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还你亲自去捉人,只怕是亲自去杀人吧?严正急得满头大汗时, 忽听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落在他耳朵里简直宛如天籁。
“不是我。”苏清风平静道。
严正好像突然就抓住了救命稻草, 刷的扭过身去,语速飞快道:“我问过了,道长也答了,就不再打扰了, 告辞!”
话音未落,他就像身后有鬼追一样蹿了出去。
几个小道士熟练地将石桌扶起,有人兀自不甘心,问洪梓铭道:“五师叔,那咱们还去砍人不去?”
洪梓铭抬手给了他一个瓜瓢,“人名都没有一个,砍个屁!”
那小道士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走了。
看见苏清风回来,俞光面色稍稍和缓,心道这小子终究嘴硬心软,到底还是恋家的。
谁知他还没开口,就见苏清风朝这边颔首示意,然后干脆利落的又转身走了?
俞光:“……?”
有本事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出了武当小院之后,严正就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琢磨手头的两起命案。
“严大人。”
苏清风忽然从斜前方的松树林里跃出来,稳稳当当落在他面前,“可否带贫道去看看黄笙的尸体?”
严正愣了下,突然有点不确定地问道:“苏道长,咱们刚才见过面吧?”
又是假冒抱云公子,又是魔教教主的同胞姐妹的,这才几天啊,他都被搞得风声鹤唳了。
苏清风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刚才三师兄、五师兄他们都在场。”
严正这才放下心来,“也好,咱们都说说各自发现了什么……”
从案发到现在,他和江疏泉就没睡过囫囵觉,基本上把认识不认识程磊的人都问遍了,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
死得好。
人活着的时候,大家都还记得要留几分颜面,可如今人都凉透了,说到兴起,便也顾不得什么了。
正如之前柳斐所言,程磊吃喝嫖/赌无所不沾,问知己没几个,但要论起仇人来,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重样,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有杀人动机。
有人劝严正,这样的人死了还查什么?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哪怕说他恶贯满盈,佛祖都看不下去,半夜一道雷劈了呢,估计也没人有意见……
因为案子现在还没有眉目,程磊和黄笙的尸体暂时都停放在堆满了巨冰的偏房内。只是天气越来越热,再这么下去,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们两人到时,江疏泉还在对着尸体出神,另外还有顾云复提着黄纸和香烛过来拜祭。
见他们过来,顾云复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我之前曾与黄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她还曾替我指路,如今芳魂已逝,我也只能奉些香烛,聊表心意。”
严正叹了口气,“难为你有心了。”
黄笙名声在外,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更有甚者扬言非她不娶。可现在呢?别说伤心,一个两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询问时恨不得指天誓日说不认识。
苏清风去查看了黄笙的尸体,得出的结论跟江疏泉没什么出入,“凶手是用剑高手,剑法恐怕不在我之下。”
严正忙问:“道长可知江湖上有哪几位么?”
苏清风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好说,容贫道再想想。”
怪了,黄笙的死法确实平平无奇,可两起命案一前一后,当真毫无关联吗?
他又往那道已经开始变色的伤口上看了几眼,眉头微蹙,沉默着将衣服重新盖了回去。
江疏泉道:“道长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苏清风摇头,又道:“查案的事,贫道确实不大在行。”
严正摆摆手,“术业有专攻,道长不必在意。”
苏清风点点头,转身离去。
“道长等等我!”顾云复略一踟躇,将剩下的黄纸都投入火盆中,提着袍子追了出去。
“道长!”
“苏道长!”
苏清风看起来走的不快,但顾云复还是跑出去十几丈才堪堪追上,“苏道长且慢!”
“你找贫道有事?”苏清风停住脚步。
顾云复略平复下呼吸,“那个,道长知道鹤姐姐在哪里吗?我今天去找她,可是人不在。”
苏清风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不知道。”
“哦,”顾云复失望地哦了声,马上又稍显忐忑地道,“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苏清风看了他一眼,“既然是不情之请,又为何要说呢?”
顾云复:“……?”
见苏清风竟真有拔腿就走的意思,顾云复急了,顾不上什么情不情的,快速说道:“我早就听闻道长你的大名,又侥幸能与你并列四公子,实在惶恐。”
苏清风沉默地看向他握剑的右手,“既觉得惶恐,那就好好练武。”
顾云复:“……”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一张白玉似的小脸儿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知晓自己剑法不好,功夫也差,所以能不能,能不能请你指点我几招?”
苏清风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毫无征兆地提剑就刺。
这一剑好似白日惊雷,银芒闪过,直冲顾云复左肋骨而去!
