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呦呦雨
众人见不是出事,也就放心了,反倒过去糗以关开华为首一脸蒙的四个儿子,笑道:“……瞅瞅,亲爹出门,亲儿子都不知道的,哎。钥匙呢,宁愿给张广才也不叫你们接手。看看你们这些做儿子的,是不是没啥用?!太伤你们爹心了,这是不信你们呐……”
关开华嘴角一抽,这话就是你心里这么想,也没必要非点出来吧?!谁还不要脸了?!关键是他们还不能撕破脸,只能低下头做惭愧状。
“前次的事,老关还记着教训呢,这要是真给他们管家,家里还不得搬空了,搬空了是小,这要是再打个你死我活,可咋整?!”众邻居都轰笑起来,这么一说,仿佛钥匙给张广才才是最合理的。
关开富嘴角一抽,旧事能不重提吗?!
不过这个事,的确是叫他们四个脸上发臊。
韩长生怕他们闹事,便笑道:“大过年的,能别往人亲儿子心窝上戳吗?!戳坏了,你们负责?!”
乡邻一乐,也不围着,都各自家去了,一面都猜,这关兴去哪了?!能去哪儿啊?!老家?!不可能,关家世代都是这县里的屠户……
估计是寻了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躲清净去了吧。嘿,还挺会享受。
出去了也好,不然这家里,这巷子能吵一个正月,是没个清净。
见人都散了,关开华这才拎了东西进门,其它三个你看我,我看你,也都跟进来了。四个亲家也是……还有其它人也都是。
来送礼的,一时之间也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呢。
张广才老神神在在的,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笑道:“我这也只是来照应照应门上,只管茶啊,其它的酒饭啥的,我可顾不上。你们也多担待。东西呢,若是信得过我,就放下,我登记一下,回来跟关叔说,若是太贵重的,估计到时候还得还回去,关家收礼也只收一般的礼,太贵重的真使不得,白糟践了你们费心的心意,我这就更不可能替关叔应什么了……”
这话是说给那些子想要送礼的人听的。
这些人也精乖,笑道:“哪有信不过的,张兄在县里,那是有头有脑的人物,还能信不过张兄,我们这肯定都放下,只是劳张兄等关叔回来替我们说说情,若是能得个什么漏点好的买卖,这一辈子都受用不尽了,还请关叔一定指点指点……”
张广才心中哼笑,也是背着良心说瞎话,他张广才就是一闲汉,什么有头有脸?!
“若说有头脸,还得是雷哥,我这哪算得上,这事我作不了主,”张广才笑道。
这话说的,就是拒绝了呗,也不看看为啥关兴人走了,钥匙不给儿子们,反倒给你这个外人,还不是因为你值得信任?!没看到四个儿子都臊的话都不想说了吧?!只拿眼睛一个劲的往张广才身上扫呢!
这么说了几句,又喝了茶,见正主不在,也只能走了!
等这些人都走了,张广才才开了厨房门,从厨房里找出给鸡吃的菜来,拿到院子里剁了剁,然后扔到鸡舍里去了。鸡舍倒不必每天关啊放的,主要是鸡舍当初弄的特别好,关叔怕鸡屎味,所以鸡不算是在家里完全放养的,而是单独弄了个鸡舍,然后围了个鸡活动的范围作鸡的活动区,这鸡舍也有门,里面塞着稻草呢,就算是冬天,也完全不冷。所以鸡不用早上就放,晚上要关,它们自个儿天黑了就进鸡舍睡了,天明亮就自个儿出来觅食了。张广才一去,全都朴楞着翅膀要吃的了,把菜一洒,那鸡就围上来叨叨。
关开华看着是一愣一愣的,见张广才旁若无人似的,也不理会他们,弄的爹家像自家,那感觉……真是哔了狗了。
关开富的额心则是一跳一跳的。憋在那估计想发火,想说话,却被他丈人给按了!
是啊,上次的教训还记着呢,老爹看重的人不能打,上次是赵玉和,这一次是张广才!
这人还是亲爹的心腹。是比亲儿子还亲的心腹。
说实话,别说四个儿子心里难受了,四个亲家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儿子与爹不亲,是事实规律,可是儿子分家了,老子的层次上升了,然后不止是以往那市井人家的作派,倒有点大户人家的规矩之后,心里的落差感可想而知的。
这岂止是生份了。而是,老爹家里是有新的规矩了。
到了这个时候,啥话也说不出来了,套近乎也没用了,发火还能犯得着吗?!
一时之间,竟是啥话也没说。这么坐着的功夫,来了好几拨人,张广才都是那样的话,东西放下行,带走也行。他只是代收,代管,代记,到了时候是还回去还是怎么,都是正主说了算。只奉上一杯茶,别的一概没有。至于说的话,能怎么说啊?!
