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呦呦雨
关开富心中一跳,感觉心脏都要跳停了似的,正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 上还是不上的时候,他亲爹已经像没看见他似的转过头去继续与老板说话了。
关开富立时咯噔一声,这,这……爹为啥看见他了,像没看见似的?!这么不待见他?!还是……
关开富抬脚就往邓智林那走去。
身后传来人群的骂声, 骂他是二愣子挡道,脑子不好的!
若是平时,他早撸袖子要打,然而今天他哪儿顾得上,满脑子都是亲爹不理他的事情,大踏步的到邓智林那去了,小声的叫了一声,道:“爹!”
邓智林没理他,一副不认识他似的模样。
关开富急了,大喊大叫,“爹,你明明看见我了,咋不理我呢?!”
这一声,把木柴店老板给吓了一大跳,见鬼似的看着关开富,见是这屠夫,一时竟然不知道说啥,想了想,便先避让了。
“怎么?”邓智林道:“大路上撞见了,还得叫你爹给你开欢迎会啊!?”
关开富噎住,道:“爹现在说话,叫儿子怎么答?!这大街上看见了,也不打声招呼啊?!再分家了,也是亲生的儿子,爹现在咋这样了呢?!”
邓智林哼笑一声,道:“我这不是给你时机赶紧走嘛?你说说你,给了你时间,你还不走,非凑上来,你说这凑上来,尴不尴尬?你亲爹买东西的时候,不得避开,当没看见?!”
本来他不说,关开富是可以当不知道,混过去就得了,可是这老爹这样一说,关开富脸上立时就讪讪的,更噎的不轻,道:“爹,瞧你说的……”
噎了半天,也没被激出来说什么要替爹付账的话,只道:“爹看这些做什么?!”
“买木料回家修房子,”邓智林似笑非笑的继续噎他,道:“你们兄弟四个出去住后,那院子一个塞一个的结实好看,总不能叫我和小五的房子还旧旧的吧?!还不准我修房子了?!”
关开富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呛声道:“爹现在说话,真的叫儿子怎么回?!儿子又没说不能修,不给买,爹非要说这呛人的话有什么意思?!”
邓智林道:“你给买!?那你把帐付了!”
关开富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郁闷道:“爹,我身上没带银子,我看看这木材多少银子,我回家取去!”
邓智林只笑,也不再搭理他,只对老板道:“可认识手艺好的木匠师傅?!”
木材店老板笑道:“有,有,若是工艺要复杂点的,我这就有一个现成的人,他手下带着几个木匠呢,他可是雕花方面的高手,只是这工价怕是比市面上的贵些,但是东西,是真没得说,我这有样品,来看看?!”
邓智林跟老板进了店里,果然有半面墙都设置了样品。
“这些都是他的样品,雕花手艺是真过得去,若是一般家具,随便雕些花鸟鱼虫的也就够了,用不着他这样的师傅,只是像成亲雕花大床,或是书生用的书架,衣橱啥的,找他准没错,做的又好,又上档次,”老板笑道:“他认识的人多,若是要找瓦匠,找他给你介绍,价钱方面,包管童叟无欺!”
一个县里,一般的像这种行业,都是认识的,一般的施工队也不会像现代那样弄个门面,找设计师那么复杂,都是口口相传。
而这种店里介绍的人,就绝对不至于差,为啥呢,若是没弄好,这个店老板也要被人骂上门。所以邓智林是放心的,一个县就这么大,不像现代那样超级大县,所以口碑是放心的,没那么复杂。
“行,回头叫他到我家去看看,再看要用多少木料,多少工期,还要重新盖瓦,瓦片啥的,也得叫瓦匠看过了买才好,”邓智林道。
“成,”老板笑道。
“我家小五的衣橱得弄好点,”邓智林道:“读书人嘛,也得有个仪式感是不是?!他好歹也是个童生了,是我对不住他啊,这些年,也没给他弄个像样的书房,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弄的好点,另外再打些靠墙的书架啥的,要香些的木头,结实又好看才好。”
“那就用香樟木,这种木头又香,又不算贵的过份,而且它防虫,用来当书柜最好不过,”老板道:“衣橱就用梨木,这两种木头像是比较好的木头了,不像槐木重又难看,梨木的纹理是这一种,瞅瞅,这雕上花,特别好看,叔这屋里的衣橱也可以用这个,雕上平安富贵,或是长寿康健的圆图,好看。书柜呢,就雕些梅兰菊荷,喻意好!”
