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毒唯
中秋之后,朝廷注定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如谢杳所说,宋晚成如今就身处在这旋涡之中。
十七日,京中户部有二十余人被革职。
圣旨上指明将这些官员抄家下狱,当日宋府就被抄了个底朝天。负责抄家的官员早听到过风声,从楚月娥房中搜出那副头面之后直接送到了谢府,根本不顾楚月娥崩溃的哭喊和求情。
宋晚成面如土色地坐在堂上,被禁卫军无情地拽了下来,拷上枷锁带了出去,宋府门前,他和楚月娥擦肩而过,一个异常平静,一个花容失色。
“去求谢府。”这一声微不可闻。
楚月娥哭声骤然停滞,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头看见宋晚成坚定的眼神,发觉这不是幻听。宋晚成让她去求谢杳?这不是等于向楚晴岚低头?不行,她怎么能去求那个贱人!
宋晚成哪能不懂她在想什么,见她这副神情顿时怒从心生,再也保持不住冷静。身旁的禁卫军拽着他向前,他挣扎着慢下来,沉声低斥,“无知!愚蠢!你不去求他,咱们全府上下都难逃一死!你别忘了你每月挥霍的都是谁的银子!”
楚月娥脸色惨白,下意识攥住了衣袖,轻柔的丝绸触感顺滑显然价值不菲,她此时才感觉到头顶的金钗步摇沉重之极,压得她抬不起头。
这些,都是宋晚成的赃款换来的。
她慌了。
第23章
自郑壹登门闹事之后,谢府又来了一位稀客。
楚月娥鬓稍有些凌乱,衣角沾了灰尘些来不及换,宋府已经贴了封条,她被赶出来后还没回过侯府,直接奔谢府来了。
只有谢杳能救宋家。
如今她身上没了以前的盛气凌人,只剩下惶恐和屈辱。
楚月娥来的时候谢杳恰巧不在府中,眼下堂前只有楚晴岚一人,正以一种玩味的神情打量着她。
“姐姐怎么来了?真是稀客。”
楚月娥此刻听着楚晴岚略带讥讽的语气也不敢还嘴,只能隐忍着向她示弱。“我今儿来自是有求于你。妹妹,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能否向谢大人求求情,让大人放了宋晚成吧!”
“抄家下狱这都是圣上的旨意,又岂是臣下能动摇的?姐姐高估我家大人了。”楚晴岚不为所动,好似无奈地笑了笑。移开眼,目光落在上一旁桌面上,锦盒中静静放着一副金钗簪环,远看去华贵惹眼。这还是今儿上午抄家时底下刚送来的,如谢杳所说,不出三日物归原主。
她有意识地拿起一只金簪,当着楚月娥的面把玩。
楚月娥眼底蹿出怒火,若是换了平常她已经翻脸了。可如今有求于人,她不得不忍。
“妹妹,从前是姐姐不是,我不该搅弄是非,不该与旁人议论你的短长,姐姐向你道歉。”楚月娥压下怒容,换了满面诚恳地向她欠身,“请求妹妹看在咱们血脉之亲的份儿上,救救宋晚成吧……”
楚晴岚不急着搭理她,眼眸一动,扫见门外走进来的身影,情不自禁露了笑容。“夫君今儿这么早回来?”
“案子结了,加下来该忙的是刑部,我自然清闲。”谢杳说着大步上前来,在她身旁的椅子处落了座,像是才看见堂下站了个人似的,脸上故意露出讶异的神情。
“宋夫人?稀客啊。”
楚月娥面色铁青,暗骂这两人果然是一丘之貉,说起话来都是一个腔调。倒是楚晴岚发了善心,替她将事情给谢杳转述了一遍。谢杳只听几句便明白了,眉间一皱,陷入短暂沉思。
片刻之后,谢杳眉头舒展,似笑非笑地望向堂下。
“这事儿倒是不难,宋夫人可听过破财消灾?”
楚月娥瞳孔渐渐放大,惊呼:“你这是趁火打劫!”
然而堂上两人听罢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不打算辩解,这是明摆着要坐实了趁火打劫的名头。楚月娥见她们冷静,自己却是站不住了,焦虑地瞪着楚晴岚喊道:“妹妹!咱们可是一家人啊!谢大人您论起来也是我妹夫,怎么能如此狡诈!”
