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生糖
盛欢并不知裴皇后对景成帝抱持着什么感情与态度,也不知凌容与早在前世,景成帝强硬地禁止他出宫接盛欢,进而害死了她与自己的孩子时,就对自己的父皇失望与绝望。
只想着景成帝为凌容与的父亲,凌容与骤失亲人心里必定难受不已,她不愿独留他一人在这承受痛苦。
凌容与看着盛欢澄澈的眸光里盈满担忧,心里霎时温软得一塌糊涂。
就在他低声哄着怀中美人,想方设法要先将人哄回东宫时,原本在揽月轩的沈嫔,不知是如何收到景成帝病重的消息,居然已泪眼匆匆的赶了过来。
沈嫔整个人摇摇欲坠,面色惨白,急欲闯进景成帝的寝殿之中,见上帝王最后一面,却被凌容与摆手让人将她揽了下来。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最后一面!”沈嫔哭道,“皇上、皇上……”
凌容与看着沈嫔,想起那日牧逸春求见他,对他说的那番话,眼神骤然阴狠,看着她仿佛就像在看死人那般,不带任何温度。
他没想到沈贵妃吃了一次亏,如今都被降为嫔位,居然还有胆子将心思动到盛欢身上。
若是沈嫔想害的人是自己,他还不会那么生气,可她偏偏想害盛欢。
凌容与唇角挑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将盛欢护在身后,凛着嗓子笑道:“当初若不是沈嫔娘娘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原本身强体健的父皇身子又怎会衰败至此?”
“来人,将沈嫔娘娘压回揽月轩,沈嫔及揽月轩一众奴仆,无孤的旨意不得随意外出。”
宫人们闻言皆心中一凛,霎时纷纷低下头去。
这是要将沈嫔幽禁之意!
承干宫里早就都是凌容与的人,话方落,候在承干宫外的侍卫们却已鱼贯而入,将沈嫔团团围住。
凌容与眉眼阴鸷,脸色阴沉瘆人得可怕,墨眸里的汹涌怒意掩都掩不住。
“父皇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你是三皇子的生母,孤也要你为父皇殉葬!”
低沉的嗓音里更是充斥着森寒冷戾的杀意。
“本宫儿子贵为皇子,太子凭什么要让我殉葬!”沈嫔被太子骤然散发的骇人气场,震慑得脸色煞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往后踉跄了一步。
帝王命在旦夕,甚至可说已处于弥留之际,此时的沈嫔再也沈不住气,也不管众太医与御医们就跪在宫门外,朝着太子破口大骂起来。
可惜无人理会沈嫔,侍卫们也对她毫不客气,直接将她‘请’出了承干宫。
沈嫔的辱骂声很快就消散于空气之中。
就在沈嫔刚被送走没多久,就见清河公主哭红着眼赶了过来,身边跟着赵杰与盛煊。
原来就在景成帝醒来不久,就有宫人立刻将传消息到长乐宫,清河公主闻言欣喜不已,可当时就坐在她身旁的赵杰与盛煊,两人神色同时凝重起来。
景成帝从小就特地疼爱河清,赵杰深知清河对景成帝亦是极为孝顺与亲近,他不忍清河到了承干宫才得知真相,当下就跟她说了景成帝很可能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
盛煊虽不说话,却也沉重的点了点头。
清河知道赵杰从不说假话,更何况帝王的生命又岂可随意乱说。
听见之后,当下就哭了起来,十万火急的拉着赵杰赶到承干宫。
就是不知为何,清河公主都赶来了,三皇子却迟迟没有现身。
※正文完结之后还有番外※
承干宫寝殿内。
此时的景成帝虽然神智清醒,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看着裴皇后缓缓朝他而来,景成帝双眼逐渐赤红起来。
裴皇后一如当年他在裴国公寿宴上所见,依旧是那般美得叫人失了心魂。
肤白似雪,唇如朱樱,云鬓酥腰,再加上精致绝美的五官,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惑人心神的美。
然而他自己的生命却已走到尽头,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连说话的力气也无。
此时只能狼狈不堪的躺在龙榻上,眼睁睁的看着当年教他一眼钟情,不择手段抢到手的美人儿朝自己走来。
裴皇后手里捧着御医们刚命人熬好的汤药,在榻边缓缓落了座。
慢条斯理的扶起景成帝,在他腰后塞了个引枕,动作优雅的喂他服下汤药。
景成帝清醒时能自己张口,这个喂药就比之前轻松许多,最起码,她不用再硬灌。
裴皇后将空碗置到一旁,轻声说道:“其实,臣妾有一件事一直瞒着皇上,如今皇上就要抛下臣妾,臣妾怕此时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景成帝缓缓地抬起枯瘦的手,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惜任凭他的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皇后见着帝王如此狼狈模样,漂亮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快-意的弧度。
当初景成帝不顾她的意愿,肆意的抢取豪夺时,她可比他此时更痛苦百倍、千倍,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像景成帝,就算再痛苦也不过几刻,便要撒手尘寰。
作者有话要说: 凌容与(冷笑):赵杰,等孤坐上皇位,清河的婚事就是由孤决定了
赵杰(茫然):? ? ?
