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福妞于这些事情,现在强迫自己关注的少了,因为张津瑜家庭条件不错的原因,在婚恋市场上,理智来说,很想让领导替自己介绍一下。
而这个领导呢,家是武汉的,最近因为身体不舒服,要回武汉去休养一面时间,于是,跟福妞承诺好,说等自己从武汉回来,就替福妞介绍张津瑜。
男女到了一定的年龄,没有那么多的恋爱可谈,福妞的家庭虽然一般,但她工作能力强,在单位的人际关系也很不错,有领导介绍,原来又还是同学,福妞现在把自己一打扮,也挺漂亮的,她觉得,这一回领导肯定能替她介绍成功这个对象。
领导走的时候,福妞还在犹豫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她梦里,98年曾经发生过一场特别大的洪灾,而在那场洪灾中,贺译民去世了,当然,洪灾当地也死了不少人,那是她梦境终止的时间段,从98年以后的事情,她就再也没梦到过。
正好领导是要去武汉,这事儿,她要不要跟领导说说呢?
福妞本来是想说的,毕竟,虽然她一直特别嫉妒,并且羡慕超生的好运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超生比起她来,确实要更热情,更乐观,也更活泼。
但是,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小的家庭教育,再到她本人的天性里,总有那么些自私的成份,总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并不是人人遇到洪水都会要命,那只是偶然的,随机的事件嘛。
所以,领导走的时候,她并没有把这事儿给说出去。
反而,满心期待领导回来,替自己和张津瑜说媒呢。
再说超生吧,回到家,回到妈妈的怀抱,这种感觉可真够好的。
不过,在家里等着超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李兰香在美方的律师。
美方律师虽然穿的一丝不苟,但是,手腕上,耳朵上有几处被抓过的痕迹,显然,他和李兰香的直系亲属们,应该闹的很不愉快。
想想也是,李兰香总共三个侄子,两个外甥,还有一个外甥女,据说全都没有正经工作,全靠李兰香接济,在国外的华人圈里,全是颇有名气的小富二代。
这下姑妈(姨妈)死了,一分钱的遗产都没拿到,他们不闹才怪呢。
“贺笙笙女士,李兰香女士所有的不动产都已登记在了您的名下,她账户上所有的现金,在交完遗产税后,也全部交接到了您的名下,您是打算把它全放在美国的账户上,还是转回中国?”律师问。
见超生还在犹豫,他又说:“安全其见,您也应该把钱放在美国,毕竟美国的自由和民主,以及制度能确保它的经济永远不会崩溃,而亚洲的未来却很不容乐观,尤其是中国,虽然这次金融危机,你们坚持人民币不贬值,并且援助了亚洲好几个国家,助他们渡过难关,但是,总有一天,资本还会再度袭来,到时候,您的钱很可能会贬值。”
超生倒不是自信美国的经济肯定能长盛不衰,只是目前还没想好,李兰香的那笔钱具体该怎么办呢,所以,她才要好好想一想。
二斌投身艺术行业之后,每天早出晚归,甚至经常夜里都不回来。
而超生呢,用邓翠莲的话说,成了一名光荣的家里墩的待业青年。
当然,她也不是在家当米虫的待业青年哦,最近爸爸不像别人家的爸爸,总是横向发展,胖的没边儿,反而瘦了下来,一直在瘦,瘦的跟那些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一样。
究其原因还是工作忙,工作压力太大,超生就在家整天给爸爸煲汤,这不就是很好的工作吗?
而她做的那个梦,要再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也就完了。
但是,在三月份的时候,偶然的一天,爸爸皱着眉头说:“武汉那边政法工作一直搞的不太好,那边喊我去看看呢,我看这时间怎么排,也得排到七月份啦。”
七月份?
超生正在扒拉饭呢,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爸,七月份你为什么要去武汉啊,能不去吗?”
在她梦里听说的,爸爸就是七月份出差去武汉,然后就没回来。
虽然说梦和现实不一样,但是,这种事情嘛,以防万一,超生都不想爸爸去冒险啊。
“傻丫头,爸的工作都是按日程走的,只要上面商议定了,爸就必须去,哪能说不去就去?”贺译民端起碗喝了口汤,笑眯眯的望着闺女。
可超生怕啊,怕万一爸爸这一趟去出什么意外呢。
但是,这事儿要怎么跟爸爸说呀?