求到关兴身上,正主不在,没用。关键是有的人比张广才身份还高些,求这个人,看门的,这不是掉价吗?!所以千言万语求人的话,面对着这一个人,就说不出来了。
到最后也只是说几句客气话,反正张广才完全不揽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你听吧,是真客气,但你细思吧,这话后头什么承诺都没有……
真别说,这个事,要真叫四个儿子来挡,说不定还真挡不了!
最后怎么办呢?!啥话也没多说,都只能出来了。四个儿子和四个亲家也都出来了。
于德荣笑了一声,对安泰道:“看走眼了,不料这闲汉,还真是个人物!”
安泰没吭声,别人看走眼,他可没看走眼。早前他就防着这人会抢自个的生意呢,后来见他又懒又闲,根本不乐意管事,他才放了心。
现在才知道,这种人,得看跟着谁,怎么用?!
结果还真被关兴给用好了,看看这应对,看着是处处妥帖,其实根本都没处下手。
这张广才是对做生意没兴趣,若是有兴趣,他这牙行就真的会多一个竞争者啊。
这样也好,跟着亲家做事,至少不担心这个人,会投身生意来抢生意了。
安泰与于德荣各拎着自家的女婿回家了。
关开华挺不得劲的,耷着脑袋跟着刁老财往家走,哼哧哼哧的。刁老财瞅他一眼,心道,现在知道退居二线是啥滋味了吧?!
以往瞧着这货是有几分小聪明,现在才知道,大智才若愚啊。他爹,还有这个张广才,以前谁会多看一眼?!
结果,现在看看?!
这甩开的速度,将来他们四个亲家上门,四个亲儿子上门都得被当客待了,当客就当客吧,还是正主来招待,门槛还高……什么好事都先轮不到他们了。
这么一寻思,刁老财也不得劲的很。可是能说啥啊?!
事已经这样了!
要怪也怪这当儿子的眼皮子太浅,不入关老头的眼!
关开富心里挺不忿的,反倒是冯安民轻声道:“你爹现在不似以往了,以后你不仅要对他好,更要敬他重他。你瞅瞅那大户人家,哪个儿子不到老子面前跟孙子似的。门槛高了,门槛内的人家与咱市井普通小富不同。”
关开富一听,心里就不是滋味的很,道:“弄的这张广才跟大内总管似的,就他事多!”
“可不就是大内总管?!”冯安民似道:“你见过皇帝敢亲近儿子的?!不都是与这些总管太监们更亲?!看着吧,你爹那人啊,还得发达,将来,不好说呢……开富,你要摆正心态!我不是说你爹能当皇帝的程度了,只是道理是相似的,人与人是不一样的,门户不一样了,规矩也是不一样的,关系更是。你爹把钥匙给张广才,不给亲儿子,你也别吃味,你想一想,那皇帝出巡,是叫儿子监国,敢吗?!还不得放心腹大臣盯着儿子啊?!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者说,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 了,上次你那事,闹的太过,也难怪你们老子不信你们这些当儿子的……就算你们不敢搬空你老子家,可是人呐,是越亲近,越不逊,你老子是懒得搭理你们了……我说的你也别吃心,什么是小人,说的就是咱们这样的小人物,小人是不能多亲近的,越亲近越没个规矩,蹬鼻子上脸。我只问,你老子真亲近你了,你敢不敢把你老爹家给翻空了?!”
敢!真敢!他爹要是好说话,他真敢!
可是现在这样,他就不敢,连心也不敢生!
关开富不说话了。
“你也别说张广才这人怎么?!也别瞧不起人家,他是懒闲汉不假,可是以前懒闲的时候,可曾看过近利卖过人的?!从来没过吧,这说明这个人是能守得心的人,现在你看看他的应对,不仅能守得住心,还守得住嘴,你看看他嘴里说的话,好似啥都客气的说了,可是仔细一寻思,又空空如也,啥也没落实……”冯安民道:“他啥都没应,是个滑头不假,可你爹现在这样,就得这样的人在身边应对着才好。若是搁你们四个身上,人家求上门来,你会不会应?!”
关开富更不说话了。
他们敢应!人家好礼一送,好话一捧,再一哀求,那脸面就大大的涨脸,再饭桌一上,酒一喝……什么不敢应?!
冯安民也算耐心,对自己的亲女婿能不好好教吗?!
就怕他以后摆不平心态,再犯下更大的错事!
“咱们就跟在亲家后头,喝点汤挺好的,别犯傻,也别眼红,人家确实是有那本事……”冯安民叹了一声,这要是儿子成器,他们就是雷哥,有的是吃用不尽的红利。可是没本事有啥法子?!
关开富嗡声嗡气的道:“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以后进亲爹家里,像进官老爷家里似的,不自在……”
冯安民笑了,道:“不自在才好,要是太自在了,离惹事,不自觉也就近了!这样不自在才好。对你爹,你得当爹一样敬着,还得像对官老爷那样畏着。行了!男子汉别嗡嗡的,赶紧家去。你爹不在家,你也别完全四六不管,还是要来门上帮着打扫支应一二,你爹去哪了,别问,有人来了,只说不知道,不能应就完了。不出差错就行了。别惹张广才!这家伙是个刁的,回来告你一状,你就白瞎了!”