这时候想起是一家人了?楚晴岚有些不屑,扯扯谢杳的袖子,示意他别客气。
谢杳会意,嘴角上扬起来,道:“宋夫人还不知我朝律法有连坐之说吧?此案牵涉赈灾钱款,若是陛下一怒之下将你满门抄斩,到那时我也救不了你。”
楚月娥脸色骤然一白,“谢大人别忘了,你和楚晴岚也在九族之内!就不怕祸及自身吗!”
谢杳笑意更甚:“宋夫人多虑了,我与宋家怎么能一样?谢府必定安然无恙,忠义侯府亦然。”
楚月娥眼底满是仇恨,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谢杳,你的手就当真干净?你就不怕有朝一日遭报应吗!”
“赈灾、军饷、科举,此三样乃是陛下的底线,我从不明知故犯。”谢杳依旧平和地应她,说罢,收了几分笑意,冷了脸道:“多说无益,宋夫人是要钱还是要命?”
楚月娥虽然愤怒,但也知晓谢杳在朝廷的势力,犹豫过后咬牙切齿道:“你开价吧。”
“五万,保你一人性命,不过是流放还是为奴为婢就不知了。”
“十万,保宋府满门性命,宋晚成流放还是充军也不一定。”
“十五万,保宋府满门性命,保你回归侯府。”
谢杳开价,那自然是毫不客气,能宰多少是多少了。
“你卑鄙!”楚月娥脸色更加惨白,高叫一声道:“宋府如今已被抄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财!”
“宋晚成名下的钱款田庄是抄没了,你不一定啊,我还听说你有个亲弟弟,叫楚景是吗?”谢杳说这话时声音轻飘飘的,却让人渗出一身冷汗。
楚月娥沉默了,堂上两人也不急,此事人命关天,她必定会做出选择。
一盏茶后,她果然动了。
楚月娥抬头望向谢杳,“十五万,说话算数。”
谢杳欣然一笑:“那是自然,我这人做生意从不赖账。”
送走了楚月娥,堂上莫名空阔了许多,楚晴岚放下手里的簪环搁置一旁,扭头望向谢杳,有些担忧道:“这可是贪污的大罪,你真能保下他们?”
谢杳放下茶盏,轻笑一声:“陛下本也没想杀他,一个宋晚成还配不上刽子手中刀,顶多是流放罢了。至于楚月娥,她毕竟出身侯府,陛下不会拿她怎样。”
听罢,楚晴岚微微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嗔道:“你还真会赚钱,什么也不干白骗人十五万两银子。”
话音刚落,就看谢杳正色几分说道:“此番我一文没赚。”
楚晴岚诧异地看他,见他神情严肃不似有假,更加疑惑了。
“为何?”
谢杳解释道:“陛下下旨抄家时,他们贪的钱早已挥霍近半数。最早是我举荐钟济年去南边,如今他犯下这等罪过,亏空的半数银两只能是我来填上,要不你以为陛下能这么轻易放过我?”
楚晴岚不了解朝中之事,只是听谢杳平日里说道,总觉得这君臣关系与她想象的不大一样,与世人相传的也不大一样。外人都以为谢杳只手通天蒙蔽圣听,可按他这么说来,倒像是……圣上暗许了。
谢杳又叹息一声,“我要她十五万两银子,还不及亏的多。”
“那,那你是亏了多少?”楚晴岚下意识追问。
“倒是不多,还差三百万。”谢杳平静道。
楚晴岚大惊,深觉肉痛,“这还不多?!”
谢杳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中轻挠两下,温声说道:“这两日应该还有不少夫人会求到咱们府上来,你就按我方才开的价告诉她们,能捞回来多少便是多少。”
*
不出谢杳所料,之后两天里陆续又有落魄的官太太争相登门,起初还要楚晴岚一一开价,在照着谢杳说过的话吓唬她们一通,到后来登门的人都已经知道规矩了,直接拿着钱来报上姓名。
楚晴岚看着堂上成箱的银锭银票心惊肉跳,面上还是保持冷静地注意记下她们姓名,等到夜里一并交给谢杳。
这桩案子暂且告一段落,谢杳确实清闲了不少,太阳还未下山他就回来了。
谢杳进了门扫量一圈地上的箱子,随即露出满意的一笑。
“不错,够三百万了。”
楚晴岚将名单给他,忍不住问:“这么多人呢,当真全都能保下?”
