译民就一片儿警,一家四五个孩子, 奖励有米有面呢,赶紧给送点儿去吧,要不然都该揭不开锅了。”宋喻明由衷的说。
人对人的看法, 都是停留在自己的立场上的。
她有个侄女叫宋小霞,丈夫张盛偷了贺译民一万块钱,这事儿当然是张盛办的不地道,见财起义,那就不是个东西。
但现在张盛已经给判了整整八年刑期了,而宋小霞呢,则被钢厂扣了整整七年的工资,这七年,厂里一月就发她20块钱的生活费。
宋喻明虽然骂张盛身为公安监守自盗,不是东西,但也觉得贺译民俩口子未免太刻薄,哪有个跑到钢厂截人工资的呀,宋小霞找她哭诉了好久,说自己的委屈,让她这个婆婆,找机会说叨一下陈月牙。
宋喻明自忖高洁,懒得跟穷亲戚计较,但总归得挖苦贺译民几句。
耿卫国这人最好的一点就是直爽:“宋阿姨,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县局正在考虑让贺译民当副所长,您说一公安局的副所长他养不起一家人,您这不是打我们公安系统的脸吗?”
啥?
贺译民能当副所长了?
这才当了几天的公安,他就能当副所长了?
宋喻明的心头浮过一阵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