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生糖
“说宁老夫人想看看我。”
盛煊闻言,低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他心里清楚,宁绍之所以对盛家处处关照,绝非只有救命之恩或与他交情甚笃如此简单。
宁绍既然说宁老夫人想见一见盛欢,那必定是他已经跟宁家的人提过盛欢,否则宁家的老祖宗不会无故见她。
此时兄妹两人就坐在罗汉床榻上。
盛煊笑道:“对了,宁兄要我转告,说你和阿爹年后再去拜访即可。”
宁绍知道今日盛欢必定受了不小惊吓,不愿她明日还强撑着精神前去宁府。
盛欢微微一愣,没想到宁绍居然如此细心。
盛煊看着妹妹呆愣愣的小模样,眼底笑意渐浓,好半晌才放下茶杯,问道:“囡囡真对宁兄无意?”
盛欢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就是一个‘是’字。
虽然这一世自十二岁那年开始,与前世轨迹走向不同,但她对自己的一切清楚得很。
对于这位宁大公子,她可说从未心动过。
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囡囡应该也知道,宁兄对你有意,你若真对太子无意,何不考虑一下他?”
盛煊早看出宁绍对妹妹有意,却也从未想过要撮合他们,但眼下太子看上了妹妹,手段还如此强硬,恐怕不久就会将妹妹要到自己身边。
好一点就接进宫当侍妾,差一点就直接养在外头。
他虽不太相信太子会不择手段,但经此一事,盛煊发现自己与太子相处的时日终究太短,他完全不了解凌容与是怎样的一个人。
世人口中与他所知的芝兰玉树、光风霁月,那似乎都只是太子的表象。
今日他对盛欢的蛮不讲理、强横霸道,对宁绍的轻世傲物、目无下尘,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盛欢自然也明白盛煊在担心什么,她自己又何尝不担心?
前世她可说爱极了凌容与,否则又岂会至死不悔,今生就算再与他相遇,她也一样不曾放下对他的爱恋。
只是前世血淋淋的教训,让她认清彼此身分的悬殊,就算这一世他依旧对她一眼钟情,仍坚持要她,她却终究也只能当他的侍妾。
可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凌容与。
若要与人分享,那不如一开始便不曾拥有。
更何况他已完完全全变了个人,她更不可能委身于他。
她只想竭尽全力地避开他,与他再无干系,不再重蹈覆辙前世之苦。
而那宁家虽同为商贾之流,却也非她所能高攀。
“阿兄,”盛欢垂眼,“宁家贵为皇商家大业大,宁老爷四房妻妾,七子四女,宁大公子为正房独生子,庶出的几个兄弟能力都不比他差,个个都对家业虎视眈眈。”
她没再多说,盛煊却听出了妹妹的未尽之语。
宁绍他身为宁家嫡子,重重责任与顾虑在身,亲事也不是他说了便算。
他虽在宁老爷中风时一肩扛下所有,但终究还未接下家主之位,若想坐稳,势必得再娶一个有着雄厚实力母家的女子为正妻,远远轮不到她这样的小商女。
就算宁绍愿意,他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盛欢轻声道:“我不想往后余生,都要与其他女子争风吃醋,宁可嫁给愿意只娶我一人的贩夫走卒,柴米油盐,平凡幸福。”
盛煊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心中罪恶感更盛。
他到底欠了妹妹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盛欢:阿兄到底欠了我什么?
凌容与:欢欢来孤这,孤告诉你。
盛欢:我不跟无耻之徒说话。
凌容与:……孤错了TvT
盛欢:晚了。
第8章
腊月二十二,卯时刚过。
盛欢在膳桌落座,见就只摆了一双碗筷,微微讶异,“阿爹和阿兄都已用完早膳?”
