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无美人
“若是宋老爷子知道他一条命能够换得荆南之案清明,换得那些枉死将士和百姓昭雪,他九泉之下也只会感激于你的。”
祁文府其实心中敞亮,也知道之前这一步棋非走不可。
想要动摇薄家,动摇皇子根基,逼迫明宣帝受理荆南旧案,不见血腥怎么能行。
他刚才不过是感慨一言,就换来金宝这么多话。
祁文府扭头睨了他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口才这般好了,劝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金宝见祁文府话中有了说笑之意,这才松了口气,在旁凑趣儿道:“这不是跟四爷你学的吗?”
“连你家爷也敢戏言了?”
祁文府横了他一眼,“是不是找打!”
金宝抿唇一笑:“爷可舍得打我,若打坏了我,谁替爷鞍前马后、照顾于你?”
“油嘴滑舌。”
祁文府被金宝逗笑,失了之前忧虑,开口道:“行了,别搁这儿胡扯了,你替我走一趟大理寺,跟牢中的人说一声,让他们照顾一些薄锡。”
“吃的喝的别亏待了,若有人探看,也记得通融一、二。”
金宝闻言微怔:“四爷,您这是……”
薄锡是薄家之人,虽然并非荆南之案主谋,可是当初那官船可是薄锡亲自让人凿穿的,那船上的官兵,荆南的难民,可无一不是薄锡经手。
以祁文府的性子,不弄死他都难,怎还处处照顾?
祁文府看他:“瞎想什么。”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淡声说道:“之前薄锡突然改口指认薄翀,而薄翀之所以能够伏法,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金宝想了想,眼睛微亮:“四爷是说,宁家?”
祁文府点点头:“这个宁家出现太过巧合了些。”
他手中把玩着衣袖里放着的红绳,淡声道:
“那宁氏死了这么多年了,薄家一直立于京中,可那宁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选在这个关口,而且一来便让一直不肯开口的薄锡调转了枪头,转过头去狠狠咬了薄家一口。”
要是没有薄锡,苏阮母女在京城的事情不会暴露在明宣帝面前。
苏阮没有遇到危机,也就不会有之前宫门前的那一幕。
单靠着他们,想要扳倒薄家证据太过单薄。
可是薄锡开口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薄锡和薄翀兄弟二人和睦,薄锡不知道身份之下也将薄翀当成了亲兄长,薄翀自然也没有防着薄锡,将许多自己不方便露面的事情都交给了薄锡去做。
如同荆南旧案。
如同挪空国库。
再如同嶂宁屯兵,和朝中大臣勾结,辅佐二皇子,意图谋害太子谋夺储君之位……
这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因为薄锡开口才将其牵扯了出来?
那个宁家出现的太过巧合,也太过突然,再加上今天祁文府去了宣平侯府,见了苏阮,听了她那番怀疑薄家根本就不是罪魁,而只不过是被人当作了台前的靶子,放在明面上遮掩他人耳目的幌子之后。
祁文府就更加怀疑,宁家的出现根本就是有人一早就安排好的。
那暗中人恐怕是察觉到了他们查到了薄家和二皇子身上,所以才将他们当成了弃子。
他们将薄家和二皇子推出来,既是为了平息民愤,安抚荆南之人和苏阮,二也是想要断了他们追查的线索,让他们以为已经查清楚了所有事情,免得顺藤摸瓜查到他们身上。
祁文府从来都不会小看人心黑暗。
祁文府说道:“让人盯着大理寺那边,如今谢渊和林罡在嶂宁那边多了线索,一旦他们去查越荣父子,必会惊动京中之人。”
“那些人想要将荆南旧事断于薄家,止于二皇子,就定然会再次出手,而如今薄家已经到了这一步,唯一能将薄家拉入地狱,让皇上动怒直接处死他们了结此案的,就只有薄锡一人。”
薄家这些年所为,绝对不只是之前招供的那一点。
薄锡为了保全自己的子嗣血脉,定然还有所隐瞒。
谢渊他们此次去嶂宁原只是走个过场,可是偏生冒出了越荣来。
一旦谢渊和林罡开始查越荣,京中的人就会知道他们这边起疑,而为了保全自己,让明宣帝亲口下旨了结了薄家和二皇子,彻底终结此案才是最好的办法。
祁文府至少有六、七成把握,那些人会在薄锡身上动手脚。
“去跟莫崚澜说一声,让他好好查一查这个宁家,记得别走明面上的渠道,让他表哥那边出手,寻些江湖人去打听,别惊动了宁家的人。”
“还有,寻个可靠的人去一趟荆南。”
金宝诧异:“荆南?”
祁文府点点头:“让人去一趟那边,去看看当初苏阮和陈氏在荆南的时候,可有什么相熟之人。”
“若没有就算了,若有,替她们母女扫干净当初在那边的首尾,给那些与她们相熟的人一些银子封口,或是直接将人送出荆南。”
金宝闻言茫然:“四爷,苏小姐她们如今已经在京城,而且苏大人的冤情也已见曙光,您何必还要派人去一趟荆南?”
