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夭夭
魏贵妃心思急转,她还没想明白皇后为什么会失态,但这肯定是异常的,只要异常, 就足以让皇上起疑心。想到这里,她关切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脸白得跟鬼……呸呸呸,臣妾说错了。”她说着话,用画着娇艳牡丹的团扇在自己嫣红的唇上拍了几下,又道:“皇后娘娘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休息一下?”
太子虽然也不知道皇后为何失态,但也知道不能任由别人怀疑,连忙救场:“母后是方才受了惊吓吧?”
“是……是受了惊吓。”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的手拍了拍心口,“皇上,臣妾从未遇到过如此凶残的场面,心跳得厉害,手也有些抖,没拿稳茶杯,失仪了。”
裴无咎低下头,薄薄的唇角勾了一下,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
这一次,他想要试探的都有了结果,至于接下来事情会如何进展,他已经不在意了。
魏贵妃细细的眉头蹙着,皇后不可能是被丽嫔吓的,毕竟离丽嫔发疯已经过去很一会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态呢?对了,皇后是在听到裴无咎说话的时候掉落茶杯的,裴无咎说了什么来着?
……巫蛊!
魏贵妃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步了皇后的后尘把手里的团扇掉落,连忙捏紧的扇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皇后对丽嫔用了巫蛊之术?
来不及细想,魏贵妃已经决定利用这一点。
本朝对巫蛊之术十分忌讳,一经发现就意味着要有一场腥风血雨,被牵涉进去几乎就是抄家灭族。说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过了,只隐约记得二十年前皇上尚未登基的时候,先皇的妃嫔中有人因为嫉妒用过巫蛊之术,被那人谋害的几个妃嫔确实是有疯癫之状。
只要把皇后跟巫蛊之术联系起来,就算不能废掉她的皇后之位,至少也能从她手里夺得一部分后宫大权,还是那种能牢牢握在手里不用几天之后就要还回去的。
摇动的精致团扇停了下来,魏贵妃惊讶地眨眨眼睛,“皇后娘娘为何听到巫蛊之术如此惊吓,那所谓的巫蛊之术不过只是骗人的,这世上并不真的存在。皇后娘娘安心。”
她这话貌似在安慰皇后,却将皇后的失态和巫蛊联系在了一起。
建昭帝的目光陡然锐利,他刚才一直想的是皇后和丽嫔同谋,还真没注意到皇后失手掉落茶杯,刚好是在安王说到巫蛊的时候。
魏贵妃也许不知道,他却是非常清楚,巫蛊之术真的存在,不过流传至今已经没有那么神乎其神,能影响的也是一些弱女子,比如丽嫔这样的……
“你——”皇后面目扭曲,已经维持不住惯有的端庄,“本宫、本宫何曾惧怕过巫蛊之术,那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建昭帝眸光阴鸷,盯着大殿中碎掉的珊瑚,一言不发。
裴无咎薄薄的唇角勾了一个很小的弧度,又飞快地恢复了原样。他只想要试探皇后是不是真的跟巫蛊之术有关,现在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续已经不打算插手。不过,看来魏贵妃想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垂眸静坐,鸦色长睫遮住了黑眸中嘲讽的神色。修长的手指环着薛筱筱的手腕,拇指无意识地在她莹白柔软的肌肤上摩挲。
薛筱筱眼看着事情往玄幻的方向发展。不过巫蛊是裴无咎提出来的,自然是有用意的。既然她这个末世之人都能穿进书里,而这本书自成一个世界,那这书里存在什么巫蛊之术也未尝不可。
她偷眼看了一下殿中,众人显然已经被巫蛊两个字吓到了,没人敢冒然开口,就连太子都在纠结,似乎斟酌着该怎么为皇后辩白。
“今日之事委实蹊跷,不能大意。”建昭帝打破了殿中凝滞的气氛,开始下令:“丽嫔压入宗人府,严加看守。”
闻言,丽嫔倒是松了口气,司礼监负责宫中内侍宫女妃嫔刑名审讯,里面都是太监执掌。宗人府则相当于裴氏宗族,负责皇族事务,只有皇子王爷之类犯了错才会关到宗人府去,她能去宗人府,至少不会被折辱。
建昭帝眸光中划过一抹柔情,“永成侯嫡次女薛氏——”
薛筱筱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绕到薛姗姗身上去了?
