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晴
在场的王妃贵主们也无不为眼前的一幕动容,甚至有人见到太平公主落泪,也跟着湿了眼眶。
最后,公主与驸马被送出宫门,扶着公主上婚车前,苏子乔俯首望了她一眼。
他希望公主可以无忧无虑、满面幸福笑意地下降,而不是目中含泪离开这座皇城。
他微微探身进车内,车帘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苏子乔伸手,指尖轻触李沄那浓密的睫毛,微颤的睫毛犹带湿意,弄湿了他的指尖。
他轻叹一声,仗着无人看见,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别难过。”
李沄一怔,抬头看向他。
苏子乔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向来冷清的声音此刻带着几分温情,“不是非要我当你的驸马吗?公主今日如愿,却表现得如此难过,这让子乔情何以堪?”
李沄原本还沉浸在刚才与父母离别的情绪中,如今被苏子乔一说,便又笑了起来。
她望着苏子乔,娇声埋怨,“又哭又笑的,肯定不美了。”
苏子乔望着婚车上的公主,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点缀在眉间的花钿仿若点睛之笔,令她姿容更显娇艳。方才撤障之时,他第一眼见到她,几乎移不开目光。
苏将军看了一眼他的公主,眼眸含笑,他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金环,“不会,你今日,特别不一样。”
李沄心中的感伤被这么一打岔,已经冲淡了许多。
只听见太平公主略带鼻音的声音揉着笑意响起——
“什么特别不一样?是特别美罢?”
苏子乔摸着她金环的手顺着侧颊而下,温热的指腹拂过她冰凉的肌肤,然后手托住了她下巴,低笑:“嗯,特别美。”
还不等公主说什么,苏将军就已将婚车的帘子放下。
他面向众人时,原本温柔的眉目又是一片冷清。
苏子乔转身走向前方的高头大马,衣带翻飞,英俊潇洒的苏将军便已坐在了马背上。
有人上前问道:“驸马,能否出发了?”
苏子乔手中按着缰绳,微微颔首,“出发。”
天已薄黑,一轮明月爬上空中,从大明宫通往长安县衙礼堂的街道被皎洁的月光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太平公主的婚车,在丝竹声中缓缓从大明宫的兴安门驶出。
……
公主的婚礼,隆重而复杂。
李沄辞别父母后,除了苏子乔扶她上婚车的时候,脑子还清醒着,到后来简直是累到麻木。
拜堂、传毡、撒账、坐帐、交杯酒……折腾到最后,竟已经快一更天了,李沄累得恨不得自己能昏迷过去。
昏昏沉沉地让槿落秋桐等人服侍着换下嫁衣,洗掉了妆容,她便掩着哈欠让她们退下。
槿落和秋桐对视了一眼,便顺从退下。
什么礼不可废这种事情,放在小公主的身上似乎并不合适。公主府中天大地大,公主最大。
公主在宫里的时候,便跟父母说了,她的公主府不需要什么人来记录她和驸马的事情,也不需要掌灯。
圣人和皇后殿下向来惯着太平公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随她去了。
李沄整个人趴在柔软的被铺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心想她终于还是下降了,她和子乔的未来会如何?
公主和驸马大婚,驸马在新房中与公主喝完交杯酒后,仍是要出去与宾客寒暄敬酒的,但因为今日的新娘是太平公主,宾客们在婚宴上再想起哄,也不敢把驸马灌得太狠,更何况苏子乔的傧相都是从龙武卫禁军中出来的,一个能顶旁人十个。
傧相给力,驸马自然脱身得快些。
苏子乔一进入公主的新房,看到的便是公主穿着一身红色的常服,趴在卧榻上海棠春睡的模样。
纵然淡定如苏将军,也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上前去。
俯身打量着她,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太平公主的睡颜,睡着了少女,面容清艳娇憨,十分惹人怜爱。
他伸手,修长的指轻触她那白皙滑嫩的脸颊。
她的眉头狠狠的地皱了皱,却没醒,倒是换个姿势侧卧着,一只白皙的手搭在胸前的红色中衣上。
如此看着,倒真的像是个天真纯良的小公主。
他忍不住低笑,倒是从未想过两人的新婚之夜,会是这般场景。
苏子乔的触碰并未让李沄醒来,反而是他的低笑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苏子乔心想,他的公主睡觉时大概很怕吵,难怪每逢雷雨夜便是彻夜难眠。
李沄张开眼睛,定定地望着苏子乔。
那双含情目此刻带着氤氲水光,她一只手撑着卧榻要起来,苏子乔见状,长臂一捞,便将她从卧榻上捞起。
他坐在李沄的身旁,温声说道:“很累?”
李沄双眼迷茫,她的脑子似乎有些转不过来,半晌之后,才慢悠悠地问:“宾客呢?子乔不要去与宾客同乐吗?”