而超生的习惯和性格使然,很多事情,怕给大家造成困扰,大多数情况下,自己能解决的,就一力解决,解决不掉的,才会求助别人。
而这件事情,对超生来说,是挺麻烦的一件事儿。
哪么,和谁商量呢,想来想去,超生记得在自己梦里,小帅不在,二斌三炮都没了,守在妈妈身边的,是盛海峰呢。
好吧,梦境加持,超生就打算把这事儿,跟盛海峰讲一讲。
盛海峰他们现在,终于周末可以放假啦,这不,到了周末,俩人肯定要约会,专精于吃的超生,当然也给盛海峰定好了约会的地儿。
朝阳区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扁豆焖面,不止超生喜欢吃,就盛海峰也喜欢吃,正好盛海峰下班,超生骑着自行车,到他单位门口等着,为防小帅和薛云芳看见,当然还得躲起来,等那俩口子走了,才悄悄溜出来,跟盛海峰汇合,再骑车带着盛海峰,一起去吃扁豆焖面。
走在路上,超生就把自己的那个梦,以及她所有的疑惑,全部告诉了盛海峰。
当然,这要别人,肯定会说,不就一个梦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盛海峰是谁啊,他可不是别人,而是贺笙笙的男朋友。
俩人在胡同口跳下自行车,盛海峰负责往电线杆子上绑自行车,当然,这活儿也得排队,还得抢,不是每一颗电线杆子都是空着的,得有人要走,空出来,你才能往上面五花大绑自己的自行车。
超生呢,负责去排队买票。
她排队买票的时候,盛海峰已经在捞面窗口排队啦,等超生要完了小菜,拿着面票过来,盛海峰正好排到了窗口,面票一递,俩人这不就端到面啦?
在生活中都能配合的这么完美,简直天赐的一对啊。
端着面到了外头,凳子上一坐,盛海峰开口,却问超生的是另一件事情:“确定你在梦里,梦见你爸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而死,而是因为在洪水中救人才死的?”
“是啊,说是遇上了大洪水,为了救人,触电身亡的。”超生把自己在梦里梦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盛海峰放下面碗,掏了一张表出来,指着表上说:“你看,这是我们单位统计的,从50年代开始,每一年的降水量,以及历年长江同时期水流立方的对比。当然,你看不懂这个,但是,我觉得,因为去年厄尔尼诺的影响,今年肯定会发大洪水。”
“多大的洪水?”超生刨着面问。
盛海峰他们的工作,注定他们上到天文,下到地理都必须掌握,也必须关心,因为把航天器送上天,不但航天器材的硬件要足够厉害,气候问题,也是他们最为关注的。
而作为一个工程师,他的脑子里储满了东西,况且他读的书又多,所有的东西联合起来,就能发现新的问题。
“就现在长江的水流量,就比50年曾经大洪水时的时候还高,更何况,按天气来推断,今年的雨比50年还要多一倍。”盛海峰往嘴里扒着面,又说。
超生对于小盛哥哥,就只有一点:什么都信他的。
“那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国家该做洪涝前的准备工作啦,以及,现在有的赈灾储备肯定不够,就不知道,到时候真发了洪灾,哪儿能有钱做预后安置呢。”盛海峰这样,应该叫夸夸其谈。
而超生呢,恰是他最好的捧哏:“那不有李兰香的钱,前阵子美方律师还问我钱该怎么办呢,算下来有900万美金,要不,我让他先拨一部分过来?”
盛海峰停了筷子,盯着超生的脸看了半天,突然伸出筷子,这边超生还没躲得及呢,盛海峰从她嘴巴上夹了一粒芝麻过去,放嘴巴里了:“好啊,但是,你得确保你自己是自愿的吧?”
“我确定我是自愿的,但是,小盛哥哥,咱们说了半天,我也没发现这事儿对我爸有什么好处呀。”超生又说。
盛海峰挑了一筷子面,说:“你爸那个级别,出差的时候前后都是车,怎么可能自己跳下车去救人,放心吧,至少现在的他绝对不会那么干。”
想想也是,在梦里,她爸爸只是一个县城的公安局长,而现在呢,部长级别,这俩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他们遇到的事情,当然也会截然不同的嘛。
但超生还是担心,怕爸爸万一要出事儿,毕竟,谁愿意拿亲人的生命去冒险?
“这样吧,我本来准备下个月休假的,暂时我就不休了,把假让给小帅,到7月份我再休假,到时候我陪着你爸去武汉,好不好?”小帅于是问超生。
“好呀,咱们一起去。”超生终于乐的咧开嘴巴啦。
……
这俩小情侣吃的正高兴呢,旁边有几个大爷就开始凑着耳朵听,也开始挤眉弄眼儿了。
这北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夸夸其谈的骗子们,凡事儿都要上升到国家高度,张嘴闭嘴都是国际形势,国际观察,但实际上,很可能他正儿八经的职业,要不是哪个单位送报纸的,就是哪个部门烧锅炉的。
总之,端起面碗,天下大事都在那一碗面里头。
只是,这一般都是年龄大了的人才好吹的牛。
这俩小情侣看起来很年青啊,端着碗面,咋也好吹这一口牛?