谢杳扫了一眼,眉头轻轻一皱,指出两个官员的名字说道:“这两陛下已经钦定问斩,保不住了。其他的倒是无妨,最多流放。”
楚晴岚一怔,“那这银两怎么办?我都收下了。”
“人之将死,要那么多钱有何用?本就是抄家落下的,自当充公。”谢杳理所当然道。
楚晴岚默了,仔细想来他这么说还挺有道理。
谢杳转了话锋,笑着看她道:“对了,你还未出过京城吧?再过几日陛下就要启程去锦林秋猎,你我一同随行。”
第24章
听到谢杳这话楚晴岚感到有些意外,往年圣上出巡或是出猎随驾的要么是皇室宗亲要么是朝廷重臣,却没听说哪位重臣能携家带口的。
“我?”她疑惑地问:“我一来不会骑御二来不会射箭,我跟着去作甚?”
“锦林行宫风景壮丽,可不止有围场行猎,我不当值的时候可以陪你四处游玩,总比闷在京城要有趣些。”谢杳正说着,却见两团毛绒绒的小家伙慢慢靠近。
面团和糖心先后跳到了楚晴岚的膝上,紧挨着卧成了一团,还伸着头在她手边轻蹭,楚晴岚看着心都化了。
这两个小家伙平日里就爱黏着她,谢杳不在时它俩就直接睡在榻上,谢杳回来后它俩便睡在榻下的毯子上,总归不会离得太远。若是随驾秋猎出远门,这么长时间不在,这两个小家伙可怎么办?
她忍不住忧愁地问:“秋猎能带上它俩吗?”
谢杳见她紧张的模样不禁醋意上头,自从他办差回来之后就发现了,他寻这两只狸奴分明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有它俩在,夫人就顾不上他。
“府里这么多下人伺候着,还能委屈了它俩不成?”
听这幽怨的语气,楚晴岚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缘由,忍不住发笑,“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狸奴的宠都要争,也不怕手下人知道了笑话。”
谢杳起身把两只无辜的团子拎到一边,抱起了自家娇妻,“近来夫人为它俩冷落了我,再不争我怕是要进冷宫了。”说着便大步流星往外走去,下人倒是识趣,不敢抬头张望,各个闷着头做事。
虽是如此,但楚晴岚还是有些面红耳赤,她小声嗔道:“你要抱我去哪,我自己能走……”
“那狸奴就不能自己走了吗?夫人为何整日抱着它俩。”谢杳振振有词,走向后院内室。
楚晴岚无言以答,羞恼地捶了两下他肩膀。她没使多少力气,这两拳像猫挠似的,谢杳嘴角愈发上扬,总算明白了那俩小东西是如何讨人喜欢。
*
月末,赈灾款项贪墨一案总算暂时告一段落,圣上一声令下,连绵不绝的车驾和仪仗列队从宫门正中缓缓而出,不久后出了京城,踏上了前往锦林秋猎的路途。
谢府的马车位于朝臣之首,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的装饰却是尽显奢华。出了京郊有一段路途较为坎坷,不少随驾的贵妇女眷都开始头晕胸闷,而楚晴岚稳坐在自家车上,浑然不觉。
过了那段路,谢杳骑着马慢了下来,从御驾旁退到了自家马车窗边,叩了下车身,道:“岚儿,方才可有不适?”
听见是谢杳的声音,楚晴岚便挑开了纱帘,疑惑问道:“并无,方才怎么了?”
“哦,方才那段路面不平,你无事便好。”谢杳说道,朝她笑了笑。
看来改装这马车的工匠手艺不错,减震效果极佳。
楚晴岚心里被暖意覆裹着,探出头前后扫量一圈,又定定神看他速度缓慢的坐骑,问道:“你不去伴驾吗?跑我这儿作甚?”
“庄贵嫔在里边能,哪儿用得着我伴驾,我可不想听一路浓情蜜意。”谢杳撇撇嘴道。
楚晴岚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指指他手中缰绳,好奇地问“你这马可以载我吗?我在车里可是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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