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毒唯
太子说这话时刻意拖长了话音,群臣行列中,支持太子的官员仍有些举棋不定,见前边内阁大臣都没表态,便不敢妄自出头。
一阵沉默之后,内阁杨大人经过了深思熟虑,终于迈出一步。“按照祖制,大行皇帝生前立有太子,自当请太子殿下继为新皇。”
太子眼中划过快意,然而还没等他得意,杨大人的下一句话便激起了他的怒火。
“然,去年八月,太子殿下涉谋逆案,大行皇帝下旨收回金印金册,命殿下在东宫思过,至今仍未解禁。此番大行皇帝再度遇害,太子殿下仍有弑君之嫌,恐不能服众。”
“臣请靖安王暂代政务,等大行皇帝遇害一案水落石出再立新皇。”
话音一落,其余几位内阁官员齐齐上前。
“臣附议。”
见此情形,后边的官员也跟着附和。
“荒谬!”太子怒极,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底下这些朝臣。“我是太子,即便暂代政务也该是我来暂代,何时轮到靖安王插手了!”
杨大人不卑不亢,“殿下有弑君之嫌,不能服众。”
太子被他呛得不知如何反驳,即便他将这一次的罪责全部推到御厨身上,去年南清真人一案他也是洗不清的,皇帝没有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却不想百官能明着与他相抗,说出‘不能服众’这等话来。
“放肆,父皇在世不曾废储,尔等还想篡权僭越插手天子家事不成!”
杨大人没有被他这三言两语吓到,依旧寸步不让道:“国储废立非唯天子家事,亦是国事。储君失德,臣等自当奉行国法废储另立。”
太子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占理,光凭口头争锋是争不过这帮文臣了,于是冷笑一声,望向殿外。
“禁军何在?”
话音才落不久,左易携剑进殿,“臣在。”
太子沉声下令:“杨大人擅权犯上,藐视天威,即刻将其拿下,押送大理寺。”
左易迟疑片刻,却并未动手。太子心中稍有些慌乱,脸上神情也愈发焦躁。
“左大人是听不懂我的命令吗?为何还不动手!”
左易看了看杨大人,又看了看太子,拱手道:“殿下并无金印金册在身,又无大行皇帝信物在手,臣不敢从命。”
太子已经懵了,祝之涯分明说过这禁军首领已经归附于他,怎么会当廷变卦呢?父皇生前赐的最后一道信物便是天子剑,在谢杳的手里,这让他上哪变个信物出来?
靖安王笑了,缓缓走上玉阶,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殿下为大行皇帝丧仪操劳数日,应当累了吧?”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你,过来,送太子殿下回东宫休息。”
*
不出半个月,京中的局势已经变了一轮,靖安王稳握政权,太子则有名无实。
楚晴岚在府里闷得发慌,想着消息应该已经传到谢杳那儿了,谢杳定会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心里勉强镇定下来。
李林说前两日联系到了左易,左易答应明日城门换岗后通融谢府的人送小少爷离京,但楚晴岚毕竟是谢府主母,靖安王那儿盯得紧,想离京是不大可能了。
楚晴岚听了虽有些遗憾,但还是十分感激左易愿意相助,约定好时辰之后就吩咐玉清收拾东西,让她一路护送小儿子去往富阳。到了富阳之后,谢杳事先安排的人手自会帮衬她们。
是夜,玉清已经收拾好行囊,左易安排的马车在城外候着,只等过两个时辰城门换岗,玉清就能护着谢承嗣离京。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闷响,让房中的主仆几人心中一紧。
“玉泠,你出去看看。”
还未等玉泠开门出去,院外的下人就压着一个男子进了前厅,那人衣衫不整面容狼狈,却丝毫没有翻入府邸被抓时应有的慌乱。
“夫人,在院里抓到个小贼!”
楚晴岚眉头微蹙,有些不信。
“这是贼?”
她可没见过穿绸缎长衫的贼。
男子抬头望向楚晴岚,眼中似有祈求之色,“求谢夫人救我,我乃东宫祝之涯!”
