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露
看他居然乖乖地进了车里坐好,袁野啧了一声,有些失望地上了车。
荆连长后知后觉地发现宋占强突然老实安静起来,再也不喊疼喊麻,规矩又安静地呆着,就跟认命了似的。
等他们傍晚到了市监狱,那边提前接到宋占刚电话的副监狱长前来接洽签字。
副监狱长叫陈西岭,不到四十岁,中等个微胖,梳着中分头,抹得亮亮的。
见了面他寒暄几句,就对荆连长笑道:“同志们辛苦啦,人已经交接,你们就在咱们监狱的招待所吃个便饭对付一宿吧,明天再回去。”
以往也是这样的,荆连长熟悉,就招呼俩民兵和袁野去休息。
那边的宋占强听见,立刻得意地瞅了袁野一眼,哼,你送我来,自然有人送我回去!
袁野并没有走,反而看着陈西岭,问了一句:“宋占刚打电话了吗?”
陈西岭顺口就回了一句:“打了啊。”
回答完这才发现自己顺了嘴儿,不应该说的呢,他忙笑着岔开话题想掩饰过去。
而荆连长听见已经约莫知道,这就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了。
当时公社的意思就是袁英福和袁野过来,他们就按照程序审判,还要重判,不能让袁英福和袁野有意见。
而至于宋占文和宋占刚要捞人呢,那就让他们随便,公社也不管。
宋占强更加得意,半点都不怕,二哥都打电话来,自己肯定就没事了。他一下子就放下了路上袁野带给他的紧张和恐慌,彻底放松下来,对陈西岭笑道:“陈狱长多谢您啊。”
陈西岭现在却没心思搭理他,眼前的袁野个子比自己高了一截,居高临下看着他,给他很大的压迫感。
陈西岭觉得不舒服,就动了动身子,变换个角度,对袁野笑道:“这位老弟看着眼生啊,是民兵连新招的人手?这么好的条件,不错啊!”
荆连长赶紧笑道:“陈狱长,这位是袁野,军区下来的。我们民兵连哪有这样年轻又条件好的军人啊。”
军区?陈西岭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难道这事儿不简单?
他立刻发挥自己左右逢源的本领,开始跟袁野套近乎。
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兵,荆连长不会用这样的口气,那自然是……有靠山啊。
袁野看了他一眼,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在市分军区吕团长手下。”
陈西岭立刻笑得更加和气,暂时就把宋占刚先放下。
市分军区隶属于省军区,最大长官是一位师长,下面两个团,一个驻扎在市郊青莲山,一个驻扎在海边。
而市里这一片,就归吕团长管了。
原本按照宋占刚的意思,让他把宋占强关两天教育一下就拉倒,等三五天以后就把宋占强放回去。
到时候宋书记和公社也不会说什么,至于袁英福,他也管不到这里,结果谁也没想到袁野已经和市军区搭上了关系。
陈西岭是绝对不会为了省里的宋占刚得罪市里的吕团长,他转首看了宋占强一眼,故作惊讶:“怎么还在这里啊?赶紧收押,一切按照规矩来啊。”
按照规矩来,就是不能给宋占强关照,至少在宋占刚来之前是不给的。
宋占强一下子慌了,按照规矩他是新人,一进去还能捞着好?
他听过不少监狱里的事儿,新人来了先被打一顿,厉害的还可能被……当初听了以后他还当笑话乐了好半天,没想到这会儿自己也面临这样的情况?他模样不错,身材也好,绝对是抢手货啊。
他哀求地看着陈狱长,希望陈西岭照顾一下自己,最好是和那些文化政治犯关在一起,别和真的犯罪分子关在一起。
他可不想被强J!!!
陈西岭摆摆手先让人把他带走了,又邀请袁野和荆连长几个去吃饭。
袁野却没有要和他应酬交际的意思,反而对参观监狱很感兴趣。
他问陈西岭:“陈狱长,犯人们在这里老实吗?会打架吗?”
陈西岭笑起来,“人么,都有刺头,时不时就有打架斗殴的。”
任何时候的监狱、劳改农场都不会是和平的家园,不管是文化罪犯还是政治罪犯,只要来了这里那就肯定要经受这里的风雨。
袁野点点头,“很有意思。”
他对这个有点兴趣。
他亲眼看着宋占强被关进号子,并不是单人的,而是直接从几个未满员的号子里随机抽取的号码。
和宋占强一个号子的犯人里面,其中有个一脸横肉的男人,从额头到脸颊上有一道断裂的刀疤,看着非常吓人。
宋占强在村子里还敢耍横,到这里来一下子就变成了鹌鹑,吓得他感觉一夜都挺不过去。
袁野看着那个刀疤男人,问陈西岭,“陈狱长,这人力气大吗?”
陈西岭为了表明自己没有从中作梗,所以宋占强的牢房不是他安排的,是让下面人随机抽取的,没想到竟然抽到了这个杀才!
刀疤脸天生力气大,因为和人打架斗殴过失杀人入狱,这都快四年还有十来年的刑期,他也不盼着出去,整天在监狱里欺负室友们。
他力气大,现在是二监的狱霸,在这里劳改的没有不怕他的。
看陈西岭的眼神,袁野就知道了,他站到门口看了那个刀疤脸一眼。
刀疤脸在狱中威风惯了,哪怕是狱警们单独过来都忌惮他三分,更何况袁野长得又白又俊,一看就很容易让人误会以为他是靠脸吃饭的。
“长官,眼生啊!”刀疤脸溜达到牢门边上,抓着铁栏杆笑滋滋地瞅着袁野。
一个狱警用警棍比划了他一下,“靠后靠后!”