如意此时正低头专心的为盛欢布菜,陈嬷嬷答道:“老爷早早就出门。”
原来今日一早,宁大公子就登门拜访,带着盛老爷进布庄亲自安排一切。
宁家手下几间布庄,都开在京城最好的地段,各色缎纱绸绫、各种织物应有尽有,可说全大梁最好的绸缎都在他们手里,广受名门贵女们欢迎,若要做衣裳必定都指名他们。
宁绍给盛泽安排的那布庄又是京城里生意数一数二的,他若不亲自带着盛父走一趟,盛父恐怕没法儿那么快上手,到时可能会让其他人因而心生不满。
想来是宁大公子要赶在小年前,让盛父熟悉一切,新的一年便不会再如此手忙脚乱。
盛欢笑了笑,没说话。
“小姐,这宁大公子不止气质好,那眉眼弯起来恁是好看,对盛家更是处处热心,实在是难得的好儿郎。”陈嬷嬷意有所指。
盛煊与盛欢相差五岁,两人年纪还小时,盛父正忙着做生意,兄妹二人的饮食起居都是陈嬷嬷与丫鬟如意在照顾。
这宁大公子虽鲜少主动与盛欢攀谈,可陈嬷嬷心里如明镜一般。
打自三年前盛家父子救下宁绍没多久,陈嬷嬷就看出这宁大公子对自家小姐有意,只是那时小姐还小,才十二岁,宁公子虽然有意,却也未曾唐突半分。
这也是陈嬷嬷对宁绍另眼相看,赞不绝口的原因之一,风度翩翩人又正直。
她昨日还跟方管事打听过,如今宁公子都已二十有一,似乎还后院无人也还未婚配,陈嬷嬷都觉得他这是在为她家小姐守身如玉。
陈嬷嬷还想再给宁绍多说几句好话,盛欢却已转头问起哥哥盛煊。
“大少爷今日休沐,却不知为何不到卯时就起,用完早膳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陈嬷嬷道。
盛欢唔了一声,低头吃起饭来。
用完早膳不到半个时辰,就见方管事进来说盛翊臻来访。
她微微一愣。
姑母之前离开时怒气冲冲,一双眼又红又肿,盛欢还以为短时间内,这位姑母不会再登门拜访。
盛欢让管事将人迎了进来。
盛翊臻依旧贵气十足,看她的眼神却与那日截然不同,脸上还笑意盈盈。
不只如此,她身后更跟了一位中年妇女,这中年妇女的打扮与盛翊臻相较之下就显得朴素许多,只是脸上的妆容有些‘奇特’。
盛欢实在与这位姑母不熟,况且那名中年妇女看着她的那种……似在打量物什的眼神实在太令人不适。
她立刻让如意进去将盛煊请出来。
盛翊臻笑着抬手阻止她,意味深长道:“不必惊动煊哥儿,姑母就是来问问欢儿喜欢什么样的儿郎。”
“……”盛欢怔了怔,瞬间意会过来那名中年妇女的身份为何。
合着姑母是带媒婆要来给她做媒?
盛欢好气又好笑,不明白她这位姑母在想什么。
她们根本不熟,严格来说就只有一面之缘,这位‘姑母’居然就这么厚着脸皮带媒婆上门。
盛翊臻见她不说话,只当小姑娘是在害羞,腰肢轻扭,婀娜多姿的走到盛欢面前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拍了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别的姑娘家,一到十二、三岁,当家主母就会带她们出去让各家女眷相看,你爹与煊哥儿两个男人大大咧咧,不将你的亲事放在心上,如今你都已及笄居然尚未议亲──”
盛欢不着痕迹的打断她,淡道:“多谢姑母,但盛欢的家父家兄尚在,真不劳烦姑母如此费心。”
盛翊臻怔愣几瞬,眼底轻蔑一闪而逝。
前几天她就从盛父口中得知,他有意将女儿嫁给宁绍,如今听盛欢这么一说,哪还会不知她这是想嫁入宁家。
就凭她也想嫁入皇商宁家当妾?没门!
那个女人的孩子不该嫁得这么好,既然抢了她的夫君,毁了她的一生,那么那个女人的孩子就该为她偿还这一切。
盛翊臻故作怜悯的看了眼盛欢,语气越发心疼:“可怜的孩子,你从小没娘教养,不懂定一门好亲事对一个姑娘家有多重要,姑母跟你说,这京城可不比江南,你还出落的如此标致,要不早早定下亲事,就怕──”
盛欢脸上笑容淡了下来,眸光微冷。
她听了倒也不气,只是不懂为何这位姑母会对她怀有敌意。
盛欢还在困惑,一道暴怒声便骤然响起。
“囡囡的婚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盛煊不知何时已然来到前厅,面色阴沉瘆人,“方管事!将她跟她带来的人都给我拉出去。”
盛欢眸子蓦然睁大,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到,她从未见过阿兄如此盛怒过。
盛翊臻显然也没想到盛煊会这么不客气,顿时有些难堪,脸上笑容差点要绷不住。
她笑了笑,软声道:“煊哥儿,我这不是关心欢儿的亲事么──”
盛煊冷笑:“姑母还是关心自己的亲事便好,您如今都三十有五还未定亲,这媒婆该留给您自己才是!”
盛翊臻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步走来的盛煊拽了出去,听清楚他那轻蔑到极点的嘲讽后,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天会被亲侄儿这般鄙夷羞辱。
一旁盛欢眼神微妙起来,她心里虽然也不喜这位素末谋面的姑母,却也不懂阿兄为何对姑母的敌意会这么深。
阿兄才刚过来,应该还没来得及听见姑母方才那些‘好言好语’才对。
她直觉父亲与兄长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所以她前世才会到死都未曾见过这个神秘的姑母。
媒婆与盛翊臻的人则通通傻愣在原地,对这急转直下的发展,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管事听见怒吼声,急匆匆地跑进来,见着情况后也傻了。
“将她的人都拉出去!”
盛煊拽着盛翊臻与方管事擦身而过时,寒声道:“以后没我或老爷的同意,不许随意放她进门。”
方管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喊了几名家丁进来,合手将媒婆及盛翊臻的下人们全都送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