楚晴岚心下一沉,原来就是这位祝先生哄骗楚景到太子跟前谋事。
“扔出去,谢府不掺和天家事。”
“且慢!”男子急忙惊呼,“若夫人愿意施以援手,小人必以死相报!”
楚晴岚笑了,“我在谢府衣食无虞,要你的命作甚?”
“小人知道靖安王的事,来日靖安王若是对谢大人出手,小人愿为大人谋事!”
这话倒是说在楚晴岚的心坎上了,于她和谢杳而言,唯一值得担忧的便是新皇即位后拿谢府开刀。
皇帝的猜忌,想不防都不行。
“是吗?”楚晴岚轻挑眉尖,重新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一遍。“你说你是东宫的人,为何又知道靖安王的事?”
男子知道这是有希望了,急忙说道:“小人原是靖安王安插在东宫的线人,受了靖安王之命教唆太子犯上谋逆,王爷原先应允待事成之后赐小人高官厚禄,却不想如今一朝功成,王爷要杀小人灭口啊!小人迫不得已翻墙入谢府,求谢夫人开恩,救小人一命,小人愿为谢府做牛做马……”
“少说些废话。”楚晴岚打断了他的哀求,却是认真思考起他说的话来。
她倒不怕这人撒谎,毕竟她就料到靖安王城府不浅。一个有城府的王爷,又怎会留下知道他全部事迹的谋士?面临生死危祸,祝之涯不可能骗她。
楚晴岚垂下目光,神情愈发严肃了。
如此说来,是靖安王教唆太子谋害大行皇帝,那靖安王自己亦是存了谋逆的心思。她若是拿捏住祝之涯这个人证,将来靖安王对谢府出手,谢杳手里也能多一个把柄,多一道屏障。
此时谢杳手握重兵不在京中,就算她救下祝之涯的事情被靖安王得知,他也不敢轻易对她做什么。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楚晴岚定了定神看向底下的祝之涯,心中有了计策。
“靖安王要杀你灭口,这京城你是待不住了,你换身衣服,先去富阳避避风头。”
此话一出,祝之涯先是磕头谢恩,可紧接着又有些发愣,京中戒严,谢夫人如何让他离开?可楚晴岚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他是聪明人,没有多问什么浪费时间,老实听令跟着谢府的下人去了厢房。
没过多久,玉清送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过去。
祝之涯盯着手里的衣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是一套侍女的衣裙。
第72章
祝之涯换上侍女的服饰后又被楚晴岚拉到妆镜前, 玉泠一贯手巧,三两下便将他的胡须剃干净,紧接着往他脸上扑了一层脂粉, 描上细长的柳叶眉, 在薄唇抹上朱红口脂……
此时再看祝之涯,已经辨认不出本来的相貌。
楚晴岚审视眼前的‘美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得亏你只是个文弱书生,若是再健壮几分, 我还未必能救得了你。”
祝之涯不习惯身上的扮相,有些忸怩的红了脸, 双手不自然垂下,仓皇时不知该如何站立。
“你最好放松些,否则即便是出了京城也难免被人盘问。”楚晴岚十分善意地提醒他道。
寅时末,将近卯时,离天亮只剩半个时辰, 玉清挎上布包,怀里抱着年幼的谢承嗣, 祝之涯低眉顺眼跟在后边, 三人在谢府众人担忧的目光下走出院门。
近些日子想要出城并不是易事, 虽说有左易从中帮衬, 但谢府莫名少了两个大活人, 此事必定瞒不了多久。
为了不让靖安王怀疑到左易身上,楚晴岚只得提前想个借口,让玉清和谢承嗣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到时靖安王查起来,顶多是让城门的守卫担个失察的罪名。
做戏要做全套,今日谢承嗣身上穿的是桑麻布缝的粗衣, 比不得往日绫罗绸缎细腻柔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自出生以来便没吃过这份苦,胳膊上白皙的皮肤被磨的微微发红。
但谢承嗣是个坚强孩子,既不哭也不闹,撅着小嘴趴在玉清的怀里。他似乎是猜到自己要离开家了,恋恋不舍地望着母亲,小声地吐出几声‘咿咿呀呀’,也听不懂他这是在念什么。