苏子乔看着她的模样,剑眉微挑,一只手托起她的脸,只见她俏脸飞红,眼神迷蒙,像是……她上次喝醉时的模样。
上次在九成宫的亭山上,太平公主喝了一小壶桃花酿,醉得见猎心喜、调戏苏将军。
那时苏子乔便知李沄酒量不好,可他竟不知道她的酒量这么差,交杯酒也能让她醉成这样?
他不由得莞尔,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太平。”
被他揽在怀里的公主,像是一只柔顺的猫似的,柔若无骨。苏子乔喊她,半天不见她吭声,俯首一看,她正低头拽着他霜色的衣袖,那涂了蔻丹的指甲,正在扣着袖口那银色的压线。
“别抠。”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握着她作乱的小手。
李沄仰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因为酒醉,又因为身体已经很疲累,她的反应有些慢。
“头晕吗?”
李沄歪着脑袋,甚至还朝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太平公主眼眸弯弯,梨涡轻浅,软声说不晕。
神态天真,容色绝丽,如此模样的少女,宛若鲜花含露,令他忍不住想将她揉进怀里。
握在男人掌中的手,被送至他的唇边,他轻吻那白皙的指尖,笑问:“可能撑得住?”
李沄那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然后笑了。
她仰头,轻轻亲了一下苏子乔的下巴。
只听得公主的声音娇慵懒散,“撑不住呀,怎么办?”
苏子乔望着她,俯首,亲吻那柔软湿润的红唇。
淡淡的酒气在两人的唇齿间泛开,他双臂收拢,将她抱紧。
这样柔顺,这样纤细,仿佛他稍稍用力,便能将她碰坏了一般。
可此刻的太平公主充满了诱惑,令他心中生出许多欲望,想要占有,想要放纵。
他将怀中的公主压向柔软的床铺,低哑着声音说道:“撑不住,公主便将自己交给我就好。”
第172章 歌尽风流03
初夏的雨来得有点急, 雨点落在公主府中的花园里,雨打树叶,沙沙的响声,在幽静的庭院仿若夏日的一首乐章。
在庭院深处的居所,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在层层紫色纱帘之后的卧榻上,有一道身影在沉睡。
不多时,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进了庭院。
男人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 腰间还陪着一把剑。那把剑造型低调又奢华,剑柄和剑鞘都镶嵌着宝石,衬着黑色的剑鞘只觉得华贵大气。
若是有人曾去过长生殿的书阁, 定能认出这把剑便是圣人李治挂在书阁墙壁上的莫邪剑。
太平公主年幼的时候, 曾经好几次问父亲要这把剑。
莫邪剑是先帝留给当今的圣人的,太平公主不会剑术, 要了莫邪剑也没用。李治对女儿有求必应,唯独莫邪剑一直没送给她, 只是笑着说若是她的驸马日后擅长剑术, 便将莫邪剑当成是太平公主的嫁妆。
李治没有食言,他将莫邪剑送给了太平公主的驸马都尉苏子乔。
苏子乔顺着楠木回廊往蘅芜阁走,出来的槿落见到了苏子乔, 笑盈盈地行礼说道:“将军, 公主今日入宫, 午膳后, 又陪着圣人看了一会儿书才回来的。大概是觉得疲累了, 尚未醒来。”
太平公主下降给苏将军至今才一个月,圣人李治给苏子乔放了一个月的长假,想着让他好好陪着公主玩。
可龙武卫将军即便是放假,也不得闲,隔三差五还是得去龙武卫禁军操练的大营走一走。
苏子乔不可能彻底放假,李沄也没心情玩。
太平公主在宫里的时候,是每天都会去长生殿和清宁宫看父亲和母亲的,如今下降了,出宫了,虽有驸马陪着,但总是有些不习惯。
公主到了回门那天开始,便每天都入宫。
有时是用了午膳就出宫,有时会等到宫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公主的依仗才慢悠悠地宫门里出来。
最近一个月,每天在长安大街围观公主的依仗,成了长安百姓的一项新消遣。
苏子乔朝槿落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便走进了蘅芜阁的大门。
蘅芜阁是苏子乔和李沄休憩的地方,是公主府的主房。苏子乔回了蘅芜阁,撩开紫色的纱帘,只见公主侧卧着,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帘上留下阴影。
太平公主睡梦中容易被惊醒,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没能打扰她,可见是疲累得很。
苏子乔悄无声息地到隔间换了一身衣服,又拎着莫邪剑去练剑。
练完剑后,雨也停了。
云破日出,被雨水清洗过的天空分外澄清,在西边,是一片红色的晚霞,是一个清新凉爽的傍晚。
在旁的亲卫上前朝苏子乔递上汗巾,跟苏子乔说道:“将军,方才秋桐姐来了。”
苏子乔微微侧首,示意亲卫继续说。
亲卫看着年纪并不大,面容犹带稚气,也不知是这些年苏子乔的气场越发强大、在军中颇有威严,还是小亲卫是苏将军的迷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