就听建昭帝说道:“薛氏护驾有功,即日起入宫伴驾,封顺妃,永成侯府赏黄金……”
后面的赏赐薛筱筱已经没心思听了,满脑子都是问号——薛姗姗封妃?一心想嫁给裴琅的薛姗姗最后嫁给了裴琅他爹?不是说后宫女人只有诞下皇子皇女才能封妃吗?哦,对,薛姗姗护驾有功。
薛筱筱已经被这魔幻的走向惊呆了,她不知道薛姗姗醒来会怎么想,会不会哭着闹着不肯入宫?哦,还有,薛姗姗要是成了皇上的女人,那就跟她差了辈分。
不过皇家就是这样,别说建昭帝和裴无咎只是堂叔侄,就算是亲父子,分别娶了姐妹也无妨,更何况薛姗姗不是正妻。
同样震惊的还有皇后和魏贵妃。她们本以为薛姗姗就算得宠,也不过是封个嫔位,没想到一来就是顺妃,后宫将近二十年,这还是头一个无子封妃的。
“金吾卫指挥使曹义,带众卿去东偏殿,检查一下身上是否被有心之人趁乱塞了什么东西。皇后、魏贵妃带女眷去西偏殿检查。”
薛筱筱颇为无语,好嘛,她就说不该来的,竟然又赶上了搜身。不过巫蛊之术非比寻常,又是一国之君遇刺,别说搜身了,就是在座的每个人都要搜府,也无人敢有二话。
建昭帝又点了在场身份最高的几个人:“太子、宁王、安王、安王妃留下。”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不能被人搜身,必须留在大殿。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就算金吾卫守着,也难保里面有个叛徒,还是安王和宁王护着更放心。至于安王妃,则是因为与皇后丽嫔不和,肯定与今天的事无关,再说,堂堂亲王妃两次入宫被搜身,也实在说不过去。
众人认命地站了起来。
皇后紧张地捏了捏衣袖,生恐自己被人塞了东西。虽然皇上说了让她和魏贵妃带女眷去检查,但万一和魏贵妃言辞相激较起劲来,为了自证清白,就算不搜身,也得象征性地拍一拍,别到时候真的掉出什么东西来。
“冯德。”建昭帝又点名了龙极宫内侍大总管,这是他的贴身心腹,“你带人去后宫,检查一下丽嫔宫中可有嫌疑之物。顺便看看皇后和魏贵妃宫中,她们两个身份最高,很容易成为别人谋害的目标。”
皇后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这是要搜宫!搜她的凤仪宫!
魏贵妃则是心中窃喜,皇上显然已经对皇后起了疑心,这一次主要是搜皇后和丽嫔宫中,把她带上也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可惜搜宫的是冯德,那是皇上的心腹大总管,要是她来办这件事,还能顺便栽赃皇后,就伪造个巫蛊之物放到凤仪宫,保管让皇后再也翻不了身。
众人去了东西偏殿,大总管冯德带人去了后宫,大殿中只剩下几个身份最高的和一众金吾卫。
建昭帝看看殿中摔碎的珊瑚,眼前一阵发晕。
他在位二十年,也算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无人造反,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刺杀。丽嫔的杀伤力虽然不强,但他跑了那几步,再加上惊吓,此时竟然有些撑不住了。
建昭帝起身,“你们在此等候,朕去看看顺妃。”
他缓步去了后殿,坐在薛姗姗身边,觉得疲乏得厉害,干脆躺了下来,小心地没有碰到薛姗姗受伤的肩膀。
闭目眯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种虚弱发晕的感觉才终于过去了。
建昭帝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薛姗姗长睫微颤,细眉蹙起,呼吸略微急促,显然正要醒来。
“姗姗。”建昭帝没有唤她顺妃,毕竟薛姗姗自己还不知道。
薛姗姗迷糊中听到有人唤自己,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饱含着温情。
是谁?是裴琅吗?