这般多此一举?
祁文府没回他的话,只是说道:“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问题。”
金宝闻言只能压住心头疑惑,点点头道:“好,我稍后就去安排。”
金宝退出去之后,祁文府才靠在太师椅上,脸上露出抹无奈来。
第280章 坏丫头
方才苏阮跟谢勤和谢老夫人提起越荣的时候,说她曾在荆南那边见过越荣的人,可是祁文府却是一眼就瞧出来她在说谎。
先不说那越荣如果真与暗中之人有关,负责的定然是屯兵之事。
嶂宁距离荆南不近,怎么也轮不到越荣出手去追杀苏阮母女。
更何况那暗中之人一直想办法让薄家和二皇子立于人前,甚至连荆南赈灾粮款的事情也是薄家出手,那薄家定然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苏阮手中的那本账册。
有薄家顶在前面,他们怎么可能会冒头,让自己露了痕迹。
苏阮骗的过谢勤和谢老夫人,却骗不过他。
祁文府不知道苏阮到底是怎么知道那越荣和越骞有问题的,但是他敢肯定,绝对不是因为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十之八九是别的原因。
那原因苏阮或许不能明说,所以才借了她当初在荆南被人追杀的事情,将越荣父子牵扯了进来,然后惊动了谢家的人去查他们。
祁文府想起苏阮一本正经说谎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喉间溢出些低笑来。
“坏丫头。”
扯谎都能扯得那般正经,脑子更是转的比谁都快。
那心眼都快多成窟窿了。
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打来学来这么多东西的。
……
“阿嚏!”
苏阮猛的打了个喷嚏,惊得正在磨墨的澄儿手心一抖,直接将里头的墨汁洒了出来。
“小姐,您这是着了凉了?”
采芑连忙取了厚毯子,就想给苏阮盖上。
苏阮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好着呢,快别盖了,我身上穿的够厚了,都出汗了。”
打她从宫里出来之后,谢老夫人和府中的姐姐妹妹还有满屋子的下人,都恨不得将她当成瓷娃娃供着。
卫善说让她不能着凉,这房中便一天到晚碳盆不断,身上更是穿得棉滚滚的。
卫善说让她不能下地走动,连她如个厕都有婆子在旁抱着。
吃饭送到手边,喝水生怕烫着,连带着入夜之后睡觉澄儿都搭了个小床在旁边,她和采芑轮流守着。
苏阮觉得她养了一个月,都快成废人了。
采芑瞧着苏阮脸颊上红扑扑的,探手时额头上也是有些湿濡,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毯子说道:“好像是有些热了,奴婢让人将碳盆撤掉一个,免得小姐待会儿荫了汗。”
“不过小姐刚才打了喷嚏,还是要小心着些,奴婢让厨房给您炖一盅百合燕窝汤来。”
“嗳,别……”
苏阮连忙伸手就想叫住采芑,让她别去了,她这段时间天天汤水不断,感觉都快被喂成猪了,可是采芑却是脚下如风,没等她开口就已经出了房门。
“……去……”
眼见着采芑走远,苏阮嘴里慢吞吞的将话吐完,然后有些丧丧的放下手来,揉了揉鼻子说道:“哪个王八蛋成天念叨我……”
害得她打喷嚏。
澄儿在旁抿嘴笑得眼儿弯弯:“小姐,指不定是如意郎君呢。”
苏阮白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恨嫁了才对,赶明儿个我跟祖母说一声,给你寻个俊俏小厮,把你嫁出去。”
澄儿闻言咧嘴笑道:“那一定要好看的,个子高一些,家中有钱一点,要是疼人就最好了。”
苏阮被她的话说的顿时笑出声:“你条件还挺多?”
澄儿说道:“那当然了。”
“奴婢现在跟着小姐,吃的好,穿得好,小姐又疼人,奴婢在府中也没人欺负,要是找来的男人不好,奴婢才不嫁呢。”
“奴婢呀,就一辈子跟着小姐。”
苏阮闻言笑起来,拿着笔杆虚点了点她:“不害臊。”
趴在桌边的橘子也是“喵呜”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她的话一般。
……
苏阮在府中安心修养着,为了怕惹得明宣帝动怒,她在回府之后就一直未曾再出过府,途中接了安远伯府二小姐送来的生辰宴的帖子。
苏阮记得祁家大姐祁韵便是嫁入了安远伯府,是如今的安远伯夫人,那安远伯府的二小姐骆婉儿是祁文府的外甥女。
如果是旁人来请,苏阮便以腿伤未愈拒了,可是安远伯府的这场宴,她却是接了下来。
一是上一世在她被赶出祁家之后,初涉朝堂之时,安远伯曾经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