关开富脑袋一缩,还记着上次的教训呢,也是无奈的道:“亲儿子还比不上外人了……”
但到底是真的乖觉了,跟着丈人往家走,正走着呢,家里小厮来了,说是姨和舅舅来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家去招待啊。
倒是冯安民愣了一下,怎么不去关兴家,反倒来四个儿子家了?!
哦!明白了,这个事,他们也是知道的。所以直奔这边来了……
这事闹的!
二人连忙回家,因为从来不会说长辈上赶着年初一就到晚辈家来拜年的,所以拜年事小,只是借着年景上来,怕是有话要说。年礼也未必是拜年的礼,而是求人的礼!
二人忙都去了。
而孙元发和孙丽娘刚跑完老大和他丈人家,就来了老二家了,结果倒好,赶巧了,碰上关金玉了!
他们也是奇了怪了,几乎是年一过就出发往县城赶的,结果人家也这个时候到了,怎么路上就没碰见呢?!
孙元发轻哂了一声,只怕是跟在他们后头来的!
关金玉冷着一张脸,哼笑了一声,先没理会二人,往关家先去了。
孙元发道:“只怕还不知道姐夫不在家的事呢……”
“让她碰鼻子灰去……”孙丽娘不理会她,只对孙元发道:“赶紧把礼给送了,小辈们包上红封,然后再把事说上一说。省得关金玉回来了倒搅合咱们的事成不了!”
孙元发一听,便加紧速度了,就怕被关金玉堵上了,到时候胡搅蛮缠的,连累他们的事也成不了!
他们是有备而来,所以速度是真速度,礼一送,红封给孩子们都包了,然后带着诚意说明了来意!
四个亲家,四个外甥一听便明白了,琢磨了琢磨,毕竟沾亲带故的,不可能不理会是不是?!反正是做生意,这姨舅二人也客气,也没说会压价的话,更说了以后绝不会拖欠货款,都现结帐!
这样的诚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卖给谁不是卖?!
卖给他们就是,以后不拘哪家有货,只要他们吃得下,都是一句话的事。
二人心中喜的不成。高兴极了。
关开华做东在家里开席面,请舅姨吃年饭,然后是四个亲家作陪,丢下家里一众的其它亲戚或小辈,只在开华家里陪孙元发和孙丽娘吃酒喝茶,客客气气的招待着。
看的其实还是关兴的面子。
这冯安民还笑问道:“也不知亲家哪儿去了,昨儿还在,今早就锁了门了,都没与开富他们说,不料原来两位亲家都是知道的……”
亲家的兄弟姐妹也能客气的称为一声亲家!
“也是姐夫客气,年前就叫去了礼,去信说了声儿,”孙元发笑道:“我们寻思着哪怕姐夫不在家,也是得来一趟的。也是个心意。”
“是要得,要得!”刁老财笑道:“过几天叫他们四个也去镇上一趟,把这几天忙过了,一定得去,这是嫡亲的舅和姨,万不能失礼的。”
关开华等四人忙都笑着应了,又敬茶与舅舅姨妈。
他们是寻思着是要好好走走亲近亲近了,人多力量大,这些亲人亲戚的,连在一块,老爹是不可能不管不顾的。哪怕是为了讨好爹,让爹能多看一眼,手缝里漏点,那也是够子孙后代吃用不尽的。
孙丽娘见他们还想问姐夫在哪儿,便笑道:“姐夫怕是躲远了,既是要躲,也不可能在信里告诉咱们的,只是告诉我们不要走空的意思……”
“是啊,”孙元发笑道:“再者说,便是要告诉,万没有不告诉亲儿子,只告诉妻弟和小姨子的。”
刁老财等人一想也是!
关开华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四个以前把爹是闹心伤了,如今分出来单过,到底不如小五亲近。小五才是咱爹的心尖尖呢。也是,咱四个以前对小五也不是东西,对爹呢,也不够有孝心。不如小五啊。小五当初就是再苦再累,爹那样混仗了,他也还是照顾着爹,回了家从不少茶少饭的。我们,也该,该这么……”
这话说出来,多臊人?!
便是他们这做舅做姨的还不是一样,躲的远远的。
一时之间,特别尴尬。
“老大喝多了,”刁老财面不改色的对二人笑着,对关开华道:“酒喝多了吧?别瞎胡沁,外面人听见了,多叫人笑话!”
关开华这才不多说了,只是借着酒意,却表着真心。确实是有点黯然神伤的那种感觉。
关开富都连带的十分沉默。
关开贵和关开远本就话少,就更不会多话了。
还是靠着四个亲家说笑着,这大过年的也不至于那么冷场。
反正年初一这是热闹起来了,间隔着还有人家来送礼,都是些跑去关家没人,想法跑到四个儿子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