邓智林取下香樟木看了看,又把雕了梅兰菊荷的木头看了看,点头笑道:“不错。”
“我这就有现成的梨木和香樟木,”老板笑着到了这两种木料前,道:“叔看看这纹理,等刨出来,光净的很,再刷上桐油,绝对好看,又耐用。用上五十年,都不算事,隔几年重新上遍桐油就成,不会生虫。”
邓智林瞅了瞅,道:“不错。这梨木和香樟木怎么卖?!”
“同一个县里的,我也不坑叔,香樟木贵,因为它香又不生虫,百年不腐,叔你闻闻这味儿,这一根,半臂粗,得要八两往上,”老板道:“若只书柜,也要不到几根,总价高不到哪儿去,梨木便宜多了,这一根一两五钱银子,也很耐用,用来打衣橱,做桌椅板凳,床啥的,打一套,得用上一辈子。包管结实。”
邓智林点头,香樟木的行情,他是心里有数的,其实香樟木还不算顶好的木头,但一般小富之家用这个就很不错了。
因此,他虽不满意,但也点了点头,都说好马配好鞍,但他那破屋子,配点这个家具,算是可以了,没必要整太好的!
见邓智林听了这价钱,连眉眼都没动一分的,关开富早吓了一大跳,心如擂鼓似的,这得多少银子去?!
一时心里又酸溜溜的,老爹给小五倒是舍得花钱!
邓智林道:“成,只要弄的好。不过老板可得让点价……”
老板凑近他,说了个数,笑道:“叔给这个数就成,再降也不可能了。”
邓智林笑道:“成,叫木匠到家来量一量,再说要多少木材,我先预付十两银子,到时候用多少料,就算多少钱,我再给。”
老板收了银子,写了个收条与他,笑道:“叔放心,一会儿我就托话与木匠,叫他去看看。这一带的瓦片行我也识得,我叫小二带叔去,包管不坑叔,都是好瓦,也不贵。”
邓智林收了条子,与老板打了招呼,便与小二往瓦匠那走,关开富跟了上来,道:“爹,爹为小五可真舍得,这香樟木这么贵,说买就买了?!”
“你没用过?!”邓智林看他是有话没说出来,估计是想说连他这有钱大佬都没用过,小五就该用的样子,就不高兴。
“我再有钱,也不舍这么造啊,”关开富嘀咕道:“爹这么败,这来来回回一花钱,得用掉多少银子去?!”
邓智林道:“这银子本来就用的小五的银子,有毛病?!”
关开富一噎,道:“我这不是担心嘛,这小五的家底也不丰,这要是被爹这么花,也经不住花啊。”
“不用你操心了,”邓智林懒得理他,道:“小五是读书人,不用香樟木谁用?!你用?!你一个杀猪的,用了香樟木也不香!”
关开富简直气炸了,跺脚道:“爹!”
“你咋还在这?”邓智林道:“刚不是说回家取银子去吗?!光动嘴不动脚啊,光说不练假把式!”
“你回吧,别跟着我!”邓智林怼了他一通,与小二走路,小二走了老远回头看,见关开富还在原地气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呢,便忍着笑小声的道:“这是叔的儿子?!”
“二儿子,”邓智林笑道:“是个奇葩。路上撞见我了,不敢上前来打招呼,来了吧,被人戳破了脸皮,又难受,嘴上说着我付银子,就是不掏银子,说了家去取去,就是站着不动,你识人多,瞅瞅我这是什么儿子!”
