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鱼
二皇子依旧盯着铭瑄帝,也盯着那高高立于大殿正中雕刻着飞龙环绕的龙椅。
“世人既已负我,还要我待如何。”
铭瑄帝摆摆手,示意侍卫把他压下去。
二皇子没有挣扎,朝堂之上,皇宫之中,神策军是皇帝手中无比锋利的刃,无人能挡,没有他挣扎的余地。只是依旧看着铭瑄帝,他不甘,也不服。
谢氏一族与许青山许帝师有旧不假,但与二皇子有联络的却不是许青山,而是许植允的父亲和许植允二人,一开始是二皇子借旧往想要拉拢许青山,但许青山无心与之,没成想许植允的父亲却由此和二皇子有了往来。
牵扯到周国,等同于通敌卖国,即便是二皇子同其母妃都判了死刑,何况是帝师府。除了无辜妇孺以及六岁以下的孩童流放,其余都是死刑。
至于凤兮公主和许植允的婚约自然无人再提。
二皇子一派被连根拔起,三皇子还在外收田税未归,且皇帝已经明确表现出不喜,再有天灾一事之后三皇子门下元气大伤。下面的皇子不是年纪太小没有野心便是无可依仗势力。
朝堂上皇子间的势力纷争算是落下帷幕。
五月,清若身上伤好全之后顾淮郅在御书房向铭瑄帝求娶凤兮公主。
哪怕先前顾淮郅所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但是到了他真的说出来这一刻,铭瑄帝还在坐着沉默了良久。
顾淮郅跪在御案前,神色从容却坚定。
铭瑄帝缓了缓气息,“无咎。怎么是你和凤兮呢?”
顾淮郅垂首,视线落在御书房的墨玉砖上,“陛下,臣只想她往后能事事顺心。”
铭瑄帝心里微叹,或许,他不是一个好的父皇,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总是在该全全防备之时心里又透出亲情怜惜,却又在该做一个父皇时摆出皇家冷清。
神策军原本是他握在暗处的利刃,却又为着他的私心摆到了明处。
凡事利弊他似乎权衡得还不如凤兮那孩子。
铭瑄帝沉默良久之后开口,“你先退下吧。”
顾淮郅也没有再纠缠,恭敬叩首退下。
第二日朝后,铭瑄帝召见顾淮郅,而这一次铭瑄帝屏退了众人,只余下两人,不知道顾淮郅同铭瑄帝做何言语,顾淮郅在御书房待到晚膳前才离开。半月后,铭瑄帝赐婚凤兮公主和顾淮郅。
而赐婚后的第二日,铭瑄帝在朝堂上提到了削藩一事。
瑜国现有的四个诸侯国,本就是□□建国时的历史遗留问题,四个诸侯和现在的瑜国皇室并无血缘亲属关系。
先前朝堂上虽然偶有二三言语,但并未掀起波澜,这次铭瑄帝直接提出,整个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有主张削藩势在必行的大臣也就同样有主张不能削藩恐会引起藩王反抗皆是引起战乱伤及无辜百姓性命。当然还有在中间和稀泥既不主张削藩,也不反对的。
群臣吵吵嚷嚷半响,铭瑄帝在高台叫停,目光落在下首,“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往前半步,“儿臣主张削藩。”显然之前群臣争论的时间已经足够太子拿出意见并且给出自己的理由,太子说话之时即便有满脸不赞同的大臣也没有出言打断,只准备等太子说完之后再反驳。
但是太子条理清晰,所说每一句都有理有据,先前主张削藩的朝臣大受鼓动,看着那些反对的蠢蠢欲动也准备待太子说完之后好好理论一二。
但是铭瑄帝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太子说完朝皇帝拱手,“儿臣愿替父皇分忧。”
铭瑄帝视线在大殿绕了一圈,止住想要谏言的臣子,“太子所言有理,观如今诸侯之势,再放任不过养虎为患,朕意已决,此事便由太子全力负责。”
下头还有三三两两的大臣在对视之后迟疑开口,“削藩一事牵连甚广、还望陛下三思……”
但自己说出来都没有什么底气,铭瑄帝直接未理会,只吩咐太子下朝之后去御书房。
第52章 凤兮公主(完)
削藩这条路,太子和顾淮郅走了八年。
是的,太子和顾淮郅。
太子妃在春节前半月生产,产下一健康小皇孙,过完十五,太子妃出了月子,取名为穆梓希的小家伙也办了满月酒,太子的第一个儿子,也是皇后期盼已久的小孙子,自然极尽盛大。
开了春,天气渐渐回暖,太子也领了铭瑄帝的皇令开始了削藩。