不过,几个大爷还没鄙视够呢,一大爷看半天,突然捅了一下另一个:“这不,‘钓鱼岛离你们近?你们整个小日本儿还离我们很近那个’?”
“那个发言人,贺笙笙?”另一大爷吃惊的说。
得,这回是碰着正主儿了。
但是,不等几个大爷上前套近乎,贺笙笙吃完了面,滋了一口面汤,把面碗一放,等盛海峰解开了自行车锁,往后座椅上一跳,走了您嘞!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个,随时都在发生着不可预料的事情的城市啊。
那叫什么来着,每天都在创造奇迹。
……
再过了几天,超生以为上面会替自己安排工作,但是,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付东兵在这件事情完了之后就退休了,别的人也各自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就超生,迟迟没有等来她的工作。
超生也想托爸爸替自己问问,看她到底能去哪儿上班。
但是,爸爸往上问了好几回,都说正在商议,却始终没有结果。
而经历了三个月的拍摄之后,据说有神秘人给二斌注了一笔资金,二斌的电影,也终于拍完,到剪辑的阶段啦。
事实上,就连陈月牙,也没想过,二斌头一回就能拍出一部像样的电影来。
当然,那是因为,没有人注意过,二斌在这十几年,在体队工作的时候,都看的是什么书。王小波,王朔,王蒙,这些人,是二斌的文化启蒙人,跑步只是他前半生的事业,后半生,他是扎准了步子,要投身在电影行业呢。
这不,二斌跟陈月牙,超生说自己的电影剪好,要准备回来,先给她们放的时候,她们俩其实也没太当回事儿,反而,陈月牙和邓翠莲几个,则在忧心忡忡的操心,政府会给超生安排个啥工作呢。
“别不会,因为咱们超生太出名,上头的人故意打压,不肯给她个好工作吧?”邓翠莲是悲观性格,凡事都要往坏处想。
陈月牙觉得肯定不会,她只操心一点,怕上面给的工作,超生干不好呢:“我倒是怕上面给她安排的工作,她太年青了干不来,哎呀,这要咱能跟领导们商量商量多好,其实吧,超生还小,给她在啥单位安排个办事员儿,我觉得就行啦。”
超生坐在妈妈身边,眯眯糊糊的又睡着了。
真是奇了怪了,元月份的时候,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妈妈坐在火车站,一直在痴痴的等着爸爸,而且爸爸看起来还疯了。
这一回,她没梦见妈妈,也没梦见爸爸,却梦见自己和盛海峰俩对坐着。
不过,她看起来像是所有身上储备的须须全都拨光了的样子,不能说话,正在用口语和盛海峰交谈:“对不起,就是7月21号,我回去了很多次,但依然没办法阻止我爸爸的死,海峰,对不起……”
梦中的自己看起来并不悲伤,也很平静,只是两只手不断的比划着,说着。
而坐在她对面的盛海峰,两只手叉在兜里,两只深深的眸子一直盯着她,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会照顾好你妈的,我等你回来。”
对于自己是颗小人参这一点,超生一直是深信不疑,因为这个概念,自她生来,就在她的脑海里烙着。
但是,显然,梦里头的她自己,比正在做梦的超生拥有更多的灵力,她坐到了盛海峰的身边,缓缓的把肩膀靠在了盛海峰的胸膛上,然后比划着说:“那我走啦,下辈子见吧!”
然后,她就拨下了自己所有的须须,全部贴在了脑门上。
现在超生能明白,这是曾经活过一次的自己,她穿着跟现在的自己并不一样的衣服,她看起来比现在的自己要成熟一点,要更沧桑一点,在把所有的须须贴在额头上之后,她整个人就渐渐,变成了跟小须须一样透明的颜色。
这在小人参的世界中,是整个变成了灵体的反应。
对于那个‘超生’,超生虽然难过,但是,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和触感,因为‘她’和她虽然是一个人,但是,她又让超生觉得无比的陌生。
反而是盛海峰,让超生觉得很讶异。
他跟超生印象中的盛海峰也完全不一样啊,按现在的情形看,他们俩应该已经结婚了,是夫妻。夫妻间的感情,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啊。为什么,他对于她的离去,看起来表现的那么淡然,又那么从容呢。
难道说,上辈子的盛海峰,并不爱超生?
这可让作为旁观者的超生很不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