小二听的乐死了,笑道:“我这也不好评价叔的儿子,就是吧,想起我一个远亲来,说给叔听听一乐。”
小二没说,就已经乐的要死要活了,道:“去年有一回我去乡下收木头,正巧被这亲戚给撞见了,客气是真客气,口口声声的说着家里养了鸡养了鸭,有菜吃,死活拉着我要去家里坐坐要吃饭,我不肯,他偏拉,我没法子,只好去了,结果就干坐了半天,直到日上中竿,吃饱了一肚子的水,饭愣是没吃上,我那亲戚,拼死拼活的在家留饭,嘴上说了八百遍家里有鸡有鸭,可就是不见他杀鸡杀鸭,那屁股都没从板凳上挪起来过,结果到中饭了,鸡毛也没见着,我愣是饿着直到晌午,我说我要回家去吧,他还是不让,把我给气的……又不好翻脸的,还是老板见我半天不见人影,出来寻我,我才出来了,最后都下午了,我找到一个偏远的院子寻了个老人,弄了些锅巴泡水吃,哎,自那以后,我每跟着老板乡下收木头,那绝对是绕着那个村走……”
说罢自己先乐了,笑道:“至今想起来,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邓智林也是乐的不行,笑道:“有点意思。我若去我那二儿子家,也顶多弄碗锅巴吃,好东西,都不拿出来呢……”
小二乐的不行,带着邓智林到瓦匠店走,瓦片店在后一条巷子,这里多数都是工坊,一般都是烧瓶瓶罐罐的地方,街上摆放的东西到处都是,若不小心都得砸到脚。
小二一面提醒他小心,一面道:“我们老板在这里做生意好些年头了,旁边的什么镇啊,县城啊,都有他的生意,口碑是有的,我们收树都收好树,叔只管放心。”
“你们收木料都是自己下乡收?!”邓智林道。
“有时候会下乡收,多数都是从外地进来的,”小二笑道:“乡下有些人家种了好树,不肯卖的也多,留着自家儿孙结婚用呢。我在这木料行二十来年了,老板待咱们是真跟亲兄弟也差不多……”
“的确是个厚道老板,”邓智林说着,就到瓦片店了。
小二把邓智林介绍给老板,又说了要公道的话以后,便匆匆的回去了。
邓智林看了看瓦片,确实好看,这个老板更绝,拎起一片就往地上一砸,道:“叔,你瞅,它结实着呢,包管盖到屋顶,二十年不碎。”
邓智林又乐又好笑,得,又是一个硬核老板!
邓智林也没多废口舌,还了一下价,就定下了,老板临送他出来,还送了他一个瓦罐。确实是个实诚老板。
也是,一般做这种生意的,都实诚,这要质量差点儿,等着被人打上门吧。
这县城的彪汉多着呢,而且家家户户兄弟多,亲戚多,那要真是做假货,得被人把店都给砸了,这砸了店,口碑也坏了,也不可能开多少年去。
因此邓智林拎着大瓦罐就往家里走,见旁边都是烧窑的,便进了低矮的小作坊挑了点茶杯买了带回家。
真别说,这里小作坊小归小,东西是真好,而且比店里卖的要更便宜一些,这里毕竟不是临街的门脸,因此,很多都是做批发生意的,批发给乡镇走量的,这要是邓智林再多买点,估计价钱还能更便宜。
到家的时候,赵玉和便将瓦罐给去洗出来了,小心的放到一旁。
邓智林招手叫小凡,递了一个杯子与他,道:“以后小凡就用这个杯子喝水!”
一般人家哪会专门用个杯子喝水啊,顶多都是用碗,省事儿。
因此赵玉和愣了,小凡更愣住了,看着杯子上的小狮子狗,道:“谢谢爷爷!”
“以后自己的杯子自己洗,知不知道,这个给你爹喝水用的!”邓智林笑道:“小凡可以做到吧?!”