顾淮郅先行,带的是去诸侯国宣令削藩的文臣。先礼后兵是华夏自古以来的传统,哪怕大家都明白和平削藩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这似乎是必要不能少的礼仪。
顾淮郅求娶清若之后退出了神策军,不过铭瑄帝对清若偏爱,连带着对顾淮郅也做不到全然帝王的冷漠,几乎让他从神策军领了三分之一的人出来。
虽说全部挂在了都察院名下,但有脑子的都知道,这是默认了顾淮郅领下这批人听令于凤兮公主,而凤兮公主是天然太子党,这自然也是对太子的表态。
这八年期间,顾淮郅回洛安的时间比较多,太子回来的时间比较少,情况缓和些的时候还能半年回一趟,紧急之时几乎一年半才回一趟洛安。
朝堂上二皇子一脉袭击一事直接连根拔起,三皇子收完赋税回来势力已经七零八落,有铭瑄帝的表态,还有清若这‘老虎’震着,完全不成气候。
而太子在外削藩,一方面是铭瑄帝给他的磨砺,另一方面也是给他机会在民间聚民心。
太子原本舍不得妹妹也气顾淮郅厚脸皮,打算待削藩之后再让两人完婚,但是好不容易拖了一年,诸侯国这边胶着,陆南仪几乎是每半月一封家书骂他耽误自己妹妹的幸福,顾淮郅也开始耍心眼,结果太子打了一个大胜仗,几乎拿下第一个诸侯国时候铭瑄帝赐婚的圣旨也到了。
顾淮郅理直气壮拿着圣旨回洛安成婚顺带美名其曰在后方为太子提供坚实保障躲了半年才重新出发。
十多天前太子的折子到了朝堂,原本的四个诸侯国现已经全部归为郡县,都已经梳理完成,即日便启程归来。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就能到了。
太子刚离宫那半年,陆南仪几乎是天天要念叨,后来慢慢习惯了,加上穆梓希长大了些,开始学说话,学走路,陆南仪精力就被小孙子分散了。自知道太子启程回来的消息又开始天天念叨。
受陆南仪的影响,穆婉现在见到清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娘亲,爹爹今天回家吗?”
她刚两岁,因为胖乎乎的小肉脸说话老感觉是含着糖似的黏黏的,咬字也不清晰,偏偏顾宁觉得妹妹这样好有趣,故意不纠正她的发音,弄得穆婉说话总是一股子奶包子的感觉。
清若刚从都察院回来,蹲下身张开手臂让软乎乎一颠一颠跑过来的穆婉撞进怀里。
嗯,感觉小家伙又长胖了,怎么又肉了一点。
“爹爹估摸着今晚就到了。”
穆婉偏头亲她的脸颊,带着一股小孩子甜甜的奶香和柔软,“娘亲今日辛苦啦~”
这是顾宁教她的,小家伙每天都要和她说这句话,特别顾淮郅回家的时候,一边亲着他的脸一边软乎乎的,“爹爹辛苦啦!”
顾淮郅每次都被暖得眯着眼,眼底是不见边际的温柔。
穆婉说完这句话才反应了一下清若和她说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圆乎乎亮晶晶的眼睛里像是布满了闪耀的小星星,“那太好了,婉婉和姐姐都想爹爹了!”
这两年更多的是削藩之后的郡县划分和官员安排问题,还有其他郡县的官员考核,各地比较突出的尖锐问题处理,顾淮郅现在主要是协助太子,抽空就打着各种旗号回洛安,所以穆婉虽然才两岁多点,但是对顾淮郅一点都不陌生,何况顾淮郅时常给她们姐妹两送一些各地的小玩意回来,穆婉每次玩着小玩具就会想起她顾淮郅。
清若被小胖妞太过欣喜的夸张表情和语气逗得失笑,一把把小胖妞抱起来往软塌走,笑着开口逗她,“是想爹爹了,还是想爹爹带回来的玩具和吃食啊?”
穆婉努力绷住肉乎乎的小脸做出严肃的表情,“当然是想爹爹。”
刚好下雪踏进屋的顾宁啧了一声,“那正好,把爹爹带回来的玩具吃食都给梓薇。”
梓薇是太子妃三年前所出,顾宁人小鬼大,逗小孩和照顾小孩都有一套,梓薇记事起最喜欢的就是顾宁,都胜过了对太子妃和陆南仪的依赖。
果然,穆婉一听原本认真的小脸瞬间撅起嘴巴,满是委屈,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她当然舍不得爹爹带回来的玩具和吃食,可是自己才说了比较想爹爹,出尔反尔可不是好孩子。
穆婉太小,又有点呆乎乎的天真,完全没想过即便只有顾淮郅回来,都少不了穆梓薇的份,何况这次太子一起回来,哪里需要她‘英勇就义’。
等到顾宁走到近前时候穆婉已经快哭了。
顾宁走到近前,工工整整给清若问安,“母亲。”
清若腿上坐着穆婉,一只手圈着她,一只手轻轻揉了揉顾宁的头,“饿了吗?”
