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江疏泉皱了皱眉,忽然手掌一翻,指间就多了两根银针,然后用掷暗器的手法朝鹤鸣射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擦头发的鹤鸣刚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甩起手巾,在半空中猛地一抖、一带,下一刻,两根细细的银针就落入掌心。
从江疏泉投掷银针到鹤鸣接针,整个过程也不过短短半息,快到莹娘只能根据结果推断经过:
“你竟然要杀我家老板!”
江疏泉怒道:“分明是她方才要杀我!”
就算是鬼你也不能不讲理啊!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一个两个都光明正大的丧良心啊!
而鹤鸣则看着那两根银针,整个人都傻了:这是我干的?
别的不说,这个反应速度就很不科学啊。
“你八字轻,天生三魂七魄残缺不全……”曾经师父说过的话突然回荡在脑海中,犹如黄钟大吕,令鹤鸣顿时生出一种极其大胆的猜测:
如果自己的穿越不是偶然,而且那缺失的三魂七魄的指引呢?
所以现在的情况可能是:现代社会的自己穿越到大禄朝,融合了另一份三魂七魄的碎片,现在她完整了?
这似乎也就能够解释她画符能力的突然提升,以及脑海中那些陌生的记忆,甚至是莫名出现的武功……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原本与自己共享三魂七魄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房间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鹤姑娘,”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疏泉才道,“你的情况很不同寻常,呃,不若你先换件衣服。”
鹤鸣整个上半身都湿透了,多余的水正顺着往下蔓延,曲线毕露,确实不合适。
“也好。”
江疏泉抱了抱拳,一开门就差点跟外面作势要敲门的严正撞上,两人都吓了一跳。
“严大人?”
“江大夫?”
稍后,鹤鸣在里间换衣服,两个大男人就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气氛有些诡异。
吱呀一声门响,莹娘从里面探出头来,毫不客气的道:“站远些!”
还有没有自觉了?姑娘家换衣裳,你们贴门站着干啥玩意儿?偷看吗?
江疏泉和严正瞬间读懂了她眼中的提防,不由又羞又气,不过这种事就是越描越黑,两人还是螃蟹似的往一侧挪出去两丈远。
莹娘哼了声,又问严正,“严大人今日过来,可是王秀才的事有眉目了?”
严正摇了摇头,“说来惭愧,这”
莹娘砰的摔门进去了,“知道惭愧就闭嘴吧。”
严正:“……”
江疏泉:“……”
此时此刻,两人的脑回路空前一致,对视看到彼此脸上写满的脏话后,齐齐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鬼斗。
“没想到两位竟是旧相识。”严正努力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江疏泉摇了摇头,“严大人误会了,在下只因着王友德的事与鹤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今天过来是出诊的。”
“出诊?”严正一愣,“她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还生龙活虎的虐鬼,一个顶仨来着。
“听在她身边服侍的人说,”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江疏泉还很艰难的迟疑了下,“咳,据说鹤姑娘昨夜便噩梦不断,今日早起更是直接昏厥,怎么都叫不醒。不过我方才施了一针,现下看着倒是无碍了。”
非但无碍,而且还多了一身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好功夫……
想到这里,练武遇到瓶颈的江疏泉竟然有点酸溜溜的:如果做几回噩梦就能让功夫突飞猛进,他愿意啊!
“昨夜……”严正跟着重复了遍,随即陷入沉默。
两人都是碧潭州地界上混的,素日多有往来,对彼此性情也算熟悉,江疏泉见他神色有异,兼之自己心中也是狐疑万分,便问道:“严大人可是有心事?”
严正犹豫了下,忽然四下看了几眼,见没有外人在才拉着江疏泉往楼梯拐角处去了,然后压低声音道:“昨夜城中死人了,你可听到什么风声了么?”
江疏泉闻言一凌,“什么人?”
“是个更夫。”
“更夫?”
“不错,”严正点点头,眉头紧锁,“我已命人去查过了,祖孙三代都是本地百姓,老实得很,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江疏泉挑了挑眉,“若是不便,严大人就不必说了。”
所以说入了公门的人就是这点不好,时间久了难免沾染官府的迂腐之气,干点儿什么都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叫人好生不快。
严正面上一红,索性抛开所有包袱,从腰间掏出一件东西递过去。
江疏泉一见就低呼出声,“是管碧莹那魔女的六棱血镖!”