小凡亮着眼睛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拎了两个杯子去洗了。
赵玉和搓着手,却没说什么,眼里却全是感激。
他现在虽呆的时间不长,但也明白,东家是真的喝茶特别讲究,光茶具就有专人专杯,做到一人一杯,而邓智林则是自己有自己的紫砂茶具。另外还有待客的一套茶具,一般来客才用,平常都是收起来的。
赵玉和也是机灵人,知道以后茶具之类的得分开用,不能混用,并且洗的时候也要专门洗,不能与碗混在一块洗,邓智林对喝水的杯子上有油这一点是绝对不能忍的。怪洁癖的。
正说着呢,木匠和瓦匠的施工队到了,赵玉和忙招待进屋,一一递水喝,邓智林说了一下家里要做的事,二人忙都记了下来。
木匠道:“木工活不急,等瓦匠的活计好了,我再接上。”
“行,那就先弄瓦工的活,”瓦匠笑道:“盖瓦若天好,我组织人,一天就能弄好,然后就是砌外灶,也就大半天的功夫,又不是推倒重来的,倒不难。快的很。”
二人商议定了又与邓智林说了一声,约定明天就施工,正好这几天都晴天,盖瓦正好。不然下雨重盖瓦那弄的雨水淋淋的还真难办。
这盖瓦还与新屋盖瓦不一样,因为底下还是住人的,所以还得把旧瓦取下来以后,先钉上篾子条,然后将泡过防虫药水的纱布晾干,然后蒙在下面,这样的话盖瓦的碎屑便不会掉下去了。等瓦盖好,再从屋里将它取下来就成。
因此瓦匠与木匠商议好便定了。
这个时候漆屋子还真没有什么油漆,只有白灰,受时代所限,目前哪怕你再有钱,也只能刷这个涂料,有钱你也买不到油漆。而穷苦人家用的则是草与灰弄成的浆,涂上主要是防虫,美观那是真心没有!
而白灰都是店家用一种涂料然后掺水配出来的。
赵玉和道:“待瓦匠把事做完,我与木匠一起施工,这个不难。”
邓智林应了,看日头西下也差不多了,便准备晚饭。打开锅瞅了瞅羊肉汤,很香,确实是炖到功了,他很满意。对赵玉和也很满意。
领导这一种人最怕的是什么,吩咐下去,最怕员工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执行,那基本画蛇添足的事常有,这一种是真的能烦死。而员工还自以为机灵。
邓智林不是那种说话不明,然后叫人猜的领导,他一向是目标明确,要的是执行一定要到位。
而赵玉和明显很聪明,并不是那种自诩聪明,然后做多余事的人。
这汤就足以说明了,说一个半时辰,估计他是掐着点用小火慢慢炖出来的,叫别开锅,他是真没开汤,所以这羊肉汤才如此的香气扑鼻。
邓智林这才觉得这日子过的好,不管是关开涵,还是赵玉和,都不是多事的人,这日子省心。
这若是那四个儿子还在家,就冲这四个的假机灵劲,呵呵,估计能叫人烦死!
幸亏早分出去了!
正寻思着呢,关开华来了,手上还拎了一只烤鸭和一瓶酒,道:“爹,我来帮你做饭……”
邓智林挺无语的,道:“用不着你帮,你做的不好吃!”
关开华可没这自觉,道:“总要我干点啥吧,总不能叫爹给我做饭吃。”
就冲他这干啥啥不行的德性,还能指望啥,只道:“坐着吧,叫玉和给你倒茶!”
“哎,”关开华还挺高兴的。
赵玉和给他倒了茶,叫了声大爷。
关开华老神神在在的还应了一声,一副倨傲的样子,还瞅了一眼小凡,道:“爹,你寻个人做工,怎么还带个小的呢?!替人养儿子啊?!”
他似乎想说这一种不划算,但看邓智林的眼睛凌厉的瞪过来,他将话给咽进去了,却是笑道:“爹可是要刷房子?!我得闲来帮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