楚晴岚的目光始终舍不得离开小儿子身上,一边伸手抚平粗糙的衣服上的褶皱,一边叮嘱玉清:“照顾好少爷,有什么事情直接给谢大人去信。”
玉清知晓自己身上的责任之重,于是屈膝欠身,郑重应道:“奴婢明白,定会让小少爷安然回来,请夫人放心。”
“守城的侍卫问起来,你就说丈夫经商久久不归,是生是死都不知,所以你带着儿子和陪嫁丫鬟回娘家去。总归只是走个过场,左大人都安排好了,你无须紧张。”
玉清应了声是。
最后,楚晴岚深深地看了祝之涯一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靖安王既要杀你,就不会只在京城设防。你最好别动其他心思,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祝之涯没料到一个后宅妇人说起话来也有这般威慑,不自觉的心下一颤,随即老老实实应道:“小人不敢。”
时候不早,若是再拖下去怕是要误了时辰,楚晴岚总有百般不舍也得放他们离去。只盼着谢杳能早些平定南方,然后赶回京中,料理这一盘乱局。
当日午后,靖安王派去追杀祝之涯的刺客无功而返,垂着头跪在紫宸殿的阶下。靖安王眉头紧锁,似是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他的人,怎么能失手?
“你是说,祝之涯失踪了?”
刺客不敢抬头,沉声道:“禀王爷,昨夜小人奉旨前去祝之涯的宅邸,潜进宅中搜查了一遍,才发觉宅中空无一人,暗格中的银票也不见了了。”
人不见了,钱也没了,那就是逃了。
“大半夜的,他不在府里还能在哪?”靖安王薄怒,瞪着刺客的眼中闪过寒光,“你事先可曾走漏风声?”
刺客感受到这眼神中的狠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小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小人从未与旁人提起此事!”
“那就奇了。”
靖安王眯起了眼睛,目光瞟向了门外守着的几位亲信,心中多出了几分疑虑。知道他要杀祝之涯的人不多,如果不是刺客走漏风声,那岂不是……他们之间有人起了反意?
又或是,他的身边的某些人,从一开始就长了反骨。
他沉思良久,才吩咐道:“即刻去查,这两日都有什么人出过京城。”
靖安王的手下效率极高,驾着一骑快马往城门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带着结果回来了。
京中戒严,要出城都得经过一番盘查,若不是要紧的事情,谁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进出城门,所以这两日出城的人极少,只有两三个入京行商的商人,一个办丧事送死者回故土安葬的孝子,还有一个抱着幼子带着丫鬟回娘家的妇人。
那些商人在京中还算有名,靖安王不作他想,倒是那送死者回乡的孝子……
“那人是老是少?可曾开棺检查?”
“禀王爷,那孝子不老也不少,他哭得眼睛都肿了,瞧不出具体岁数。棺材都查验过,里边确是死者,断了气儿了。”
靖安王几乎断定此人就是祝之涯,于是大怒,狠狠将桌上的砚台砸在地上,斥道:“一群废物!”
那人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着声试图辩解,“王爷容禀,小人仔细看过那人相貌,他与祝先生相差甚远,实在不像是同一个人啊!”
“你当真确信?”
“小人不敢胡言,千真万确啊王爷!”
靖安王暂且耐下性子,重新思索起此事始末。
祝之涯不会武,不可能飞檐走壁逃出他设下的牢笼。这人可是太子身边的谋士,太子失德,祝之涯亦难逃罪责,难道京中还有人敢大胆窝藏罪犯不成……
若是谢杳还在京中,他或许会怀疑谢府,但如今谢府只有楚晴岚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以及一个尚未学会走路的幼子,怎么可能胆大至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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