第67章
“臣妾有一件事一直瞒着皇上。”
裴皇后长睫半落, 一双凤眼波光潋滟,素来总是漾着温柔笑意的目光, 此时看着眼前弥留之际的帝王时,眸中寒意却比寒冬腊月里刺骨的湖水还要冰冷。
景成帝见到裴娆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冷意,猛地瞪大眼, 呼吸突然紊乱起来, 不止心窝里似被一块大石头堵住, 面色更因逐渐透不过气涨红起来。
仅管裴皇后才喂他服下一碗汤药,喉咙却干涩得宛若刀割, 五脏六腑更似被什么啃咬着一般, 难受痛苦不已。
裴皇后见他如此痛苦的模样,眼中笑意反而越发浓厚与愉悦。
“当年我与牧郎情投意合,没几日两家就要定下亲事,你却蛮不讲理的拆散我们。”
景成帝双目赤红, 因为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嘴角因而流下涶沫。
裴皇后冷笑, 见他分明已没力气抬手,却仍一双眼直盯着她,瞪得老大的模样,精致的面庞浮上不耐烦的厌恶。
“你以为你是帝王便能无所不能?”裴皇后低低笑了起来,“可惜你不知道,就算你强迫我当继后,可我与牧郎之间却从未断过。”
“对,这十多年来, 我与他从未断过。”裴皇后坐在榻边的红木雕花椅上,漫不经心的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护甲。
景成帝听见她的话,双目猩红得可怕,眼底狂暴的怒火似要从眼眶喷薄而出,胸-膛急.促起伏,不停喘||着粗气。
“不、不……可、可、能。”愤怒至极的帝王终于勉勉强强的憋出了一句话。
“皇上就没想过,为何我生完太子就再也不曾怀上孩子,”裴皇后却是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因为我诞下太子不久就喝了绝子汤,就是怕我会怀上牧郎的孩子。”
原本并不相信这番话的景成帝,本就因身心饱受折磨而痛苦不已,神智又开始浑沌不明,听见裴娆提起牧逸春时的语气整个不一样,每每说到牧郎二字,目光更是温柔且盈满爱恋,已是弥留之际的景成帝,登时动摇起来。
“太子之所以厌女,也是因为当初你带着沈贵妃出游时,撞见了我与牧郎颠鸾倒凤──”
景成帝听见裴皇后的话,登时意会过来当年始终想不透的事。
当年他带着沈贵妃回宫时,裴皇后说太子遭宫女欺负才会如此,他还想着哪个宫女竟敢如此大胆,可惜当初那些宫女已被裴皇后所处决,死无对证,这件事因而不了了之。
原来是因为他的亲生儿子撞见了自己母后与其他男人幽会,才会一见到女子便觉得恶心反胃。
当初裴娆被他强娶进宫时已非完璧之身,当时他虽愤怒难堪,完全没想到家教严谨的裴国公小女儿,居然敢在婚前就行此等孟浪之事。
可景成帝愤怒归愤怒,但他本来就是个浪-荡子,再加上当时他实在太过痴迷裴娆,倒也没那么在意,反正裴娆以后只能是他的便好。
景成帝虽能接受自己不是裴娆的第一个男人,但两人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是以在凌容与出生不久,父子俩就滴血验亲过。
若是裴皇后说太子不是他的儿子,景成帝还不会相信,毕竟太子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
不论是血脉或是长相,太子是他的亲生儿子,此事无庸置疑。
可现下裴皇后说的这件事,景成帝却不想相信也不行。
景成帝连日来被灌了许多参汤,本就气血翻涌似要沸腾,原本清醒的脑袋亦随着身子急速衰败随之浑沌不明,根本无法判断裴皇后的话是真是假。
“这几年来,每次皇上与沈贵妃出游时,便是我与牧郎最快乐的时候。”裴皇后面不改色的撒着谎,可脸上与话里的幸福,却是那么真。
那真挚又充满幸福的神色,直教景成帝气得直透不过气。
他活着清醒的那十几年来,从未看破裴皇后对他全是演戏,如今脑子都不清了,就更不可能看得出来。
此时景成帝耳边只有裴娆的话,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居然与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藕断丝连十多年。
他的皇后居然让他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
一想到这个,景成帝浑身的血液便随着心底的愤怒,瞬间翻涌堵到了喉头,梗在喉咙头憋屈得就要爆炸。
几瞬之后,景成帝心中怒气再也抑制不住,愤怒随着腥红鲜血喷薄而出。
原本已气息奄奄的帝王,此时竟是被活活气得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血。
景成帝吐完血不久,就仿佛离了水的鱼一般,痛苦挣扎半晌,没一会儿,人就不动了。
裴皇后眸光微冷,面上尽是厌恶之色,唇角的冷笑尽是痛快。
她在景成帝面前扮演了十多年完美妻子,自然不介意在他死前将自己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裴皇后静静站在龙榻旁,看了已无气息的帝王静默许久,方闭眼转身离开寝殿。
直到踏出寝殿前,她都未曾觉得伤心难过,或是为景成帝流下任何一滴泪。
然,一踏出寝殿,裴皇后却已是泪眼蒙眬,长睫轻轻一眨,泪珠就扑簌簌掉了下来,转眼已泪流满面。
不知情的宫人们,只以为皇后与皇帝感情极佳,两人在里头肯定说了许多依依不舍的体己话。
景成帝身边的老奴早在御医们赶过来不久,就被凌容与的人暗中看管起来。
现下不止承干宫,甚至可说整个皇城大半都已是凌容与的人,整个皇城都已陷入戒备之中。
候在殿外的芳云见到裴皇后悲伤的流着眼泪,登时也跟着哭了起来。
芳云这是喜极而泣,她家小姐终于解脱了。
跪满地的御医早就知道皇上无力回天,已经哭过一次,一听见裴皇后说皇上驾崩,再度哭了起来,承干宫外一片哭声。
清河公主听见自己父皇没了,伤心难过不已,吵着想要进去看景成帝。
凌容与摆手将人拦下,朝周正抬了抬下巴。
“父皇素来极为注重自己形象,久病多日想必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清河若是直接闯进去,父皇怕是在天之灵亦难安,周正,你且先进去帮先帝打理干净,再出来请公主进去。”
“是。”周正意会过来,立刻只身进入帝王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