她竭力睁开了双眼,对上了一张苍老的面孔,那人躺在她的身边,与她枕着同一个枕头。
“皇……皇皇皇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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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薛姗姗几乎要惊叫出声。
但对于皇上天生的畏惧, 以及跟皇上躺在一张床上带来的巨大震撼,加上受伤之后服用了安神丸, 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
“皇上,您、您怎么……”
“醒啦?”建昭帝声音温和:“伤口还疼吗?”
他这么一问,薛姗姗顿时想起来了, 她是被裴琅推了出去,刚好又被丽嫔的匕首刺中了肩膀。利刃刺破血肉的回忆,让薛姗姗脸色更白。
“别怕, 有朕在呢。”建昭帝心中十分满足,看,分明是个胆小的女子,却为了他主动用身体去挡刀, 这一定是对他深沉的爱慕!
“朕后宫女子这么多, 整日里争风吃醋,好像把朕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真遇到事情, 却恨不得躲到天边去。姗姗, 只有你肯扑上来帮朕挡刀。”建昭帝叹道:“姗姗如此深情, 朕定不会辜负你的。朕已经封了你为顺妃, 以后你就在皇宫陪着朕。”
“顺、顺妃?”薛姗姗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建昭帝以为她有所不满,解释道:“姗姗可能不知道,后宫女子如果没有生子,最高就是嫔位,你没看这么多年, 妃位以上的除了皇后就只有魏贵妃吗?姗姗别急,以后你生下皇子皇女,朕就封你为贵妃。”
“不不不!”薛姗姗急了,她从来没想过帮皇上挡刀,更没有想过当什么皇妃,除非皇位上坐的是裴琅!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不做皇妃!我要回家!”
建昭帝胳膊一伸,压在了她的胸口,制止了她的动作。
敏感柔软的地方被男人压住,薛姗姗顿时僵了。
建昭帝眯起眼睛盯着她:“圣旨已下,你已经是皇妃了。顺妃倒是说说,你为何不愿意?”他生性多疑,此时见薛姗姗神情激烈,似乎很不愿意的样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出生便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又在皇位坐了二十年,建昭帝积威深重,虽然只是眯起眼睛一个简单的动作,薛姗姗却是后背一凉,一股寒森森的感觉沿着脊梁骨一直蹿到了后脑勺,混乱的头脑有了瞬间的清明。
他可是皇上!
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男人,怎么可能允许别人的反对?更何况他已经封了她皇妃?
他以为是她主动帮他挡刀,唤她“姗姗”仿佛情人间柔情蜜意。待到她表现得不想做皇妃,唤她“顺妃”时变成了皇帝对皇妃的公事公办冷漠疏离,眯起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巨大的威压下,仿佛醍醐灌顶,薛姗姗在这短短的一瞬,认清了形势。
不管她如何反对,封妃已经是事实,绝无更改的可能性。唯一的区别就是——
在建昭帝的眼里,她到底是因为爱慕心甘情愿,还是迫于皇权被逼无奈。
“臣女,不,妾、妾身……”薛姗姗焦急地想着该如何圆自己的话,即将成为建昭帝的妃子从此错过裴琅的痛楚,再加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不自觉地蹙起双眉,一颗泪珠摇摇欲坠,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下,慢慢地蓄在了唇边的小梨涡中。
建昭帝饶有兴致地盯着水盈盈的小梨涡,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深远,语气又重新温柔起来,手指点了点那小梨涡,“姗姗,你知道吗,你这小梨涡生得甚好。”
薛姗姗一口气终于缓过来,泪光点点,楚楚可怜,“陛下,您就像天上的太阳,明亮耀眼又高不可攀,妾身不过是一粒尘埃,怎敢奢望陪伴在您的身边?能为您挡刀,那是妾身三生有幸,是妾身这一生做过最有意义的事,又怎么能用来交换皇妃之位呢?”