顾宁乖巧一笑,“有些。我进屋之前已经让他们传膳了。”
这会知道了顾淮郅要回来了,跟着问清若,“父亲是今日到吗?要不要等父亲回来再一起用晚膳。”
清若摇摇头,“估摸着路程是今日,还不一定呢,不用等他。”
穆婉在两人说话间咬着自己的手指想了半响,这会圆乎乎的眼睛里含着泪,抬起头颇有些大义凛然的架势,“好,都给梓薇表姐,婉婉要爹爹。”
还没说话呢,眼泪就滚下来了,偏偏又不敢哭,自己也觉得哭太丢人,鼻子酸也不吸,还顺带挂了条亮晶晶的鼻涕,好不可怜。
顾宁抽出手绢,抬着她的小脸温柔的给她打理,还叹了口气,“婉婉这脑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清若从来不参与她们姐妹两之间的相处,这会听着顾宁小大人似的口吻,也逗她一句,“宁宁不觉得婉婉是随了你父亲么?”
顾宁抬头挑了她一眼,不接这话,只温柔的哄小哭包,“啊姐给婉婉带了珍馐居的片鸭。”
穆婉一秒忘记原本在她脑子里打架的顾淮郅和小玩具,瞬间眉开眼笑捧着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去楼顾宁的脖颈,“啊姐最好啦!”
顾宁打小就有种‘成熟’的端庄感,但是相比小只傻乎乎的穆婉,她明显更期盼着顾淮郅归家,顾宁的出身决定了她所接触的人群都是瑜国的皇族或者是世家大族,看过太多大家的悲欢情仇,太多和自己同龄哪怕是世家娇养女子的处境。顾宁对于顾淮郅和清若不仅是孩子天生对于父母的依赖亲近,更是爱和崇拜。
顾宁晚膳后没有温书或者习字,而后陪着穆婉,哄着她玩,过一会就抱着穆婉去府门口站一会。
哄着穆婉睡着了,这才来了主院,清若在看都察院的公文,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她便把手里的文书放下了。
顾宁这时候才露出小孩子的娇气,嘟着嘴过来靠进清若的怀里窝着,懒洋洋不太高兴,“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清若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轻哄,“最迟明日。”
她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头发,“今日在学院怎么样?”
顾宁打了个呵欠,软绵绵的性质不大,“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爹爹了,好困,不想梳洗了,娘,你抱着我睡行不行?”
顾宁不是不撒娇,只是撒娇的时候少,天生有种利落的冷漠感,对着家人还好,对着不相干之人十分疏离。
清若调整了坐姿,把小姑娘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宁宁睡吧~”
顾宁蹭了蹭,闭着眼安心睡觉。
等顾宁睡熟了清若才起身抱着她送回了她的院子,把顾宁放在床上,顾宁迷迷糊糊的,清若弯着腰轻声哄,“宁宁睡吧。”
顾宁含含糊糊喊了一声娘亲又喊了句爹爹才歪着头继续睡。
清若失笑,给她拉好被子在小姑娘床边坐了一会才起身出去,又去隔壁穆婉的屋子看了看已经睡得开始流口水的小胖妞,这才回了主院。
“公主,要不要梳洗休息了?”
清若摇摇头,“本宫再看一会公文,你们退吧。”
寂静的夜晚传开声响,清若挑了挑唇,站起身往外走,她还没走到门口,屋门已经被推开。
一袭黑衣的男人带着风尘仆仆站在门口,拧着眉,“这么晚了还不睡。”
可是眼睛里的爱意似乎已经溢出,整身的黑,背后整个黑夜都压不住他话语里的柔情。
清若笑开,顾淮郅跨过来迎向她,把人抱了个满怀,天气不算凉,但是他夜晚带上了露水感,凉凉湿湿的,把她整个人拥紧,“乖乖困不困?等急了吧?”
清若蹭了蹭他的肩头,话音软下来,“困的。”
顾淮郅笑开,是赔罪也是娇哄,“嗯,是我不好,这就梳洗睡觉了好不好?”
顾淮郅动作快,他梳洗完之后去了两个闺女的院子,他夜晚视力不受影响,也不需要点灯,轻手轻脚摸进去,就在床边看一会,弯腰亲亲两个小姑娘的额头就觉得心满意足,她们娘三在这,自己在这才觉得整个人是完整的。
顾淮郅回到主院清若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他熄了灯到床上躺下,手一伸清若习惯性的挪进他的怀抱,顾淮郅下巴压着她的肩,“之前婉婉不是说想养只猫,给她带了只金浮回来,之前李宿让人教的,试过了,不会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