顾云复被惊得呆了,他右手持剑,仓促间无法抵抗,匆忙间将剑锋提起却已来不及,再想变招却是晚了。
眼见苏清风的剑尖已经刺破顾云复的外袍,冰冷的杀意在他皮肤上激起大片鸡皮疙瘩,只要再往前一寸,他便要落得个肠穿肚烂的下场。
然而就在下一刻,剑锋骤然由动变静,苏清风手腕翻转,长剑便已留下一道道银芒退了回去,像从未出鞘一样安静的伏在掌心。
劫后余生的巨大侥幸铺天盖地朝顾云复涌来,他终于低低地啊了一声,双腿一软,向后蹲坐在地。
苏清风微微俯视着他,神情不变,“你不适合练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云复就这么怔怔的坐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低地笑了几声,双手撑地重新站起。
“谁?”
路边的松树林中钻出来一个身穿粉衣的年轻姑娘,她不过中人之姿,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看上去便活泼可爱了。
“顾公子,你没事吧?”她关切的问道。
顾云复随手拍了拍外袍上的尘土,摇了摇头,笑容灿烂,露出一点小梨涡,“无妨。”
他歪头瞧了那姑娘一眼,复又笑道:“我认识你,你是峨眉派的弟子,叫曲宜,对不对?”
大约一年多前,他好像在某位大侠金盆洗手的宴会上见过她。当时峨眉派来了许多人,曲宜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他素来记性很好,只要随意一瞥,就再也不容易忘记。
曲宜没想到他竟会记得自己的名字,眼眸中顿时迸发出激动的神采,用力点头,“是,是我!顾公子你竟然认识我?”
顾云复温柔道:“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任谁只要看过一眼就忘不掉啦。”
曲宜双颊绯红,禁不住低下头去,双手不断绞着衣角,“哪,哪里有顾公子说的那样好。”
峨眉派几乎全是女弟子,其中不乏姿容出色者,从小到大,她竟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言语,难得又是出自自己心仪之人的口中,只叫她芳心乱颤,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去了。
顾云复漫不经心地朝四周望望,“对了曲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曲宜含羞带怯道:“就是顾公子说,想请抱云公子指点的时候,我不敢打扰,又不舍得走……”
顿了顿,她又急道:“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
顾云复笑笑,“我功夫不好,平时又无人指点,故而有心求教,曲姑娘便是看见了也没什么。”
他本就生的好看,又这样温和地笑,轻柔地说,曲宜整个人都酥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升天一样痛快。
然而她刚一回神,便听顾云复道:“曲姑娘若无事,我就先回去练功啦。”
“等等!”曲宜脱口而出,“我看到你了!”
顾云复脚步一顿,笑容不变,“哦?”
曲宜咬了咬唇,挣扎片刻,还是走上前去,低声道:“我看到你从黄仙子的院子里出来。”
顾云复面上笑容一滞,却见她又道:“但是你放心好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不会说的!”
少女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双眼坦荡地朝顾云复望去,没有一丝隐藏。
良久,忽听顾云复长叹一声,大为触动道:“曲姑娘如此盛情,实在令人感动。”
他顺手抓了一把松针,捏在指尖随意把玩,幽幽道:“那曲姑娘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杀黄笙么?”
曲宜咬了咬牙,“那女人生性浪荡不堪,整日勾三搭四,死有余辜!”
顾云复一怔,低低地闷笑几声,忽然冲她招招手,“曲姑娘,你来。”
他的小半张脸都隐藏在树阴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但唯独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甜美得如同沁了毒的蜜糖。
曲宜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天地万物瞬间化为虚无,世界中只剩下眼前这么一个人,他用那样一双多情的眸子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怜爱。
“顾,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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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道长,你怎么又回来了?”鹤鸣正跟裴绿裳面对面套招,却见本该回房休息的苏清风去而复返,不由诧异道。
苏清风开门见山道:“今天清早黄笙死了。”
“什么?”鹤鸣和裴绿裳异口同声道,又齐齐看向聚阴阵内厮打成一团的莹娘和黑猫,“聚阴阵完全没有反应。”
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苏清风摇头,“黄笙被人一剑穿心,是个高手。”
裴绿裳啧了声:“都挤在武林大会报仇了是不是?”
听听这话说的,好像之前把苏清风堵在山脚下解决感情纠纷的不是她一样!
“现在就说不是一个人为时尚早,”苏清风道,“我刚去看过黄笙的尸体,又问了江疏泉的想法,凶手应该跟黄笙认识,而且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关系还不错,所以才会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杀。”
鹤鸣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胸口泛起一股吞了苍蝇的恶心感,“那个,他们不会怀疑你吧?”
之前黄笙与苏清风两次见面,几乎都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他的爱恋,而偏偏苏清风冷酷的要死……
苏清风木着脸点头,“方才严正找我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