“哈哈哈哈哈——”建昭帝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笑声传到了大殿,太子、宁王、安王齐齐一愣。
三人常伴建昭帝左右,很少听到建昭帝的笑声,更何况笑得如此畅意,还是在一场危及性命的刺杀之后。想到那后殿床上躺着的是薛姗姗,三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宁王心下担忧。刚才父皇破格封了薛姗姗为妃,显然是很看重她的。如果薛姗姗得宠,会不会报复他刚才推的那一下?要知道一个宠妃的枕头风,可是威力十足的。不行,得让母妃留意一下顺妃的动静。
安王长睫低垂,修长的手指环着薛筱筱的手腕,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薛姗姗看来是要得宠,此人跟他的小王妃一向不太对付,要小心一些。至于裴琅……就比较复杂了,女人心思难猜,薛姗姗有可能伺机报复裴琅,也有可能一腔爱意不灭,处处帮衬。
太子并不把薛姗姗放在心上,他跟薛姗姗从未有过交集,据他所知,方知月跟薛姗姗也没有恩怨。不管薛姗姗得宠与否,都不会威胁到母后的地位。毕竟这后宫二十年都不知道出过多少得宠的妃嫔了,可事实上,除了魏贵妃,这些得宠的妃嫔最终都销声匿迹了。
倒是今日丽嫔刺杀之事,细想之下深感危机重重。
丽嫔是母后的人,再加上刚才母后惊慌的表现,很容易让父皇起疑。
更糟糕的是,今天的事情他猜不出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一直以来,跟他作对的不是宁王就是安王,但宁王安王从来不从后宫下手,都是前朝的政事。
是安王的吗?又不像。裴无咎虽然害得彭家一落千丈,但那是彭家咎由自取,如果是他能早日发现彭家欺压百姓,也不会放过不管,最多手段温和些,不把这些事情弄到明面上来,害得母后颜面尽失。
是宁王吗?也许是魏贵妃做的。毕竟上次赏月宴整个画舫的贵女都落水了,事后他细想之下,总担心此事跟母后有关,试探着问了几句,反而惹得母后大怒。如果真是母后做的,那确实打了魏贵妃的脸,魏贵妃借此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太子有些心烦气躁。自从母后在凤仪宫为难安王妃说她偷了九尾凤钗,他和安王的关系就有些微妙。原本是相伴多年的兄弟,就算裴无咎常常对付那些亲近他的官员,太子也没觉得两人生分。可他派少詹事送去安王府的礼物被原封退回,显然裴无咎是真的生气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薛筱筱拉住裴无咎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裴无咎转过头看她,“嗯?”
薛筱筱低声问,“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吗?她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至少刺杀来了能躲远点。
裴无咎轻笑一声,“没事了。”他的话貌似在安抚她,实际上也是告诉她他所说的“热闹”到此为止。
薛筱筱抿唇一笑。那她就不用担心了,等会儿回王府要好好吃一顿。一想到离开王府之后,有些精致好吃的食物就再也吃不到了,薛筱筱心中更加舍不得,盘算着在裴无咎做好小弩之前,她要多吃点,最好再偷偷藏一些到空间里。可惜她的空间太小了,藏了金银珠宝什么的之后就装不下多少东西了。
两人低声说话,落在裴琅的眼里,心里又冒起一阵怒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总觉得有些眼睛酸。
大步走到裴无咎身边,裴琅歉意地说道:“刚才事态紧急,弄坏了安王妃的发簪,等出了宫,我带安王妃去珍宝阁,不管什么首饰都随安王妃挑选,算是我赔给你的。”
薛筱筱摸了摸头,她头上的海棠发簪和一支金簪分别被裴琅和裴无咎抽走,现在只能用帕子系着,“不用麻烦了,不过一只发簪罢了,宁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