刀疤脸却盯着袁野瞧个不住,还吹口哨。在牢里四年,看耗子都清秀,更别说俊美白净的青年了,调戏白调戏,挨打也乐意。
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挨打也习惯了。
袁野朝着他走过去,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里面瑟瑟缩缩在墙角的宋占强,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笑意。
刀疤脸乐了,“哈哈,长官,聊一会儿啊。”
袁野垂眼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伸出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掌,“试试手劲。”
那边狱警赶紧提醒他,“同志你可小心,这货力气大得很。”
袁野:“没事,我力气大。”
陈西岭看他这派头就知道这是吕团长亲信了,这嚣张的架势都一样,看上谁、膈应谁,伸手就掰腕子。欣赏的,就悠着点,膈应的就给人个下马威。
刀疤一下子嚎叫起来,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他这一喊其他犯人们也跟着嗷嗷叫,拼命地摇晃、拍打铁门。
“看啊,有位又俊又美的长官,看上刀疤啦,哈哈哈!”
“嗷嗷嗷!”
刀疤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搓了搓,嘿嘿一笑,把手握过来。
袁野却把手撤回来,满脸嫌弃。
刀疤:“咋的,长官怕了?忽悠咱呢?”
袁野却从裤兜里掏出一副开车戴的白手套来,戴在手上,示意他可以了。
刀疤:“长官嫌咱脏!呵呵,长官是长得俊哈,又白又俊啊。”他眼神轻佻得很。
袁野也不生气,示意他来。
刀疤铁掌一下子就握住袁野,想一下就捏得他骨头变形呼痛求饶,想想都激动得他要尿裤子。
“嗷嗷嗷嗷,”犯人们狂喊着,加油,看热闹。
陈西岭几个也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还没人敢来挑战刀疤呢。
袁野眉头一皱不皱,目光锋利地看着刀疤,“用力啊,就这点劲儿?”
刀疤:“???”艹,老子要是不把你这白生生的小手给捏断了,你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他运上了八/九分力气,却见对方依然无动于衷,不禁就要运尽全力,却突然感觉对方收紧了五指,顿时一股大力缠上他的手掌,下一刻疼得他浑身一哆嗦,忍都忍不住地喊了出来。
“啊----疼疼疼!”几乎是一瞬间,他脸上就滚下豆大的汗珠子,真不是装的。
周围的人瞬间惊呆了,这是那个铁打的刀疤?
他居然也会喊疼?袁野居然把他捏得叫疼?那袁野得多大的力气啊?简直不可思议啊!
袁野看刀疤坚持不住,便松开手,还在刀疤肩膀上拍了一下,干巴巴地夸了一句,“不错,有点力气。”
刀疤疼得当场就抱着手蹲下了,嘶嘶抽冷气。
袁野这才慢条斯理地扯下自己的手套,对里面的宋占强道:“我能把你送进来,你就别指望提前出去。”
他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这时候原本惊呆的犯人们又开始狂吼:“长官威武!长官厉害!”
宋占强吓得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好和刀疤那阴沉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刀疤瓮声瓮气地问他,“兄弟,犯了啥事儿进来的?”
宋占强满脑子都是袁野那冷酷凉薄的眼神,感觉二哥来之前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似的,他硬挺着想说自己是打架斗殴进来的。
人在狱中尤其分个三六九等,如果是被陷害的文化人,哪怕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里也会被人尊重。如果是残害儿童妇女,哪怕长得五大三粗,也少不了被鄙视打击。
他可是调戏妇女……还未遂,宋占强突然就感觉眼前一片灰暗。
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刀疤呲着一口白牙嘿嘿一笑,“看来不光彩啊。”
他在这里住久了,又特别有股子狠劲,这些进来的人他一看一个准儿。
这男人的凶狠虚得很,顶多算个窝里横、村里混,要出了家门口,窝囊蛋一个!
刀疤就把被袁野打压的怒火发泄到宋占强身上,打算要好好修理一下他。再说,长官不是还撂话威胁他了么,那自己帮长官个忙也是应该的。
毕竟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比自己力气大的!
看着刀疤对自己狞笑的模样,宋占强立刻扑到牢门上狂喊:“陈狱长,快放我出去,给我换个地方,快给我二哥打电话啊!”
“打他,打他,他就是电话!”周围的犯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起哄。
袁野离开监狱跟着陈西岭去了办公室,借用一下电话。
现在是九点多,吕团还没睡呢,接到袁野的电话他一点都不惊讶,只问什么事儿。
袁野一句废话也不说,只讲正事儿。
听说宋占强想欺负姜芸,吕团骂了一句,“这种混账东西就得剁了他。送到二监狱?嗯,送得好,男人就得有点狠劲,咱可以被打脸,媳妇儿不能被欺负。谁欺负咱媳妇,咱就断他命根子。”
他这是应承了袁野的请托,让宋占强乖乖劳改,不能被人捞出去。
这年头机关工作人员怕部队,部队不怕他们,吕团长自然敢打这个包票。
袁野笑了笑,“多谢吕团,等我以后转业,争取能当个监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