六棱血镖乃百鬼窟右护法管碧莹的暗器,因边缘皆有倒刺,内有血槽,一旦入肉便是血流不止,若要硬拔必然进一步扩大伤口血肉翻卷,可若不及时拔除,便要流血过多而亡,出了名的阴险毒辣,也因此而得名。
江疏泉重重的叹了口气,面上难掩担忧,“前些日子就有江湖传言说百鬼窟近来异动频频,不曾想右护法管碧莹都亲自下山,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百鬼窟都将近两年没动静了,久到不少江湖人暗中揣测是不是已经悄悄解散,谁知他们又赶在武林大会前夕兴风作浪,实在不能不叫人多想。
严正收回六棱血镖,闻言也是愁得慌。
江疏泉忽然神色一凌,往鹤鸣所在的房间内扫了眼,心头突突直跳,“严大人,莫非?”
说到这里,他却又摇头,“数年前我曾远远见过管碧莹几面,不是鹤姑娘。”
“这个我自然明白,”严正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还不如就是那姓管的妖女。”
妖女下山,也总好过魔头入世吧?
江疏泉是个聪明人,顺着他的思路一琢磨,冷汗刷的就下来了,“莫非……”
严正才要说话,忽道:“你觉不觉得这换衣服的时间太长了些?”
江疏泉一愣,两人急忙冲回去敲门,“鹤姑娘?”
无人回应。
严正心头一沉,又问了一声,然后抬腿就是一脚。
房门砰的向两侧弹开,室内空无一人,唯有临街一扇大窗向内呼呼灌风,吹得床帐漫天飞舞。
作者有话要说: 江疏泉:碧潭州玉壶堂大夫,江湖人称“药扇子”,知名背锅专业户……
第十六章
随着立夏的逼近,最后一丝料峭的春寒也终于退败了,午间的日头已经能把人晒出几分薄汗。
鹤鸣策马向西,直奔嵩山少林寺而去,一路上春光融融熏风拂面,花艳草翠十分宜人。
美景惹人醉,连日来她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一丝舒缓。
“老板,所以您为什么要翻窗偷跑呢?”事实证明,人的好奇心不会因为死亡而消散,莹娘忍了几天,终于到了极限。
鹤鸣眨了眨眼,顺手从路边的柳树上折下几段枝条,飞快的给自己编了一顶草帽戴,悠悠道:“这是个好问题。”
从遇见红衣女子之后,她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开始拥有武力,身体变得轻盈,五感变得敏锐、迅捷,甚至这几日竟有一股诡异的气感自小腹蔓延,沿着某种特定的路线游走全身,酷似传说中的内力……
而在这之前,鹤鸣确定自己对这些一无所知,却在它们出现时感到无比熟悉,好像一切早就存在于脑海中,现在只不过是调阅记忆而已:
她知道自己踩的步伐名为“追云逐月”,是一门极其高明的轻功;会的功夫叫“千重浪”,层层递进,阴柔毒辣……
内力,轻功,武功,这些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如此真实的出现,鹤鸣的心情却无比复杂。
客观来讲,她终于拥有了自保的本钱,应该感到高兴;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根本不容拒绝,强势又生硬的介入她本就乱如麻的生活,却又令她发自内心的感到惊恐、厌烦和排斥。
如果一个人连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无法自主决定,那么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呢?
鹤鸣曾自问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且心理素质和适应能力远在平均值以上,分得清梦境和现实。可现在?她不太确定了。
现代社会受尽宠爱的鹤大小姐,大禄朝发号施令的教主,哪个都像她,而哪个似乎也不全然是她……
太多的悖论……
最要命的是,那教派显然不太端正,而作为教主的她自然是个反派,很大很大的反派,甚至那天严正突然来到客栈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事。
具体是什么鹤鸣说不清,但就是知道一旦被缠上,绝对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甚至还抽空简单构思了下,如果不走的话,接下来自己和严正的对话:
“严大人,劳驾帮忙查一下,看我是不是通缉犯?”
“好咧,稍等哈,哎呦,还真是……”
所以她跑了。
“王生的事,”鹤鸣想了下,“等武林大会结束后我再找个时机去问问。”
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是她的原则。
莹娘笑道:“老板说这话就见外了。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即便能查,说不得也要费个三年两载,急不得。”
鹤鸣点头,觉得还是要在保命的前提下尽快把思绪捋顺。而有一个关键点是她非常想弄明白的:
三魂七魄碎片的融合触发点是什么?大禄朝的那个“鹤鸣”魂魄被融合后……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从背包格子里掏出手机,以连绵的绿色山丘为背景来了张自拍。
何以解忧?唯有自拍。
假如有朝一日能穿回去,这些还能当证据和回忆呢。
或许她可以顺势出本书,就叫《我在古代的那些日子》好了……
鹤鸣还顺手挑了个滤镜,简单修了下图,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哎,我还是又美又飒!真是混乱生活中仅存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